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手指无意识地按到评论键,打出一行字想解释,又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他不出来,大家笑就笑过了,没人会当真。他这时候要是站出来解释,肯定会被当成掩饰,那就更难说清楚了。

  他匆忙把评论删掉,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手滑发出去。

  心跳比刚打开软件的时候还要快。他把手机扔到旁边,脸埋进膝盖里,没过两秒,又抬起头,撩撩头发。

  他隔几秒扯扯衣服,隔几秒又下床走来走去,把奶油吓得动都不敢动,瞪着眼睛在旁边看他。

  感觉很像多动症儿童。

  白晚风也很想安静下来睡觉,可是他心里痒痒的,好像有好几只小猫在抓,挠得他坐立不安。

  最后,他扑回床上,红着脸捧起手机,再次翻开那条评论。

  那条评论仍旧挂在很前的位置,短短几分钟又多了几十条回复和赞。

  “毫无顾忌地把心爱的狗交给对方。”

  是因为他对付狗很有心得,无论什么狗在他面前都乖乖巧巧的。

  “在对方遇到危难的时候放弃重要的会议赶来。”

  好像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会议。更何况,林北辰总不能让自己的狗受苦。

  “甚至有可能这只狗都只是接近的一种借口。”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不是喜欢狗,专门买那么大个院子,也太夸张了吧。

  “这就是真爱吧。”

  白晚风眼神黯淡下来。

  如果是真爱,就不会发生以前那些事了。

  时至今日,他还是没办法完全对上辈子的事释怀。

  每当他迷恋于对方的温柔的时候,总会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提醒他。

  一切都是假的。

  他总有一天会厌倦你,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把你像路边那些小野狗一样踢掉。

  ***

  前一天的热搜无疑给白晚风的宠物店做了很好的宣传。

  第二天一开门,顾客就络绎不绝,白晚风和店里几个店员忙得晕头转向,连坐下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哥当初雇的人,还不够多。

  也有人不是来给宠物洗澡的,单纯来看看他,想见识见识能和林北辰传绯闻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白晚风对狗很有一套,面对热情搭讪的年轻女孩们却不知所措,手放兜里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整个人都呆呆的。

  女孩们看他脸红,更兴奋了,掩住嘴窃窃私语。更大胆的,直接嘻嘻哈哈地约他吃饭。

  白晚风红着脸一一拒绝,最后搬出奶油救场: “我要看店,还要陪我家的狗。它太粘人了,非要跟着我,去餐厅不方便。”

  奶油也严肃地坐在他腿前,威严地叫了两声,表示他说的很对。

  一个女孩半蹲下来,逗逗奶油: “你可以假装是导盲犬啊。市中心不是有好几家导盲犬能进的餐厅吗?”

  她话一出口,白晚风脸色就刷地白下来。

  奶油也站起身,警惕地哈气。

  女孩愣了愣,退后两步: “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晚风勉强笑笑,拉紧奶油的绳子: “没什么。不过导盲犬都有专门的衣服,它假扮不了。”

  他语气和缓,奶油也没做进一步的动作,年轻女孩这才放松下来: “这样啊。”

  她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这只狗会对这个名词反应这么激烈。

  白晚风攥着牵引绳,掌心渗出一层汗。他急忙把话题转开,但是上天好像故意和他作对。

  一个人气喘吁吁地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大声嚷嚷: “白晚风?”

  白晚风被他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 “终于找到你了。你最近去哪了?好久没看你演出了。我联系你的经纪人,他说你最近不接商演,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商演”两个字成功勾起白晚风脑海里那些恐怖的回忆。

  那种大脑内的神经被一根一根剪断的感觉,那双沉重的不协调的手。

  ——他不弹钢琴了。

  对面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倾慕之情。

  “我从你在国内比赛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钢琴家。你最近为什么不弹了?要不是在热搜看到你,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怎么开始干这个了?还有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治好了?”

  周围的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议论。

  前一天的热搜话题虽然提了一下白晚风过去的身份,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几条狗的事吸引过去了,忘了他曾经是盲人钢琴家的事。

  显然,一个处在事业巅峰的钢琴家,忽然转行去做别的,并对以前的经历讳莫如深,这比单纯的人狗情深有意思多了。

  更多的人想到了之前的绯闻。

  “是林北辰让你这么做的?”冲进来的男人气愤地说, “是不是他不让你弹了?他凭什么这么做?”

  “你认错人了。”白晚风捂住喉咙,指甲抠进皮肤里,用沙哑的嗓音说。

  “怎么可能呢?你每场演出我都看过。”男人焦急地说, “你是不是怕林北辰发现?你别怕,现在是法制社会,他要是敢做什么,我们马上给他曝光。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不,我是说,你真的认错人了。”白晚风垂下头,额前的头发遮住眼睛,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白晚风,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他拉住龇着牙往男人身上扑的奶油,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说: “我们这里客人很多,如果您没有很要紧的事,麻烦排队。”

  男人不解地问: “你为什么要否认?你明明就是。”

  清亮的“汪汪”两声从门口传来,人群自动分到两边,奥利奥昂首挺胸地走到白晚风面前,亲昵地用前爪扒拉他的裤腿。

  林北辰牵着狗绳,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你今天没去接它,它快急坏了。”

  白晚风看看钟,才发现已经过了接奥利奥的时间。

  “忙忘了。”他揉揉鼻尖,小声说。

  “没关系,”林北辰温和地说,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陪它出去玩玩?”

  事肯定有,还很多。

  但现在应该是带奥利奥遛弯的时间。

  白晚风好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匆匆给店员交代几句,就跟着林北辰走出店门,顺便带上了奶油。

  “你怎么就走了?”之前问话的男人目瞪口呆。

  林北辰淡淡瞥了他一眼,揽住白晚风的肩,挡在白晚风和其他人之间,护着他走出拥挤的店铺。

  他们两个的身影走出十米远,店里的人才反应过来。

  “这算是专门来解围的吗……”

  “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我看到他们搂肩膀了!”

  “果然是搞到真的了。”

  白晚风低着头,走出几步,听到有人叫他,条件反射地停住脚步,想寻找声音的来源。

  林北辰却按住他的后脑勺,没让他看到那个人: “他有事,宠物的事,直接找店员吧。”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白晚风现在实在是不想回去了,所以跟着他拼命点头: “嗯!”

  大概是某个熟客吧。

  店员们能照顾得好。

  话一说完,他就感觉落在他背上的目光锐利起来,好像要在他背上戳几个窟窿。

  他往林北辰怀里缩了缩。

  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宠物店里其他人剪毛剪得也挺好的。

  他有点委屈。

  又不是事先约好的工作,他这个时间本来就该陪奥利奥。

  许琉的笑容在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远去的同时逐渐消失。

  他原本抬起准备打招呼的手缓缓垂下,在腿边紧握成拳。

  他的手里,还提着带给白晚风的下午茶甜点,准备在他店里,一边聊天一边吃的。

  ***

  “你怎么自己送奥利奥过来了?”白晚风手放在膝盖上,乖乖巧巧地坐着。

  奶油和奥利奥坐在他两边,想一大一小两个护法。

  林北辰被奥利奥挤到很远的位置。他面带和煦的笑容,把狗拎到一边,自己坐到奥利奥刚坐的位置: “今天约了几个人,教它游泳,我准备一起看看。”

  白晚风眼睛一亮: “要带奥利奥游泳了?”

  市里确实有专供宠物狗游泳的地方,还会配专门的救生员。

  “不过不在外面,在我家。”林北辰揉揉他的头, “我下午没什么事,就想,顺便可以带奶油过来玩玩。”

  林北辰家有个小的室内游泳馆,供秋冬温度比较低的时候使用。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特殊的味道,澄亮的水面倒映着两只狗激动的小脸,根本不用人教,两只狗自己就往水里蹦。

  白晚风看到奶油一头扎进水里,心跳停摆,倏地站起来。等过了几秒,湿漉漉的狗头浮出水面,奶油四肢爪子有模有样地在水里摆动,他才放下心来。

  “不用怕,狗天生就会游泳。”林北辰站在他身边,问“要下去试试吗?”

  白晚风的心跳瞬间加速。

  因为眼睛的问题,他没有游过泳,一想象水没过鼻子的画面,喉咙就开始发紧。

  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游泳要换泳衣。

  男性的泳衣大多只是一条到大腿根的泳裤。

  换言之,如果他和林北辰要游泳,就要把上半身的衣服都脱掉,只穿着一条贴身的泳裤,在对方面前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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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秋天的游什么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