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璋一惊愣在原处,不走近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卡座里坐在主位的居然不是澜泽!

  而澜泽也颇为意外地抬眸朝那边看去。

  男人漠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眼神都多余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就好像眼前这群叫嚣的无礼之人只不过是路边的蝼蚁一般。

  他垂眸,将视线重新落回呆愣跪坐在自己腿上的楚乐身上。

  “啊?”楚乐眨了眨眼,尴尬地收回抱住男人的双手,羞耻地握成拳垂在身侧,使劲抬了一下屁股,几乎是同时,后腰上那只大手按压的力度让他动弹不得。

  一种奇异又微妙的安全感让他在挣扎无果后索性努力无视掉现在两人之间尴尬的姿势,混乱的小脑袋瓜子快速运转。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江如璋认识卡座里的人,甚至还有点怕他们,那他们要谁肯开口的话……

  楚乐抬着一张沾满灰尘的脸,白嫩的皮肤带着微醺的粉,像一张被弄脏的宣纸。

  漆黑的眼珠子骨碌转动着,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么点小心思全给写脸上了。

  男人低着头。

  感受着掌心下过分的纤薄,万千思绪翻涌而至,以至于让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茫然无措的情绪。

  怎么会……这么软?

  他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复杂,甚至是一言难尽。

  他的视线带着一些意味不明,审视着眼前的人。

  事实上,他早在落座的一瞬间就注意到楚乐那边的情况。

  那么小一只,呆呆软软的小玩意儿,唯唯诺诺地缩在一堆狼群中,毫无自保能力。

  无辜,胆小,孱弱。

  被欺负了也不懂反抗,只会可怜巴巴地展示自己的伤口。

  明明全身上下都脏脏的,眼神却比琥珀都要清澈。

  那么坦然流露出来的示弱,好像只要带他离开,怎么过分都可以。

  如此无知把自己推向更加危险的境地,放任不管的话他甚至没有办法全身而退走出这个酒吧。

  可是——

  小家伙就这么直接地推开澜泽主动扑到自己怀里,小兔子一样眼眶都是湿润柔红直勾勾地盯着他向他求助诶!

  茫然的心绪中因为这份主动,掺杂了几分类似愉悦的东西。

  虽然,事实上,这只是任何一个人普通的人类突然见到这么大一条触手的正常反应而已……

  “手,受伤了。”男人收敛情绪,神色微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困惑问道,“会疼吗?”

  能……感受到疼痛吗?

  他自然地托住楚乐的手腕,将他的手心翻转向上,掰开那攥紧泛白的拳头。

  楚乐虽然身形瘦弱,手掌却附着着一层匀称的软肉,此刻白皙的皮肤上被粗糙的地毯磨破皮的地方红得刺眼。

  细密的伤口上渗出数颗小小的血珠。

  楚乐似乎这才察觉到掌心的疼痛,皱着眉“嘶”了一声。

  他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腕被对方死死扣住,不容拒绝地往上抬高些许。

  白色丝绸方巾上血迹晕染开来,如同一朵朵绽放的玫瑰。

  就是一种跟突然又莫名的情绪,楚乐有点委屈。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奢侈的情绪。

  但最近真的太倒霉了,莫名其妙伤了人,莫名其妙被带着这里喝酒揩油。

  他明明经历过更倒霉更痛苦的事。

  本来,这一切应该算不上什么的。

  他可以允许难受一会会,可以蒙在被子里哭一哭。

  但明天还是要上班,生活依旧得继续。

  可此刻,眼前的男人帮他处理着并不算严重的伤口,他甚至从男人慢条斯理的动作里看出了一丝珍重。

  “会……”楚乐抽了抽鼻子,鼻头小痣跟着颤动。睫毛晕湿,一簇一簇地粘在一起,细小的鼻音带着些颤抖。

  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他揽入怀中。

  强忍的难受在发酵之后一点就炸。

  楚乐眼眶湿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熟悉的水生调香气萦绕四周。

  这个不合时宜的拥抱,让他慌乱的心慢慢平复。

  澜泽指尖在长烟杆上轻点,看着愣在一旁的江如璋,笑着打破了卡座内诡异的宁静:“看起来简总挺喜欢你这位朋友啊。”

  简总?

  简……

  简柏?!

  江如璋一愣,因为一开始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思绪停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本以为在这里遇见澜泽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连这尊神隐的大佛也在啊?!

  不是说他几乎不会露面吗?甚至有离谱的营销号造谣简柏其实已经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在某座深山建了个庄子,过上了退休的隐居生活。

  任谁来了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冷漠的银发年轻人和传闻中那个位高权重快要退休的人联系在一起啊!

  虽然那些个营销号似乎也没有提过简柏的年龄。

  甚至在听到林睿讲述小二线吹嘘简柏那一段之时,江如璋还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真是趋炎附势,毕竟这么一个功成名就的集团一把手,怎么着也得四十岁往上走了吧,保养得的再好又能怎样?

  但事实就是,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却能和澜泽一起喝酒还坐在主位的——姓简的男人。

  除了柏海集团那位低调又神秘的简柏还能有谁?

  简柏只是淡漠地睨了他一眼,并没有片刻多余的停留。

  江如璋脑瓜子一懵,呼吸都停滞了数秒,突然就又一次想起了那小二线说过的话。

  怎么说呢……

  他的确没有撒谎,对于简柏的描述还真的挺到位——

  “那气质那脸蛋真他妈绝了”

  “看着他的脸我连脏话都不敢说了”

  主位上那个优雅高贵的男人,犹如顶级雕塑家最得意的一件作品,每一处的线条都经过反复的打磨和调整。

  浑然天成的美似乎从来都是雌雄莫辨,带着些许柔和媚态,却因为过分凌厉的气质,一点也不女气。

  是那种一瞬间带来的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让人怯之与他交谈。

  澜泽笑眯眯指着一旁的楚乐看向江如璋,问道:“怎么,这孩子得罪你了?”

  江如璋脸色实在不好看,又憋屈又震惊,几乎要丧失语言能力。

  林睿连忙上来打圆场,他一边在心中怒骂楚乐这小兔崽子真他妈浪不过一会就勾搭上了这种级别的大佬帮他出头,一边讪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都是一个剧组的朋友,我们闹着玩呢哈哈哈,那我们先走了,您慢慢喝,实在是打扰了。”

  说完,连忙扯着江如璋,弯着腰退了出来,转身的一瞬间只觉得背脊都让冷汗给打湿了。

  一头雾水的小弟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子不解地问:“咋回事啊林哥,那臭小子呢?咋还赖在里面了?不把他搞出来吗?”

  “搞搞搞!你也不看看里面是谁,你搞个锤子搞!赶紧给我走!”林睿咬牙切齿怒道。

  他们几斤几两,没必要在这以卵击石得罪人。

  至于那个让他们连连吃瘪的小兔崽子,以后自然有他好看!

  澜泽撑着下巴颇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顺手从果盘中取了一小块哈密瓜,果肉清脆汁水饱满。

  澜泽一度以为简柏的七情六欲早在那事儿发生之时就一并被封存,如今的他像极了一件用傲慢编织出来的优雅又无趣的古董。

  居然还能在简柏的脸上看到如此堪称“生动”的表情。

  这可真有意思。

  澜泽笑盈盈地看着楚乐,弹了弹手中的细长烟杆,查户口似得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小孩你多大啊?叫什么名字?是在影视城这边拍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