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他们这次救回来了七个人, 三男四女。

  四个姑娘被救上来时浑身脏乱,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一眼就能猜出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林洛有些于心不忍, 直接吩咐田米将他带来的人手全部过去照顾她们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醒的这般快。

  等林洛跟着田米来到安置他们的房间,房间里便传来了一阵让人耳膜生疼的尖叫, 以及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音。

  林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却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林洛进去的时候, 只见一地的狼藉, 床铺上都洒满了药汁,一个姑娘正在惊恐而绝望的叫喊着, 拿着身边所有能砸的东西朝着想要靠近自己的人砸过去,旁边站着的下人们想要过去宽慰, 看着她这副模样却又觉得害怕不敢上前。

  “你们是谁?!别过来,别碰我,我要将你们五马分尸, 我要杀了你们!?”

  姑娘怒吼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之后,从而精神失常了。

  林洛能够理解,毕竟她是从那个狼窝当中救出来的,出来的样子又那般凄惨, 精神受到的打击如何大也可想而知, 可是让她这般继续尖叫下去,不仅这一屋子的人吃不消,她的嗓子怕是也要坏掉了。

  林洛皱起了眉头, 低声喃喃道:“我们得想个办法让她停下来。”

  段锦扭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了那个姑娘, 迈步走了过去。

  那姑娘见到有人靠近,惊慌的尖叫了一声,拿起自己身边的枕头朝着段锦砸了过去,在枕头被接住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了段锦,似乎是看清楚了他的脸,她愣怔住了没有动作。

  直到段锦靠近到了她的身边,她这才想起自己不该让人靠近自己的,她慌忙的想要找东西砸段锦。

  段锦却是先她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四目相对之间,姑娘愣住了,段锦伸手快速的在她脖子某个地方按了一下,在她倒在床上的瞬间就放开了手。

  段锦往后退了退,朝着旁边站着的田米道:“她现在情况不稳定,给她的安神汤要加大计量。”

  田米还没有从段锦刚刚的操作当中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段锦的话,愣愣的点了点头,道:“是。”

  处理完这个姑娘的事,段锦和林洛又安排了一些事,确定没有其他意外了,这才回到房间补了一个觉。

  等到林洛再次醒来的时候,段锦却是不在房间里了,他起身喝了一口水,准备去找段锦的时候,却是听到下人说段锦正在和被救下来的一个小公子在谈话。

  林洛觉得有些奇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准备去看看。

  结果,找到了那个小公子的房间,站在门口林洛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以及一连串不停歇的忏悔,“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答应她跟着来,如果我没有纵容她的任性,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下子,我回去要如何与母亲交代啊!”

  林洛听着这哭声,觉得不该过来的,毕竟人家正伤心,他过来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听墙角也不好。

  这般想着,林洛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林洛坐在房间里,除了吩咐一下手底下的人如何做事之外,剩余的就是复盘他们这一路的遭遇,最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段锦救人似乎太积极了一些,而段锦每次这样做事都是有目的的。

  至于林洛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他觉得他都要感谢段锦对他的信任,每当林洛对段锦做得事有困惑问段锦的时候,段锦虽然会美化一番,却从来不会对他说谎。

  刚开始,林洛还会觉得自己养出了一个真善美的好孩子,可后续听多了段锦的盘算,他也是真切感受到了他的心眼子。

  那时候他其实很纠结,纠结自己怎么就把段锦养歪了,可是纠结过后林洛又释然了,毕竟善良是好事,可如果段锦要在官场混,那他这般有心眼才是最正确的。

  如今,已经非常了解段锦行为模式的林洛,还是很不解他这是要做什么。

  没让林洛等多久,半个时辰之后,段锦就回了房间。

  段锦看着坐在那里的林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朝着他发问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林洛想了想,“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吧!”

  段锦点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之后看着他道:“明日一早就能抵达口岸了,到时候那些水匪交给官府,嗯,至于我们救的那些人,他们应该会有人来接的。”

  林洛点了点头,看着段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又不好开口。

  反倒是段锦抬起头来看向他,直接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吗?既然想问,直接开口便是,你知道我对你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段锦目光深情的盯着林洛,伸手握住了林洛的手,摩挲着他手背上细嫩的皮肉。

  林洛看了看面前真诚的段锦,再看了看旁边伺候的下人让他们各自去忙,这才再次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去那艘船上?明明在刚开始的时候,你只是想除掉那些上船的水匪而已。”

  段锦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没想到你注意到了。”

  林洛盯着段锦,只见段锦低着头思索,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随即笑道:“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师长和朋友,他们有些是庶人、有些则是有官位的,我能在他们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段锦这话似乎是扯远了,但他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段锦继续道:“我曾偶然在其中一人家里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凡是有底蕴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标志的。”

  段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斟酌了语句,看着林洛好奇的目光,这才接口道:“你还记得我们回川水城途中遇到的那个小公子吗?”

  林洛点头,他虽是和那小公子只有一面之缘,可那周身的气度让他怎么忘?

  此时听到段锦突然提起这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试探性的问道:“你救下的人就是那小公子?”

  段锦慎重的点了头,朝他继续解释道:“我在他的侍卫手上见过这种标致刺青,我就猜想他该是有点身份的人,至于什么身份,我暂时不可知,毕竟我不认识那个刺青。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家族应该还是有些权利的,所以当时我就帮了他一点小忙,想着去雍都之后也能多个朋友多条路子。”

  林洛记得这事段锦朝着他解释过,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可他却听得很认真。

  段锦缓缓道:“那日钓上来的那只手臂就是他侍从的,我开始思索着他是活的还是死了,今日上船也是为了确定死活。若是救了人出来,那便是救命之恩了,这怕是日后若是有困难能寻到他办事,那他定会帮忙的。即便是救不出人,清缴了那些水匪,收取他们一点财务,也能弥补我们这一路上的损失。好在,他们并没有被杀,反而成功的被我救了下来。”

  林洛震惊了,他觉得段锦可真的够算计的,不管哪方面都被他算计到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段锦,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朝着他问了一声,“万一你上船之后遇到什么危险呢?你的命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

  段锦朝着他勾了勾唇,“我观察过了,那些水匪在往船上逃,逃上去之后不见人出来接应,他们还得自己开船,想必是能派出来的人手都派出来了,上面应该没人了。”

  林洛沉默,看着面前自信满满,什么都算计到了的段锦,觉得他就算计吧!年纪轻轻的就那么多心眼,不仅如此眼神还那么好,什么都被他看得清清。

  林洛眼神复杂的看着段锦,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能道:“下次不可那么莽撞,你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我还想和你长相厮守,我的命当然是最重要的。”段锦拉过林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让他感受着自己脸颊的温度。

  林洛看着他这般,对他都生出几分无奈来,最后却是凑过去亲了亲他,“你到底是怎么长的?明明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子呢?”

  段锦目光闪了闪,眼里闪过一抹回忆,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来对上林洛的目光,然后朝他亲了过去。

  第二日,林洛他们的船一早便靠了岸。

  林洛让王恺领着田米他们跟着过来接人的中介将他们的行李先送到他们租住的院落,而林洛他们则是等着本地的官员过来。

  在给官差送信时,段锦受那小公子的所托,给他指定的地点送了一封信。

  在本地的官员过来之前,纪金皓的家里人就安排了两辆低调的马车,快速的将人给接走了。

  临走之前,那名姑娘还在沉睡,纪金皓却是看着段锦感激道:“多谢你救了我,只是关于我家里的事。”

  段锦没听他未尽之言,直接接口道:“我会下封口令,我们只是杀了一些水匪,并没有找到任何生还的人。”

  纪金皓越发的感动了,朝着他连连点头,这才上了马车快速离开。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本地管理水域的巡津使立马就赶了过来,在看到那么多尸体,以及水匪船上那些赃物和受害者之后,他们也是被吓了一跳。

  林洛和段锦被带去盘问了,原本林洛他们还以为只是简单的问话,可是巡津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仔仔细细的询问着,一件事翻来覆去的问了好几遍,始终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就这样,原本计划着中午就能出去的林洛和段锦,生生被留到了下午,两人原本配合的态度也有了一些变化。

  就在段锦思索着要不要冒着被厌弃的风险,让人去找太子帮忙的时候,那询问他们的巡津使被人叫了出去,等再次回来见到他们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了。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只是这江面上发生的一切,你们切不可对外人再说起。”

  巡津使摸着自己的胡须,下巴高扬的朝着林洛他们吩咐着。

  “是,多谢大人指点,我们会定铭记在心。”

  段锦面上不显,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恭敬。

  等到段锦和林洛出来,外面早就有王恺和狗娃等在门口了,一见他们便焦急的问道:“东家、老大,你们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林洛朝着他摇了摇头,缓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是!”

  王恺他们过来的时候还牵了两匹马,一匹王恺和狗娃骑着,另外一匹则是林洛他们自己骑了。

  等回到了住处,田米已经带着人把哪里收拾妥当了,甚至还带着人去买了菜、做了饭。

  吃过晚餐,林洛和段锦给跟随过来的镖师们结清了这次的镖费,还因为他们这次也有人伤亡,多给了一些补贴,让他们在院子里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离开。

  等处理完了这些之后,林洛和段锦各自洗了一个澡,这才坐在床上一起说起了这几日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