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

  “不行不行,这狗太凶了。”店长连声拒绝,“你也看到了,它凶起来连我都咬,你细胳膊细腿的,它扑上来你甩都甩不开。”

  “我想试一试。”白晚风轻声说。

  他不顾店长的阻拦,站到货架前,挑了一款牛肉干,半蹲在大白的面前。

  萨摩耶警觉地看着他。

  白晚风将牛肉干伸进笼子栏杆的空隙:“吃吗?”

  他尽量用自己的目光传达友善,和狗对视的时候,有频率地眨眼,以免让它觉得自己是在挑衅。

  萨摩耶的眼神孤寂凶狠。

  它一动不动地和白晚风对峙着,偶尔会用爪子刨刨地面。

  “算了算了,太危险了。”店长在旁边踱步,“吃的我一会再喂,你别被它咬了。”

  狗的戒心很重,尤其对陌生人。

  “我放在这里,你自己吃。”白晚风犹豫着把牛肉干放进笼子里,自己站到远处,“是你的,我们不会抢。”

  他转过身,假装看柜子上的商品,其实用余光偷看狗。

  萨摩耶先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确定他没有继续看自己,缓慢地低头,嗅了嗅牛肉干的味道。

  它嗅闻牛肉干的时候,仍旧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白晚风耐心地等它确认环境的安全,狼吞虎咽地吃下牛肉干,才转过身。

  吃完东西的萨摩耶放松了许多,前腿弯曲,悠闲地趴在地上,尾巴微微摇摆。

  白晚风又凑过去,拿出一根新的牛肉干,在它面前晃了晃。

  这次萨摩耶没有拒绝,就着他的手把牛肉干吃了下去,还躺到地上,把肚皮露出来。

  “好了好了。”店长激动万分,“它不闹脾气了。”

  他打开笼子门,刚准备拥抱自己的大白狗,萨摩耶就翻身站起来,喉咙里挤出低低的呜呜声。

  店长急忙收回手,失落地说:“它还是生我的气。”

  “要不要给它喂吃的试试?”白晚风把牛肉干罐子递给店长。

  店长和他一样,拿着一根牛肉干在萨摩耶面前晃,讨好地说:“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萨摩耶下巴抬得高高的,对诱人的牛肉干不屑一顾。

  “我来吧。”白晚风接过牛肉干。

  萨摩耶面对白晚风时,明显温顺了很多,安安静静地把牛肉干嚼完,还舔了舔他的手。

  “还是得靠你。”店长苦笑,“它对我有戒心了。”

  萨摩耶对着白晚风摇摇尾巴,前腿抬起来,搭在他肩上,好像在求抱。

  白晚风抱住它,轻轻拍着它的背。

  他对着狗低声说话:“不要怕,没事了,到我这来,我不会抛弃你。”

  狗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歪歪脑袋,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白晚风没有看它,出神地望着远方,眼神逐渐迷茫。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不会再有同样的事,不要担心,你和他没关系了——不过店长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他还是很喜欢你。你以后可以原谅他。”

  “我本来还担心你管不住它,没想到它对你这么亲。”店长感慨,“这样也好,以后就把它交给你了。”

  他落寞地看着曾经对自己摇头摆尾的狗。

  曾经,它这么亲近的是他自己。

  早知道这只狗这么敏感,他就不该把狗送出去。可他送的时候哪能想这么多,只是希望能给狗找个好人家。

  “它身上脏了,我抱它去洗一下。”

  萨摩耶身上蹭了不少脏东西,毛粘成一绺一绺。

  白晚风抱它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

  店长应了一声,条件反射地伸手抱狗,还没碰到狗毛,就被狗凶了一声。

  他摇摇头,喊来店里的店员,帮白晚风洗狗。

  萨摩耶对其他店员没那么排斥,但只让白晚风抱。

  白晚风还没抱过这么大只的狗,摇摇晃晃地把狗抱起来,还没走,手臂就支撑不住了,狗身子不停往下滑。

  白晚风拍拍狗背:“自己走,好不好?”

  萨摩耶听话地跳下去,自己上楼。

  身为长期生活在店里的狗,萨摩耶对洗澡的流程非常熟悉,一上楼就熟门熟路地走到水池旁,试着往里跳。

  白晚风托着它的屁股,帮它跳进水池。

  “我告诉你怎么洗。”店长也跟上楼,看着白晚风笨拙的动作,上去就想帮忙,但是一看到狗的眼神,又硬生生收回手,“如果你以后还想开宠物店,我教你点基本的操作。”

  他一个一米九几的彪形大汉,为了不吓到狗,束手束脚地站着,跟只鹌鹑差不多。

  狗洗完澡,又是一团蓬松的白色棉花糖。

  它皮毛顺滑,身上肉乎乎的,一看就知道以前被养得很好。

  店长依依不舍地把牵引绳交给白晚风,向他叮嘱这只狗的喜好。

  从狗最喜欢的罐头品牌,到它出去遛弯的时候最喜欢在哪片草地撒欢。

  看得出来,他对这只狗真的很上心。

  萨摩耶倒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它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被送出去的事实。

  店长说到后面都哽咽了,一个彪形大汉哭得梨花带雨。

  白晚风给他递了几次纸巾。

  “唉,说这么多也没用。”店长不舍地看着大白狗,“大白,你现在有新主人了,这是你自己选的,不能像上次那样闯祸了。”

  萨摩耶一脸冷漠。

  店长又絮叨了一阵,送了白晚风点狗用品,失落地和大白告别。

  白晚风一手牵着奶油,一手牵着萨摩耶。

  两只狗一狗走一边,步子都很沉闷。

  萨摩耶一直都是比较冷静的性格,这么走路不奇怪,奶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在宠物店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奶油,怎么了?”白晚风停下脚步。

  奶油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皮,一副受伤的样子。

  萨摩耶也坐到地上,不走了。

  两只狗都懒洋洋的,一狗趴一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白晚风揉揉额角,先拍拍奶油的背:“回去吃好吃的。刚洗的毛,别弄脏了。”

  奶油听到“好吃的”,耳朵动了动。

  但它还是趴在地上。

  白晚风只能再去和萨摩耶沟通:“大白,你也不想走?”

  萨摩耶眼皮耷拉着,没有活力。它轻轻拽着牵引绳,想往回跑。

  “你想回去?”白晚风好像懂了。

  萨摩耶听到“回去”两个字,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毛,转过身子,望着宠物店。

  白晚风脱口而出:“我送你回去。”

  白晚风推推奶油的屁股,把爱答不理的金毛叫起来,牵着两只狗往回跑。

  萨摩耶跑得很快,一点不像出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样子。白晚风跟在它后面,差点抓不住牵引绳。

  萨摩耶快跑到店门的时候,叫了两声。

  店长正惆怅地坐在店里给寄养的狗换狗粮,听到狗叫,急急忙忙地出门:“怎么了?它叫什么?”

  白晚风气喘吁吁地把牵引绳交给店长:“我觉得,它可能不想跟我回去。”

  店长身子一震,低头看着大白狗。

  萨摩耶坐在地上,尾巴小幅度地摇动。

  它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神色,只是因为跑得太快,一直吐着舌头。

  “我家的狗有点排外,我就不把它带回去了。”白晚风把萨摩耶还给店长,“你把它带回去吧。如果你以后没时间带它,可以把它寄养在店里。我把店面买下来之后,也不会做别的。”

  “对、对,你说得对。”店长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他蹲下去,紧紧抱住萨摩耶:“大白——”

  萨摩耶抬爪,拨拨他的手臂,相比于自己情绪丰富的主人,它十分沉稳。

  白晚风在他们深情相拥的时候悄悄离开。

  奶油在昏黄的路灯下欢快奔跑,一改刚刚颓废的样子。

  白晚风有点好笑。

  他就知道这只狗是不满他带其他狗回家。

  老板以很低的价格把店铺转让给了白晚风。

  对于整个店来说,只是换了个主人,其他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店铺转让的手续是白初岚帮白晚风办的。身为溺爱弟弟的哥哥,他因为担心店里人手太少忙不过来,全然不顾成本,多雇了几个员工。

  钱算什么,弟弟开心就行。

  白晚风花了几天和店长学给狗洗澡剪毛的技巧。

  他虽然没接触过类似的事,但可能他身上真的有狗薄荷,再狂躁的狗在他面前都乖乖巧巧。

  剪毛的技巧也上手得很快。他的手很灵巧,剪毛的动作优美流畅,不像在给宠物剪毛,反而像在演奏一曲恢弘的乐曲。

  店长啧啧感叹:“你这手真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像弹钢琴的手。”

  叮当一声,剪刀从白晚风手里掉到台子上。

  “小心,别扎到手了。”

  “没事。”白晚风勉强笑笑,把剪刀重新拿了起来。

  自从白晚风出现在宠物店,店里的生意就火爆了不少,店员们忙得晕头转向,预约常常要排到几天后。

  起因是那位带着小孩的顾客在大众点评上夸了这家店,说店里服务好,而且有个年轻小哥长得好看,还特别会训狗。

  不少人慕名前来,一看,果然没错。

  无论多不喜欢洗澡的狗,在他面前都服服帖帖的。

  给狗剪毛的动作还特别优雅,说整个过程是场演出都不过分。

  一传十,十传百,专门跑来的客人越来越多。

  店长艳羡地说:“以前我们大半天都没客人,哪能想到还能这样啊。这多亏了你啊。”

  “是因为大家的努力。”

  店长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靠你啊。”

  他再次惆怅地说:“为什么会有这么招狗喜欢的人,为什么招狗喜欢的不是我。”

  白晚风还意外碰到一个熟人。那只柴犬原来是程秘书寄养在这的。

  程秘书对他出现在这里也很惊讶,简单地问了几句有关他的钢琴事业的事。

  白晚风礼貌而疏离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准备再弹钢琴。你也看到了,宠物店的事很忙。”

  “林先生还是很希望能够听到你的演奏。”程秘书惋惜地说。

  白晚风打开网页,搜索出自己以前的视频:“可以看这些。”

  周六,白晚风送走又一位慕名前来的女顾客,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老板,我想买狗。”林北辰迈进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