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萧谨行这边的西州军看到了在天上飞的硕大花灯,站在鲁东城墙上的阿依木,以及鲁东的守城将士自然也看到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花灯,而且那花灯的篮子里,好似还站着人。

  这下不仅鲁东的将士惊呆了,就连被萧谨行打得狼狈逃窜的突勒残兵,也震惊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看着从远处飘来的大花灯。

  当然了,这花灯是一点都不好看,看着破破烂烂,像是缝缝补补拼凑起来的。但是现在,好不好看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人,怎么可能在天上飞?

  能飞上天的,不是只有神吗?

  不光是乌思人,就连突勒人,也是最为崇敬天神的。在他们眼里,能上天的人,就是受天神眷顾的神使!

  鲁东城内的百姓自然也看到了花灯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他们仍旧跪倒在地,冲着天上直呼“神使大人”。

  受他们影响,乌思兵和突勒兵差点也要跪下来,却被阿依木给拦了下来。

  阿依木气得发疯,抽刀冲着手下的士兵吼道:“谁都不准给我跪下!这是西州军的把戏!”

  即便士兵们被强制着没有跪下,但他们仍旧战战兢兢看着天上越来越近的巨大花灯,随时准备伏地跪拜。

  这怎么可能是西州军的把戏?

  若是西州军的话,那西州军岂不就是神使?

  他们与神使作对,还能有得好?

  阿依木双眼通红地盯着城外,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这一切全都是拜城下之人所赐。

  他率残兵逃到鲁东后,本以为萧谨行不会再追过来,没想到萧谨行根本不顾这是乌思的城池,直接率军压了过来。

  阿依木本就被萧谨行劫了一部分兵马,心里窝着一股火,现在又被打得节节败退,更是气得牙痒痒,而乌思的守将也对他没了之前的客套礼让,言语挤兑冷嘲热讽说他技不如人,害得乌思跟着遭殃。

  阿依木这会儿简直就是急火攻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那么完美的计划,会一步都推行不下去。

  他这边被萧谨行识破了行动就算了,为何西州城那边的突勒联军还没有拿下西州城,进而过来帮自己,到现在一点音讯也无。

  阿依木此刻还在鲁东拖着,没有经由鲁东退回突勒,就是指望着联军那边跟自己汇合,来个两面夹击。

  但他没有等到自己的援军,却等来了萧谨行的援军。

  看着城下多出来的三千西州军,以及数辆攻城车,阿依木咬了咬牙,他现在急需挫一挫西州军的锐气,重整旗鼓。

  既如此,那就从这只扰乱军心的花灯开始吧!

  他抬头看了眼飘过来的巨大花灯,下令让弓箭手先将其射下来。

  然而花灯飞得很高,这些弓箭飞到半空中,就纷纷落了下来,根本够不着在空中飞行的花灯。

  站在篮子里的曹诚看着所有弓箭手对着自己,先是捏了一把冷汗,随后见到他们射出去的箭,全掉了下去,又开始幸灾乐祸。

  “哈哈,殿下,他们射不着我们的热气球。”

  云舒还在调整着飞行高度,闻言立即道:“别乱动,小心把篮子踩翻了。”

  曹诚顿时被吓得不敢再乱动。

  篮子要是翻了,这么高掉下去,那他的死相,绝对凄惨而可怖。

  这只在别人看来只是花灯的热气球,是之前云舒给西州学院上课的时候提到的,当时余子安等人就表示要做个殿下口中的热气球出来。

  古人对能上天这件事,简直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听到云舒说可以借用花灯的原理上天,立即开始四处找材料。

  经由云舒的指导,还真的让他们弄到了材料,气球的气囊做了双层处理,外面一层是类似于油纸伞的材料,内层则是牛羊皮。用这两种不透气的材料,进而达到笼住热气的作用,使热气球可以成功上升。

  载人的篮子就简单了,就是普通的藤条。

  云舒虽然在现代驾驶热气球飞行过多次,但是这样缝缝补补的热气球,他还是第一次上呢。

  虽然他有把握,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要是失败了,这本小黄书就可以标上“全文完”三个字了。

  热气球快飞到城墙上方的时候,阿依木还在令人射箭,只是这些箭不仅一支没射中,还全数落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前两日云舒又制了一些炸药筒,出发前,将这些炸药筒全都塞到了这只载人篮子里。

  这会儿看着位置差不多了,云舒赶紧招呼曹诚,将篮里的炸药筒一一点燃,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将这些炸药筒全数扔了下去。

  没有飞机空投炸弹,那就用热气球空投炸药筒吧。

  主打一个化繁为简,出人意料。

  城墙上的人并不知道花灯上扔下来的东西是什么,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城墙上炸开了花。

  阿依木也被波及到,幸好身边的人及时护住他,才没被直接炸死。

  他满脸是血地推开身上的侍卫,冲着天上叫嚣,但是打也打不着,够不够不到,除了骂几句外,根本拿热气球上的云舒毫无办法。

  除了城墙上的士兵外,城内也集结了诸多士兵。他们正列队等着阿依木和鲁东守城官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城迎敌。

  没想到他们还没等到指令,就遇到了热气球的袭击。

  炸药筒竟往人多的地方扔,炸得底下的人抱头鼠窜,跪地求饶。

  “这真的是神使啊!”

  “神使降下了神雷,这是天神在惩罚我们呀!”

  原先还能听话的众人,这下是真的吓破了胆。可以飞行的人,能够降下神雷的人,这些事情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还是人吗?

  这怎么可能还是人!

  有人跪地磕头,高声忏悔。

  “是三王子不顾大巫的预言,执意出兵西州,才会引得天神大怒,派来神使惩罚我们!”

  “这事与我们无关呐,求天神饶命,求神使饶命!”

  众人齐声高呼:“求天神饶命,求神使饶命!”

  接连战败而遭受重创的突勒兵,本就军心动摇,这下更是被彻底说服,再也无心恋战。

  突勒兵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攻破,鲁东守城兵虽然好一些,但是受到突勒兵的影响,也开始缩手缩脚,害怕他们口中的神罚。

  毕竟突勒兵现在是真的惨啊!连那么强大的突勒三王子所率领的精锐,都这个样子了,他们乌斯国的一座小城守卫,真的能敌得过天命吗?

  乌思城内军心动摇,萧谨行自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西州军发起进攻之后,乌思城内根本没法阻止好人手出城迎敌,最终只能上到城墙上固守城池。

  只是虽然鲁东是乌思的边陲重镇,那也只是相对其他小城而言。乌思国本就不大,国力也弱,他的边镇不管是城池还是防守,都算不上顶尖,不然乌思也不会轻易许诺让阿依木率军进入了。

  说白了,就是自己人真的打不过。

  他们打不过阿依木的突勒军,自然也不是西州军的对手。

  鲁东守将一开始还以为阿依木带着突勒兵撤到鲁东后,他可以合两方之力阻挡西州的进攻,没想到阿依木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让突勒兵影响了自己的兵。

  军中最忌动摇军心、未战先怯。

  现在被那只大花灯和爆炸一搅和,人心浮动,无心恋战,军令下达下去,犹如石沉大海。

  一方军心涣散,一方士气高涨,即便有着城墙的阻隔,西州军依旧在日落时分,攻破了城门。

  无数火把点燃,照得这座小镇亮如白昼。

  百姓们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鲁东守城将士战死八百一十二人,被俘三千五百一十七人。

  突勒兵更是死伤惨重,但萧谨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阿依木的踪影。

  “阿依木呢?”

  鲁东守将听到萧谨行的问话,跪在地上气不打一出来,“跑了!”

  他本以为阿依木就算再不济,也得跟他一起御敌。没想到对方在城门被攻破的瞬间,连自己的兵都不要了,径直让身边的护卫护送他离开。

  鲁东守将气得要死,想要将他抓回来,奈何那时候正组织人御敌,眨眼间,阿依木就跑得没影了。

  萧谨行这边正问这话,从热气球上下来的云舒,也赶了过来,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了鲁东守将,没找到阿依木,于是问了跟萧谨行一模一样的问题。

  “阿依木呢?”

  余达颇为气愤道:“让他跑了!”

  云舒眨了眨眼道:“这也能跑了?”

  萧谨行抿了抿唇,没吭声。云舒这话好似在说他没用,而且他还没法反驳。

  余达立即出声解释:“阿依木抛下了突勒兵马,只带了一小队十几个人,悄悄从另一边跑了。”

  云舒点头,“跑了也好。”

  余达不解,“为何?”若是能一举抓住突勒三王子,那可是莫大的功劳啊,怎么能叫跑了也好呢?

  云舒也没隐瞒,解释道:“此前卖给他一只琉璃像,要是他被抓了,这只雕像也就没了用处。他要是回去了,才能更好地掀起突勒的风雨。”

  余达似懂非懂,此前云舒卖琉璃狼神像的事,他并不清楚,等到云舒给他解释完,他才恍然大悟。

  “殿下,你好奸诈!这不就是挑拨离间嘛!”

  云舒咳嗽一声,有些尴尬。

  萧谨行淡淡道:“兵不厌诈。”

  云舒看向冷着脸为他说话的萧谨行,回了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