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这一晚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但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却觉得自己肯定还在做梦。

  无他。

  栾宸极其优越的侧脸,紧贴在他鼻子旁边两厘米的地方。

  他都不用抬头,只要扬个下巴,就能亲上那段堪称造物主封神之作的下颌骨。

  路时晨起的小心脏跳出了很不适宜健康的速度。

  因为除了放大版的美颜暴击之外,他还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长臂玩偶的姿势,手脚并用缠在栾宸身上。

  他的脚甚至还穿插在栾宸的两条大腿中间……

  他第一反应是昨天自己喝大了,不小心本性暴露把人给乱/性了。

  两分钟后路时才想起来,他只是泡了个温泉,根本没沾酒。

  ……原来自己睡相根本不好啊!!!

  路时现在很想直接穿个墙跳出去。

  而唯一勉强拉住他理性之弦的,是栾宸现在还没醒。

  很好,只要他在栾宸发现之前改变这一现状,他就没有睡过……呸,抱过栾宸。

  路时开始战战兢兢地蠕动,试图把自己弄出去。

  先把头平行往后挪上五厘米。

  注意角度,否则嘴唇会碰到对方脖子。

  好,然后是手,先从对方的腰上抬起来,唔哇这腰真好摸……不不不,不要乱动你的手指!

  路时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斜着眼睛去瞄栾宸,还好,没有要醒的意思。

  接下来比较困难,因为栾宸似乎用了点力,把他的腿夹在了自己两条腿中间,他看了一下,脚必须得先往前伸,好为彻底拔腿出来空出一个角度。

  路时咬咬牙,小心翼翼把腿往前一推。

  根本推不动。

  不仅如此,他那位刚刚清醒过来的“小/兄弟”,随着他这个鲁莽的动作,非常不幸地在栾宸大腿上蹭了一下。

  蹭、了、一、下。

  路时的脸轰地爆发出超量的热度。

  啊啊啊啊啊啊!他这样好像个死变态!

  更可怕的是,λ.,身边的人竟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喑哑的叹息声。

  栾宸醒了。

  刹那间,路时的世界冻结了。

  他就像块木头,硬邦邦地直挺着,脑海中飞速闪过人生的走马灯,紧张得连感知都模糊了。

  在一片空白中,他只能隐约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只手往栾宸的身侧揽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散发着热力的气息正在逐渐靠近他的耳侧——

  栾宸以为路时没醒。

  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惬意地把怀里人往身前抱了抱,想要像之前一样,偷偷在他的发鬓处落下一个吻。

  然而,当他的嘴唇轻轻扫过对方耳廓时,他的腿上有什么东西,轻轻跳了一下。

  戳了戳他。

  栾宸:“?”

  路时:“……………………”

  栾宸狐疑地埋下头:“小时?你醒了?”

  路时一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栾宸的视线下移,落到对方耳朵上。

  原本莹白如瓷的地方,现在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栾宸愣了一下,几乎霎时便反应过来。

  他气息陡然一窒,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弧度越来越大,到得最后简直充满了嚣张的愉悦。

  他慢吞吞地凑上前,轻轻摸了摸路时的脸颊,然后贴在他耳边用喑哑的声线说:“嗯,还是没醒的时候乖。”

  路时臊得满面通红,只能憋着气不敢呼吸,更不敢“醒过来”。

  虽然已经很社死了,但好在栾宸还认为他睡着,还没到走投无路必须逃离地球的地步。

  路时难耐地在心中默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很快,栾宸如愿放开了他,起身下床,开始有条不紊地更衣。

  路时听着那些细微的动静,脸上的热度总算降了少许,心跳也缓缓地开始恢复正常。

  他正在设计自己起床之后要如何装作一无所知,走到门口的栾宸突然开口:“醒了就起来吧,下楼吃早饭,别饿坏了胃。”

  然后走出门去,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路时:“……………”

  比起逃离地球,他现在更想把这狗男人鲨掉!

  良心都吃被狗吃到肚子里去了!!

  -

  小半个时辰后,路时顶着一张有人欠他八百万的死人脸下了楼。

  立刻有小二过来,恭敬地将他引到雅厢中。

  雅厢中早已备好了十分丰盛的早餐,栾宸坐在桌子旁,掌柜的正点头哈腰对他道:“这位公子,昨夜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搅了您二位的清梦。这些吃食就算是小店给您赔不是了,您二位这期间的住店费用也全都减半!”

  栾宸没有答他的话,看见路时进门,冷厉的眉眼先是一松,对他招手:“过来。”

  路时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在他对面远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还故意将椅子踢得震山响,就差把“我不高兴”写在脸上了。

  一旁的刘掌柜在心里咋舌:乖乖!看不出来这软和的少年还敢对这样的人使脾气,那身份岂不是更尊贵?当即更加卑躬屈膝。

  栾宸对路时的态度毫不在意,甚至还好心情地牵了下唇。

  “不必了,”他这才转头对刘掌柜说,“你退下吧。”

  刘掌柜诺诺应了,掩门时又偷瞄了路时一眼,心里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雅厢中,栾宸面不改色地替路时舀了一碗粥,碗还没放到桌子上,就听少年语带控诉:“你耍我!”

  “我没有,”虽然没太听懂,但栾宸猜想不是什么好词。

  路时愤愤:“你明明知道我醒了还故意捉弄我!”

  栾宸挑了挑眉:“捉弄?我做什么捉弄你了?”

  栾宸又说:“我起床的时候方知道你醒了,你说的又是什么时候?难道你很早就醒了?”

  “你……”路时语塞。

  这怎么说?!难道要说他亲、亲、亲自己?还是说他害得自己……

  还是要亲口承认自己醒得很早很早?

  栾宸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真切的求知欲。

  路时闭上嘴,泄愤似地抓过粥碗,狠狠喝了一大口。

  栾宸没有顺势揭穿他,仍旧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只叮嘱道:“慢点,当心烫着。”

  路时:“哼!”

  栾宸眼中盈着笑意,又推过来一只碗:“这是我照你昨晚所说的法子,让厨房准备的温泉蛋,试试?”

  路时低头,见白瓷小碗中盛着一只水波荡漾的蛋,用筷子轻轻一戳,橙黄色的半流动蛋液就渗出来,配着旁边的酱油和翠绿的小葱,看上去十分诱人。

  他心情复杂得要命。

  好生气,但又实在是气不了多一点。

  这让他更生气了。

  吃完早饭,路时的气消得差不多了,问栾宸:“我们今天还走吗?”

  虽然昨晚姓薛的带来的人没能把他们怎么样,可也说不准还有别的什么麻烦。

  “为什么不走?”栾宸反问。

  “我担心……”

  栾宸理所当然地说:“一切有我在,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想再留下来泡两日汤泉?那也不是不能考虑……”

  路时:“……”

  路时坚定:“走,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栾宸惋惜道:“真不玩了?”

  路时表情严肃:“大事当前,如何能贪玩?哥,你可不能忘了你身上背负的职责!”

  栾宸:“……”

  于是一大早,在便宜“弟弟”的鞭策下,栾宸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春水客栈。

  刘掌柜亲自到门前毕恭毕敬地送行。

  回去后账房先生问他:“掌柜的,咱真有必要这么讨好那位客人吗?不就是昨晚官兵们没把人带走吗?兴许是人家又发现抓错了呢?”

  “你知道个屁,”刘掌柜嗤了一声,“我昨个儿打听来的内部消息,这回不仅通判要完蛋,说不定咱知府大人都得换人咯。你想想,这俩人在泉山城狼狈为奸多少年,有人来查过吗?上头不是一向敷衍过去了?这位公子一夜之间就能撼动俩地头蛇,那得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账房呆滞。

  “……说不得的身份!”

  -

  车队向北走了半个月,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遇到过几次袭击。

  不过可能是韩锋韩扬两兄弟实力太强横,这些袭击在路时看来,都跟小孩子拿弹弓用泥巴打人似的。

  不疼,就是烦得慌。

  他甚至一度怀疑栾宸是不是为了骗自己跟他睡一个屋,故意说得那么吓人。

  要不是这段时间都习惯了,他说不得要好好质问栾宸一番。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终于在冬至这一天,顺利抵达了大衍北面疆域中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池——玉衡城。

  照旧是进了当地最大的客栈。

  栾宸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同客栈老板打了个招呼,而后道:“两间天字号房,两间上房。”

  一旁东张西望的路时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去看栾宸。

  谁知栾宸也正在看他,撞上他愕然的眼神,沉黑的眼眸中浮起浅浅的笑意。

  “这城中……比较安全。而且韩锋韩扬也都办完事回来了,我也能稍微放心一点。”栾宸像是知道他心中疑惑,解释道。

  “这一路上委屈你了,这下可以一个人宽宽敞敞睡一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