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凭阑意,凭岚意>第149章 灰鹰之死

  长戟裹挟着呼啸凛冽的风声穿过人群直冲霍尺玉命门而来,而霍尺玉却背对着危险,全然不知身后飞来的东西。

  与其距离最近的灰鹰最先反应过来,他来不及呼喝,运起轻功就追了过去,伸手抓住戟刃时,却被上面裹挟的内力所伤,伸出的手掌被缴烂,他却顾不上疼痛,猛冲到霍尺玉身后。

  他与穆晟内力相差太多,他无法拦住这柄利器,只能以身做盾,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时间的流逝仿佛慢慢静止,灰鹰的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再也不想看见霍尺玉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了……

  柳浮生带着姗姗来迟的援军赶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他顾不上斯文,冲着灰鹰的方向喊破了喉咙:“小心!!!——”

  这喊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已方人马都向着灰鹰的方向看去。而霍尺玉也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气息,正待回头一看究竟,一股巨大的冲力就把她连人带马冲翻了过去。

  她从马上跌落,狼狈的从一地的血肉里爬了起来,看向刚才冲击的方向,就见灰鹰静静的躺在地上,胸口被一柄长戟整个贯穿,伤处的血液如涌泉一般一汩汩往外冒。

  霍尺玉不敢相信的往灰鹰的方向靠近,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来。她不顾形象的匍匐在灰鹰身旁的地上,手足无措的捧着灰鹰满是鲜血的脸,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视线被泪水模糊,她语无伦次的哭喊着:“谁要你救,谁要你救了!”

  萧子毅与顾岚之三两下解决了身周的人,也纷纷赶了过来,灰鹰躺倒的地方周围被围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人墙,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穆晟气急败坏的拧下了一个朝歌土兵的头,恨灰鹰多此一举,不然此刻朝歌的将领已被他斩于马下。如今朝歌又来了援军,他的处境更困难了。

  他四下打量,开始寻找逃跑的路子。

  蓝琨羽与白书祁一直按兵不动观察穆晟,看他要跑,二人分别带着一队人马悄然从后包抄穆晟,量他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柳浮生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近前,霍尺玉已是泣不成声,他蹲在霍尺玉身侧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仔细观察了灰鹰的伤势,以他的见识,着实看不出这还有什么回天的办法。胸口被开了个大洞,脏器显然都被破坏掉了。

  灰鹰自然也知道自已是什么情况,他明亮的双眼盯着霍尺玉,沾满血的手抓着灰鹰放在他脸上的手,费力的喘着气,一字一句的交代起了后事:“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你性子急……做事要再三考虑……咳咳……”

  一边说,嘴里还不停的往外涌出血液,霍尺玉胡乱的替他擦着:“你别说了,不许说,我不想听……”

  灰鹰看了看站在霍尺玉身后的柳浮生,又看向霍尺玉:“他……他身子弱,经不起你折腾,你……你让着点他,可不能像揍……揍我一样,揍这个……这个书生……”

  他的话越说越吃力,胸口的空气也越来越吸纳不进去,灰鹰知道,自已时间不多了。

  顾岚之站起身,推开人墙看向大月重军的方向,在战乱的人马中偶然能窥见蓝琨羽屹立在马上的身影。他抿了抿嘴,现在骑马赶去把人叫过来且不说时间来不及,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他一个朝歌人,想冲进大月国太子身边,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从怀中掏出专属于问世阁的信火,顾不得暴露,将其点燃。火光冲天,在这块空旷的场地格外显眼。

  蓝琨羽一眼就看到了,这信火是红色的,他在问世阁待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信火的含义。

  白书祁笑笑:“你们阁主有急事找你,去吗?”

  蓝琨羽犹豫片刻,无奈叹口气:“事情还没得那位满意,不能就此撒手不管。”说罢,掉转马头,向顾岚之放信火的地方赶去。

  顾岚之早已知会好朝歌的土兵,不让他们阻拦蓝琨羽的到来,蓝琨羽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赶来了。他不如往常总是穿着朴素且沉重色调的长袍,如今一身银色戎装,常年披着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由一个精美的发冠拢在一起。

  他手提一柄长枪,少了许多印象中文人墨客的气质,多了些英姿飒爽的味道来。

  “怎么了?”蓝琨羽立于马上直奔主题。

  “有个很重要的人受了重伤,你看看。”顾岚之也不计较他的失礼,让出一条路,请蓝琨羽过去。

  蓝琨羽下马,把长枪随手递给一旁尾随的大月国土兵,大步流星的往人墙内走去。

  萧子毅自是认得蓝琨羽,也知道这人医术了的,但霍尺玉他们不认得,又一两句解释不清此人来历,就只能生拉硬拽的把霍尺玉从灰鹰身边带走,留出位置给蓝琨羽诊治。

  蓝琨羽见到灰鹰的一瞬,面色就严肃了起来,他简单看过后,与柳浮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任凭华佗再世,他也活不成了。”

  顾岚之默默叹口气。蓝琨羽的医术他是知道的,他若说不行,那就一定是不行了……

  蓝琨羽从怀中掏出针包,在灰鹰胸口和四肢落了几针,涌出的血液瞬时少了不少。他看向灰鹰,语调难得平缓温和了不少:“有什么遗言,和未了心愿,快说吧。”

  这针只能让灰鹰的生命流逝的慢一些,足够他把想说的话说完,可终究还是要走的。

  灰鹰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谢谢,蓝琨羽便起身,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灰鹰看向柳浮生,招手让他俯身过来,柳浮生再没如以往那般,时不时挑衅,就想逗逗这人。他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了灰鹰的嘴边。

  灰鹰动了动喉咙,强忍着眼皮往下耷拉的冲动,慢慢交代:“霍姐……是个很好的人,虽然脾气……火爆了点,但你若带她好一分,她也会……也会待你好十分,你……你不能负了她。”

  这是把霍尺玉托付给柳浮生了。柳浮生转过头,看着灰鹰开始变得浑浊的双眼:“你……你不向她表明你的心意吗?”

  灰鹰笑着摇摇头:“这样……就挺好的。”

  他知道霍尺玉对他无意,一直把他当自家弟弟看,他与萧子毅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个不听话,但却更加亲近的弟弟,他一直都知道。

  既然这样,又何必在临死的时候,与人心上多添一道伤口,图什么?图为了让霍尺玉今后想起他来,多几分愧疚吗?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就只有一个,霍尺玉能好好的。

  他摸索着怀里,从一个被染的殷红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令牌,是钱庄的令牌。他把这个东西塞到柳浮生手中:“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你拿着……”

  柳浮生推拒:“这怎么使得?”

  灰鹰笑道:“又不是给你的。”这笑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震动牵扯到伤处,他痛的倒抽一口冷气。用力喘了几口气后,他的眼睛已经几乎睁不开了:“这……这本就是给霍姐的,你……你记得给她……”

  见柳浮生抿嘴收下了,灰鹰又偏过头去,看向另一侧半跪着的萧子毅,伸出手,与萧子毅的手握在一起,他疲惫的笑了笑:“我这辈子……就,就你这么一个兄弟……答应我,好好照看霍姐。”

  萧子毅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还有……还有……别让霍姐知道,我……我心悦……”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灰鹰的气息已经逐渐消散,他的表情还停留在方才的笑颜上,那是一种不留遗憾的,释然的笑。

  见灰鹰没了动静,霍尺玉疯了一样挣开束缚,跪在灰鹰身侧晃着他的肩,一遍一遍的呼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过来:“你醒醒,你别睡……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我知道错了,你别吓我,灰鹰,阿鹰……”

  柳浮生费力的从霍尺玉身后搂住她,听着霍尺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里也揪成了一团。

  萧子毅紧紧咬着牙关,从腰间抽出龙霄,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翻身跨上追风,策马就往穆晟所在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