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斯哈】Caecumsempra 永堕黑暗>第44章 后日谈-与怪物搏斗之人(下)

  目送着金斯莱和哈利一同离开后——终于剩下了囚室内外的两人——西弗勒斯立刻收敛前一刻仍飘散在晚餐邀约上的思绪,将身子缓缓地靠到了椅背上。

  「你想要什么?」不动声色地抽出了魔杖后,他淡漠地开口。

  「和你聊聊,也许?好比,你为什么愿意前来?我不认为这是你的行事风格......嗯?哈利劝你的?」伊万诺夫兴致勃勃地抛出连串提问,就好像眼前男人的防备与疏离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又或者......」他话语一顿。「你和救世主,哈利·波特的母亲。」

  「你应当知道,我并无义务......回答你的任何问题。」西弗勒斯看向手中的魔杖,轻轻地摩挲着上头的纹路。即便他的身体......现在依然没有恢复到原本的魔力状况,但面对一名被收缴了魔杖......又关在特制牢房里的囚徒,年长的斯莱特林相信,这种程度的警告并不会是毫无效果。

  「不是那种八卦小报的无聊花边传闻。」伊万诺夫一脸厌恶地摆了摆手。而他语气中等量的鄙夷之情,则成功地在一瞬间引起了西弗勒斯的注意。「我只是想知道——或者说是想弄明白——你觉得这一切是否值得?」

  「抱歉?」西弗勒斯将目光投向了囚室方向。

  「这一切,你为她所作的一切......这么多年,你怎么想的?你怎能走至今日仍未崩毁或碎裂,在一个没有......不再拥有她的世界?」伊万诺夫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语调也逐渐提高。

  只见这名囚徒正双手握紧了囚室的铁杆,脑袋抵在了这座单人牢笼的边缘,神情带着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

  就好像......好像这个问题的回答对他而言将非常重要。

  在其它别的任何情形下,西弗勒斯或许会直接无视这触怒他的,冒犯个人隐私的探究......若非他同时想起了那名同事,想起她是如何在自己眼前,遭到黑魔王冷酷地处决。

  他欠她的。不是完完全全该咎责于他,但他......知道自己对此并非完全清白。

  在生命的尽头里,她曾无比恐惧地向他开口乞求,而他选择了无视。

  即便任何求情的举措都可能引起黑魔王的怀疑,让凤凰社所有截至当日的努力功亏一篑,可他曾有选择。纵使归来后的黑魔王的心情阴晴不定,手段远比过往还要严酷......他很清楚这点,只是......

  万一那曾是安全的呢?万一黑魔王并非一定要凯瑞迪交付性命,以作为她公然反抗的代价?

  西弗勒斯凝视着那名杀人凶手、囚徒,同时,也是一名痛失手足的兄长。

  「我不知道。」良久后,他安静地坦承道。

  「时间很长也很短,」是的,每一年都是如此漫长,却又不停地飞逝,「如果你非要知道,那就是我没有丧失自我,心神涣散,或者其他别的......」足以令那些憎恶着,时刻期望西弗勒斯·斯内普入狱,亦或悲惨死去的仇敌失望,「只是在完成工作,很快,一下子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吗?时间过得很快......」伊万诺夫先是轻声呢喃,而后随着情绪再度激动起来,甫又提高了音量。「可那对我来说却是如此漫长。为什么?为什么时间无法一睁眼就十年十年地过去,为什么无论是睁眼或闭眼,都会见到再也回不来的挚爱?为什么他们不用付出代价——独独为她的死?为什么世上这么多的生命中,偏偏非得是她!」

  西弗勒斯注视着眼前已全然陷入歇斯底里的——不再是属于治疗师亚当斯——与凯瑞迪有几分相似的,一张真正属于当事人自身的年轻面孔。

  他缓慢地阖上眼,不过短短的瞬间,思绪就飘向了他永远不会遗忘的那一晚......每一年,那仿佛受到诅咒的节日都如利刃扎心般提醒着他,在1981年的同一天夜晚,发生了些什么。

  与伊万诺夫现刻的反应差不多,十七年前,他也曾如此在另一名长者面前情绪溃堤。

  「不要!」他吼道,「没了……死了……」

  「这是悔恨吗,西弗勒斯?」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如野兽发狂的悲鸣声回荡在牢笼内外的阴暗空间,西弗勒斯缓慢地睁开双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出声制止这名年轻囚徒的无意义举动——如他一贯擅长地那样浇冷水——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已成徒劳的过往。无论是复活石或黑魔法,魔药或炼金术,现今已知的所有知识理论学说假想......都是假的,无论怎么尝试,他都无法带回那名女孩的灵魂。

  她已经去了远方。他们够不着的,生之彼岸。

  年轻的斯莱特林曾不得不独自面对,在心神欲狂的煎熬与苦痛中逐渐消化这残酷至极的现实。而今,在他眼前,多么相似啊——就如同一面镜子的里外——另一名年轻的巫师正经历着他所遭受的巨大悲恸。

  「无论你相信与否,伊万诺夫......你的妹妹,她干净纯粹的灵魂终会获得自由,去往该去的地方。」西弗勒斯果断地一字一句说道。

  就像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像......莉莉的灵魂那般。

  他们都是好人,一个好的,崭新的世界与他们的灵魂正合衬。

  在他疯狂翻找并阅读过的所有典籍之中,那些无论是巫师或麻瓜的着作,从来没有任何一本,提过一个好人的灵魂会在死后遭受折磨;相较起来,生者的世界所发生的那些不公义,降临在凡人身上的种种悲惨命运,倒往往更令他们难受不已。

  他知道自己无能也不配令这些......他所珍视或尊敬之人长久地留下。他们的死与他自身息息相关......或间接,或直接,经由他之手......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噬咬着左胸的位置,西弗勒斯的身躯抽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魔杖柄。

  「你不舒服?」即使仍在思索着那关于灵魂的话语,伊万诺夫依旧注意到了囚室外男人的反应。「我应该检测过......虽然并不严重,但又是蛇毒残留引起的神经痛?」

  「不是。」西弗勒斯脸上并没什么表情。他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疼痛。「很早就有了。」他不愿多谈,关于这只是某种情绪与感受所偶然引发的实际疼痛。关于他已经忍受了十七年,并在亲手杀死一名信任他的老人后更为频繁地发生。

  「我以为你会更擅长黑魔法。」他岔开了话题。

  「还行,我本来打算当治疗师的。」这会伊万诺夫的心情已经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一些。「擅长一回事并不代表不能擅长另一件事。」

  「是吗?」西弗勒斯并不感到意外。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擅长的同样不只一门学科。

  「因为她喜欢救人,而不是那些杀戮的咒语。」停顿一会后,年轻的囚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们总是这样的,不是吗?我是说,就像哈利......他也不会喜欢你使用折磨人的咒语,假如你打算使用而他又看见了的话。」

  并没有否认这样的推断,西弗勒斯简短地同意道:「格兰芬多。」

  伊万诺夫轻声笑了起来。「他很可爱......既天真又单纯,时常让我想到她。」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西弗勒斯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他可从没对那名前同事持有任何特殊的情感。

  年轻人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是吗?......也是。对我来说,或许只是一种爱屋及乌罢了。」

  听见这话,西弗勒斯先是危险地眯起眼,而后以一种深不可测的表情回望着铁栏后的年轻巫师。

  「无论你想要什么,少打哈利......少打我的人的主意。」他几乎是恶狠狠地从齿缝中挤出这段话。

  可对于年长男人话语中浓厚的告诫之意,伊万诺夫看上去似乎只觉得好笑。「我没想做什么......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对男性从未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闻言西弗勒斯的神情稍稍和缓了一点,但并未完全松口。「那不能说明什么......」就如同在哈利以前,他也并不特别想过自己会有这些......感情。

  「就像你说的——无论你信不信。」伊万诺夫耸耸肩。似乎是打算放过西弗勒斯,他忽然坦承道,「我原本只是想和你见上一面,藉由哈利。」

  「......什么?」西弗勒斯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难相信?」似乎很享受眼前男人那明显的错愕之情——以及那种看待疯子一样的眼神——伊万诺夫哈哈大笑起来。「是这样的......我看过你的记忆,记得吗,教授?那使我对你产生了兴趣......那些伤痛与无可挽回的失去,以及之后为此试图努力做些什么......弥补。如果这世上有谁能理解,我觉得那必然是你。」

  「我还能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能够真正明白承受着巨大痛楚仍一心复仇的人,即便复仇也要秉持着自己信念原则的人?我向来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他人是否理解......但我觉得你能......对此感同身受?」伊万诺夫摇了摇头,看了年长的男人一眼,瞬即又问道:「这很奇怪吗?」

  「或许。也或许不是。」思考片刻后,西弗勒斯评价道。他知道陷入疯狂之人能做出多极端的事,也确实能感受到同一根源的剧烈精神痛楚。「事实上,你能忍住不碰那些傲罗半根手指才令我意外。」

  「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责任。」年轻的囚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而你觉得,那是你的责任。」西弗勒斯锐利地指出。

  「......是的。瞧,你能懂,在这点上我们差不多,是吗?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聊一聊。」伊万诺夫轻声地承认。

  对此西弗勒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不过对于答案,他确知他俩都心知肚明。「那个被你取代身分的治疗师,亚当斯本人上哪去了?」

  「死了。」年轻人干脆地回答道。「他没有那个本事,不该自作聪明地跟食死徒来往。我看完后修改了跟他接触的那家伙的记忆。」

  西弗勒斯点了点头,对于这种玩火自焚的人,他没什么特别感触。相较起来,眼前倒有另一件工作等待他完成。

  「对了,金斯莱说你正打算弄死自己。」不管当事人在场是否会哭笑不得这种说法,反正西弗勒斯就要这么说——权充是一点前同僚让他来干白活的利息。

  况且,如他的直觉所猜想的,这也离全部的事实不远。

  「差不多吧。」伊万诺夫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你打算活到什么时候?」西弗勒斯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知道,药效挺慢的。我猜还要几个月。」年轻人坦然说道。

  「你决定要选择这样的结局了?」西弗勒斯确认道。

  「......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伊万诺夫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原本打算先完成复仇......也许在过程中就会被傲罗们击毙;若是活下来,再决定是否要继续......生活。也许是在牢狱中,也许是在别处。但现在,即便杀了那些该死的家伙......」

  「那也不令人感到舒坦。伤痛并没有消失。悔恨将如影随形,伴随你仍保有呼吸的每一日。」西弗勒斯不带感情地读出了这些句子。

  「是的。」年轻的囚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我无法弥补......她所承受的那些,那怕是万分之一。」

  似乎没在听这名年轻人说些什么,有一会,也许是几分钟,又也许只是十数秒,西弗勒斯的思绪飘到了远处。

  他想起自身无法弥补的悔恨,想起已尽力完成的,对于罪责的偿还;想起那因他之过永远离去了的故人,又想起了当中实则不可避免的命运性。

  十七年的时光,足以令他多少想通了一些事,只是他不曾允许自己选择以此种角度接受它。

  而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至少,陪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是这么坚信的。

  「你无法永远保护她。」或许在这名年轻人的情况是可以的,但西弗勒斯决定忽略它的可能性。「黑魔王向来不择手段,她所做的激怒了他。而没有人知道他会挑选何时何地出手。」

  就像他无法阻拦黑魔王执意杀死他命中的宿敌。

  「最终,你能做的就是一起陪葬。你们两个,谁也逃不掉。没有复仇,没有后悔......考量这些事以前,你已经死了,伊万诺夫。」缓慢地,魔药大师以一种冰冷又无情的语气作出总结。

  「......是吗?」被点名的年轻人很快便安静地咀嚼起了这番话。

  「所以别在那如果,但是,可能。停止你喋喋不休的悔恨。想想你妹妹会不会希望你活下来,继续你自己既有的漫长人生——或者她会更希望你一起被黑魔王杀死。」说完后,西弗勒斯冷哼了一声。

  伊万诺夫先是沉思了一会,接着,便以一种发现全新事物的表情打量起年长的男人。「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些——我以为你挺讨厌我的。」

  「我可从未否认那一点。」西弗勒斯瞪了他一眼。「只是金斯莱让我来劝劝你,以及......」

  「以及?」伊万诺夫好奇地追问道。

  「哈利是个傻瓜,即便认为你杀了人,做错了一些事,他也不会希望你在狱中自我了结。在这种情况下放任你去死?我可不打算令他多余地感到难受。」西弗勒斯双手抱胸,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年轻的囚犯则以一种了然的表情看着他。「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对你来说会生不如死是吧?」

  「知趣的话就闭上你的嘴。」西弗勒斯甩去一记杀人的瞪视。

  「好的。对了。」短暂的停顿后,伊万诺夫再度开口。

  「有什么事快说。」西弗勒斯不得不放弃转身离开的打算。

  「......谢谢。」年轻的巫师冲他真挚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必。」几秒后西弗勒斯很快地别开眼,回以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只想着要回地窖,哈利也许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他们会......像恋人一样做点亲昵的事,然后,或许是在晚餐时分,他会跟年轻的爱人偶然地提起,关于自己无心地救了一个想要自我了断的白痴。

  哈利一定会很高兴,他知道。而且会更喜欢他,就因为他做了这多余的事情......他年轻的爱人可能还会忍不住夸他,就为了这种程度的小事。

  想到此处,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哈利了。

  步出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监狱时,西弗勒斯的面上几乎挂着按捺不住的自得微笑。

  (完)

  一些永堕的创作里话

  因为健康有点吃不消,今天就不更新了,讲点永堕。

  敏锐一点的读者,可能会在某些细节发觉到一点不对劲。但我想大部分的人不会察觉。

  好吧,干脆一点地指路,我说的就是14章。(即便按照个人习惯只想隐晦一提。)

  书写ss内心的片段,向来是最简单顺手也是最快速的时刻。於我而言,意外艰难之处,同时也是个人的局限性,反而出现在......对诚实的要求。(真是应景手边的新文)

  这里说的是......自我心灵上的坦诚。

  在描写他抗拒接受hp肢体接触按摩这段,噢,应该说这一整章前,作者本人都因为过於直观的尴尬及抗拒感生不如死。这里就不解释了,不是重点。

  重点是关於ss的内心抗拒与恐惧来源......嗯,我可能相当程度地撒谎了。出於某些心理防卫机制,个人尊严,被害感,诸如此类,我不想让人知道的部分以及我认为他不愿承认让人知道的部分(差不多一回事),在这里依旧掩藏了起来。也许再过十年,等我已经不再担心它是某种不安全的威胁来源时,这部分才能修文吧。

  至少,在当前,只能找一个较为表面的理由填上。更深层的部分......那些不想让人看见的恐惧,类似於过不去的关卡,我无法写,我绕开了。

  也许只有在自己阅读时——每当经过那些段落——实际上我都知道那不是完全真实的答案。那只是我认为低风险(对他或我自己)的部分。是即使遭人奚落也能快速反击有效痛殴回去的安全区。

  世界是不安全的,暴露自身弱点是愚昧的。

  今天也是这种观点。所以,大概就是这样。关於为何无法真实描写人物真实的恐惧。

  只因那对我们来说都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