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是日更。(昙花一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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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清晨,躺在沙发上的哈利猛然睁开眼。紧接着,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后立刻看向床的方向。

  由于没有戴眼镜的缘故,他的视野里隐约出现了一团黑色物体——是西弗勒斯。由于时间太早了,一向比他更早醒来的魔药大师甚至都还没起床。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这名年轻人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一些,伸手摸向床头柜。

  每晚睡前,哈利都会将眼镜搁在上头,就在他刻意留的那盏灯旁;这样即使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他也能在抽出魔杖戒备时,轻松地在光源处找到它。

  戴起眼镜后,随着视野清晰起来,哈利的目光立刻移回了那张大床上。

  即便昨天下午,来自校医的保证暂时打消了他对于副作用的疑虑。但到了夜里,那些「西弗勒斯的脑袋会增生」的妄想又张牙舞爪地回来了。

  毕竟在魔法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在圣芒戈里长了不少见识。有个巫师脖子以上都变成了茶壶,每当转头时,旁边等候的群众就得避开壶口不停窜出的蒸气;有的则成了一株会说话的大型食肉植物,只要一发声,那些植物口器便会同时打开,溅出消化液一类的玩意。

  相较之下,海格当年送给达利的那条猪尾巴,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很好,西弗勒斯看上去依旧人模人样。在仔细端详过一阵后,哈利总算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他一整夜都没怎睡好。

  「......你醒了?」就在此时,有些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吓了这名年轻人一跳。

  「你......操,那很吓人,西弗勒斯!」哈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注意用词,波特——不会比你一直盯着人看要来得严重。」说这话时,魔药大师甚至都懒得睁开眼。反正那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说吧,这回是什么?你终于梦见我被地狱的业火烧成灰烬了?还是上次那个......」

  「停,拜托,不要说了!」哈利连忙出声制止他。

  在这间寝室里,会做恶梦的不只有西弗勒斯一个人。他本以为自己控制得当——只要在得以短暂清醒的间隙去确认西弗勒斯还在呼吸就行了。

  直到他在某次升级版的恶梦中,迷迷糊糊地爬下床,用止不住的呜咽声(或许还有泪水)将睡梦中的西弗勒斯彻底惊醒。

  在那个夜晚,哈利完全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他看着床上的男人,觉得西弗勒斯真的死了。凉透了。那么多的血,记忆里的,梦境里的......他的头脑一片混沌,只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他一片混乱且前后倒错的叙述中,年长的斯莱特林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梳拢着他的额发。

  没事了,波特。我还活着。轻柔的嗓音一遍遍地陈述着同一个事实。

  哈利粗喘着气,吸了吸鼻子,整个身子紧贴着床沿,缓缓滑坐到了地上。

  西弗勒斯的掌心很温暖,温暖且有生机,依旧贴在他的额发之间......只是这样,不过是这样,就让他涌生了一股安心感。

  在隔日清醒过来以后,每当回想起这件事,哈利总觉得相当难为情。

  ——他怎么就不能控制好自己呢?

  虽然西弗勒斯似乎从未打算过要提起,彷佛那个夜晚从未发生过。但由于心虚的缘故,即便这时男人只是虚晃一招,也令哈利顿时尴尬不已。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波特?」西弗勒斯依然好整以暇地躺着,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感觉自己屈居下风,哈利面红耳赤地胡乱说道:「没事,什么都没有,对。你要起床了吗?——你感觉怎样了?」

  似乎在决定要不要放这名年轻人一马,西弗勒斯安静了片刻。

  「西弗勒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哈利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犹疑。

  算了。魔药大师如是想道。他发觉自己虽然喜欢这名年轻人有些着急的样子,但却并不想......真的让他那么着急。

  「几点了?」由于不是凭借着自身生理时钟醒来,西弗勒斯也摸不清现刻的时间点。

  「什么......噢,我看看——六点四十三分。」察觉到男人干脆地放弃了令他避之唯恐不急的话题,哈利再度放心了下来。

  西弗勒斯不会嘲笑我......已经很久都不会了。刹那间,这个认知就这么突然地闯入他的脑海。

  揉了揉鼻子,哈利不由得有些高兴起来。再开口时,他的语调变得欢快又高昂。「所以你还好吗,西弗勒斯?昨晚有睡好吗?」

  「我想......还行。你拿好纸笔纪录了吗?」躺在床上的男人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还没,稍等。」哈利记得自己昨晚把它们带进寝室了。思索几秒后,他干脆直接使用了一个飞来咒。哈,有了。「好了——来吧。睡觉时你有察觉到什么吗?」

  「没特别感觉,除了胃部有点灼烧以外,我想。」西弗勒斯淡淡地交代着。

  「那不是就代表你很不舒服?」哈利不干了。他扔下羽毛笔,对着床上的男人提高了音量。

  「没那么严重。我能分辨。」西弗勒斯暗暗叹了口气。无论是谁的决定,都不该让波特来揽这件差事。

  「真的吗?......可你每次都这么说,到底有什么是你会称为‘严重’的?」哈利怀疑地问道。

  ——好比你又长久不在地窖里。西弗勒斯简短地答道:「钻心咒。」

  哈利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该死。对你这么做的人真该死。」

  「他已经是了。」西弗勒斯宽慰地同意道。

  「还有别的异常吗?不舒服或者是疼痛,你身上有没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对于自身的健康有多漫不经心,哈利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去。

  要是这件事由其他人来提出,即便是校医本人亲临,西弗勒斯也必定深感恼火。他向来厌恶有人一再重复同样的问题。

  但这个人......偏偏是哈利·波特,就在此时,在这世上所有生灵里,承受他本人恶言的顺位默默遭挪到了最尾端的存在。

  「......没有。」魔药大师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甚至,为了表示适当的谈话诚意,还多加补充了一两句。「我猜那个治疗师在添加材料时,会优先先从安全的选项着手。以免他的实验品死得太早。」

  「西弗勒斯——」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哈利的语气顿时变得严肃,带有「我觉得那不好笑」的浓厚警告之意。「你才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它发生,记得吗?」

  「如果有那天,我将会很遗憾你不是梅林再世,波特。」即便它本该是一句讽刺,西弗勒斯的语气却很柔和,就像是哈利的种种天真与执着在某种层面上使他感到......十分受用。

  从未有人抢着挡在他的身前,宣称他不会遭受厄运再次袭击;告诉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将能在这世上某个角落,保有些许安全的处境。

  更别提,这名年轻人总是结结实实地生气,就为了他人生中一小部份的遭遇。

  即便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年轻的波特所行之举......总令他一次次感到意外,不解与新奇。若他愿意承认......「温暖」一词或者也不算太过偏离他的心境。

  也许这正是他无法不喜欢......喜爱波特的理由。

  「我该在何时喝下第二剂魔药?」没有给这名年轻人更多发散思维的机会,魔药大师选择直接将话题导回正轨。「若我没记错的话,在间隔整整一日以后?」

  「嗯,我写下来了,昨天是下午三点喝的。三点整。」谨慎地确认了一下羊皮纸上的纪录后,哈利的神情又紧张了起来。「所以一直到今天下午三点,我们都要留心你的变化——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请记得千万一定要告诉我。你会吗,西弗勒斯?」

  「好了,好了。我保证我会的,波特......你简直像个治疗师。」年长的斯莱特林无奈地举起一只手。对于波特的固执,他有时是真的想投降——只要前者不要再对着他唠叨个不停。

  谁敢相信,现在甚至还不到早晨七点,而估计一直要到下午三点,波特的神经质症状才会减缓。

  这名年轻人简直就像一只焦虑的母鸡,担忧着她的蛋能不能顺利孵化,那初生的小鸡崽是不是足够有力,能不能独自破壳而出。

  并且最糟糕的是,那只母鸡还该死的只下了一颗蛋!

  西弗勒斯扪心自问,在他短短不到四十年的人生里,似乎还从未遇过需要如此耐心的往来者;这一方面是他的性格导致,另一方面是他基于防卫所营造的形象所驱使。

  长年间独来独往的生活使他过于简单地以为,不会有那么一天,有谁能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

  以往也的确没有,除了阿不思以外。但他习惯对之充耳不闻。这名老者也习惯了他无意冒犯但又桀骜不驯的姿态。

  可波特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些时日里,这名年轻人给予他的......或许比世上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还要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用带刺的硬壳去挡住这么一个,彷佛由纯粹善意化形成人的存在。

  他已经很难应付阿不思了。现在对更甚他百倍的波特,他是毫无办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嗯......早餐后你没有别的事的话。」忽然间,哈利吞吞吐吐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西弗勒斯轻声问道。

  「我们可以继续昨晚讲的,卡文迪什发现古代遗迹的部份吗?」哈利期待地看着他年长的朋友。

  「当然了。」在我能力所及范围,也许你说什么都是可行的。西弗勒斯忍不住翻过身,背对这名年轻人,好阻隔他见到自己脸上此刻的表情。

  也许是一些难以掩藏的......擅自流露的喜......之情,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