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电影到底是有惊无险地看完。
交握的手心潮湿粘腻，分不清是谁的汗。
在明亮的灯一盏盏亮起时，安言试着将手抽离，但被秦旭晟握得更紧。
安言陈述事实：“爆米花要拿不下了。”
秦旭晟：“你还吃么？”
“不吃。”安言下意识答道。
他本身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东西，买爆米花纯属是冲动消费。
秦旭晟笑容愉悦，“那就不用拿了。”
说着，他起身，拉着安言慢悠悠地往外走。
安言不得不跟上，他小声嘀咕，“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秦旭晟接话接得自然无比，“嗯，是不对的。”
但他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径直牵着人离开影城，搭电梯到了商场一楼。
华灯初上。
影城下面是繁华的商场和熙熙攘攘的步行街。
来往行人很多，周围都是学校，加上是周末的缘故，一眼望过去都是年轻面孔，出来玩的年轻人情侣居多。
凉凉的夜风一吹。
看电影的紧张和手掌的湿意全都散去，安言感知到牵着手的温暖，抵触莫名少了些。
周围都是人。
他要是和秦旭晟像在电影院那样争辩，和电梯里那对当众打情骂俏秀恩爱的小情侣有什么区别？
安言默不作声地跟着秦旭晟，进了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
“这么快就要吃晚饭么？”
两人午饭吃得晚，加上下午的活动只有看电影，安言完全没感觉到饿。
秦旭晟：“嗯。”
他的眼神很柔和，“这是今天约会的最后一项安排，吃完我们就回家。”
这么说的话，安言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下意识忽略秦旭晟将两人合住的地方称为家的行为。
拥有意大利文名称“osteria”的西餐厅显然是个高消费的场所。
外国面孔的侍应生身着燕尾服，领结打得精致无比，普通话也说得相当流利。在呈上菜单的同时为两人倒上加满冰块的柠檬水。
菜单是意大利语和英语混杂的。
安言的高中英语水平不足以应对，似懂非懂地看了又看，索性将点单全交给秦旭晟来。
一张不算宽敞的桌子，两人面对面坐。
娇艳欲滴的玫瑰插在金纹黑瓶里，繁复烛台的蜡烛用火柴点亮。温暖的光晕衬得秦旭晟的脸棱角分明，不输旁边的侍应生。
安言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秦旭晟在菜单上用手指点了几下，在侍应生脱口而出的母语问询下对答如流。
颇有磁性的声音在说起意语时另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迷人的腔调。
等侍应生走后，安言忍不住问，“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只是在确认我点的东西而已。”秦旭晟的手抵着唇，眼眸中闪着跳跃的烛光，亮得惊人，“我给你点了烟熏三文鱼意面和乳酷杏仁酿鲜桃，都是这家很有名的菜品，你没问题吧？”
安言：“没什么问题……”
他正要问这家餐厅岂不是很贵，侍应生已然去而复返。
给两人端来装着浅金色液体的玻璃杯。
“Aperitivo，”秦旭晟不紧不慢地介绍，“意式餐厅大多这样，吃饭前先来一杯低酒精的开胃酒。”
安言碍于上次酒醉的经验，一听是酒本不太想喝，但杯里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加上秦旭晟说这只是低酒精的。
便浅浅抿了一口。
确实尝不出酒的味道。
安言微微放下心来，想着就当是体验意式文化了，他控制下量不让自己喝醉就行。
但他没想到的是，之后每端上来一道菜，必定伴随一个崭新的杯子和饮料。
高脚杯的种类就够他长见识的。
波尔多杯、勃艮第杯、霞多丽酒杯、波特酒杯……
酒也五颜六色的。
在秦旭晟的嘴里大多是些利口的甜酒，他介绍的那么认真，眼睛里又满是蛊惑人心的笑意，安言实在不好意思一口不喝，他浅尝辄止。
一顿饭吃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到了主菜上完、吃甜品的时候。
安言满心期待快点上完，他好吃了走人，不在这明显是情侣浪漫约会的地方陪秦旭晟久坐。
和乳酪杏仁酿鲜桃一起来的，还有个提着小提琴的侍应生。
他浅浅鞠躬，便将小提琴搭在肩上，开始演奏。
悦耳的前调响起的一瞬，安言便认出了这是什么曲子。
致爱丽丝。
他顿时坐立不安起来，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不想听到这首曲子过。
安言慌乱开口，“秦……”
在这样浪漫的餐厅，还要找人拉小提琴，这个氛围有些暧昧过头了吧？
然而他才念出一个字，秦旭晟便抢先一步开了口。
“安言。”
他喊的是安言的本名，而不是从约会一开始的“安安”。
“你应该猜到了，这家餐厅的吃一顿饭不便宜，”秦旭晟笑着道，“嗯，算上下午看的那场电影，那一万块总算是挥霍干净了。”
“所以，有些话我也想正式一点告诉你。”
在悠扬的小提琴曲里，秦旭晟认真开口。
安言简直拦都拦不及。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说喜欢安安，想要女朋友，都是骗你的。”
“我认定的女朋友，从一开始就是安言，是个男孩子，但喜欢女装而已。”
安言感觉他的脑子要停转了。
小提琴的琴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却好像听到了如鼓的心跳，还不止一个人的。
秦旭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贴上来，两人手腕贴着手腕。
对方同样急速的心跳让安言一时失语。
等等。
为什么？
秦旭晟怎么就忽然对他表白了？
他表情呆愣愣的，耳尖红得却要滴血。
秦旭晟观察得仔细，不由在心里又笑了笑。
拉小提琴的侍应生演奏完毕。
安言依旧没说出话来。
他跟着秦旭晟一起鼓掌，目送着侍应生欠一欠身离开。
秦旭晟笑着提醒，“安言，你的答复呢？”
寂寥的餐厅明明没太多客人在场，安言却感觉有无数眼光盯着自己一样，他还穿着裙子、化着妆，明明是女孩子的模样，秦旭晟还直言不讳地告白。
侍应生哪怕是外国人，也都听懂了吧？！
安言下意识选择逃避，他缓慢而迟钝地眨了眨眼，“你刚刚说了什么，我好像有点醉了，耳朵有点嗡嗡的。”
秦旭晟一挑眉，干脆利落地重复，“我喜欢你。”
安言：“……”
“哦，”安言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我也喜欢这个乳酪。”
嗯，他醉了。
不要再问一个醉鬼的回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