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你好了吗?我们得到医疗翼一趟......」结束一场飞路通话后,哈利急匆匆地步入寝室。

  紧接着,浴室的门打开了,一团雾气散去后,魔药大师居高临下地出现在他面前。

  「发生了什么?」虽然表情很镇定,但西弗勒斯的语气带上了一些催促之意。

  他的右手拎着一条干毛巾,浴袍的腰带只草率打了个未完成的结,一头黑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脸颊与脖颈,水滴顺着发梢不停滑落。

  「噢,抱歉。你洗完了吗?」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男人,哈利有些歉意地提议道:「我想再等几分钟也没关系的,不是那么急——但其实有点急。我刚刚——算了别在意。」

  「冷静下来,波特。发生了什么?」即便急于了解情势——或许是因为这名年轻人终究是不同的——西弗勒斯的口吻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和缓。

  「我没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我应该看看的。」像是在责难着自己的疏漏,哈利生气地说道。「发生大事了,麦格教授问我看报纸了没——她猜到我不看那些,平常就不。总之......」

  「好了,没事了,波特,嗯?」轻声安抚后,西弗勒斯的手微微向前伸出。

  年轻的救世主见状立即走上前,好让男人的手腕搭上自己的前臂。

  说也奇怪,在西弗勒斯的右手抓住他的瞬间,哈利奇异地发现自己冷静了不少。他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浑身也不再那么紧绷。就好像......像是不管他们遇上了什么难题,又无论它是如何复杂又棘手,眼前的这个男人都能想出解决之道。

  「好的。」想到这里,哈利安心了下来。「只是外面发生的事,目前为止我们还算安全,我猜。不过我们得尽快去医疗翼讨论一下这个。」

  「等我换个衣服,不用太久。」点了点头,西弗勒斯给了自己一记干燥咒。在哈利的引导下,他们快步来到了衣橱前。

  哈利熟练地取出了男人的衬衣和长裤。「你常穿的那种可以吗?」他问的是西弗勒斯日常习惯穿着的那套袍子。

  正确来说,是它们当中的其中一件。

  魔药大师的衣橱里有那么多款式高度类似的黑色袍子,哈利至今仍分不太清楚它们有什么区别......或许有,大概?毕竟他也没一件件拿出来比对确认过。

  「可以。」西弗勒斯接过了他的个人衣物。在哈利离开房间前,他斟酌着开了口:「米勒娃有特别说什么吗?」

  「除了预言家日报上的内容?」看到西弗勒斯点头,哈利又思索了一下。「没有。她只说让我们早点到医疗翼去,她待会就到。」

  「这代表事情仍在可控范围内。你的判断基本上没有出错。」或许是不放心这名年轻人,魔药大师语调生硬地补充道:「......无须为此而忧心。」

  听见这句话时,哈利有些意外地楞了楞。

  开口说些安慰的话?......这可不太像是西弗勒斯过去和人打交道时会做的事——但他为自己做了。

  看着年长的斯莱特林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模样,哈利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而这股暖意一直持续到了晚些时候。当他们来到医疗翼时,明眼人都能看出年轻的救世主今日的步伐特别轻快。

  已经等候多时的女校长在打量了一会这名格兰芬多之后,将目光转到了他身侧的年轻同事身上。

  「很高兴能看到哈利的心情似乎不错。我猜是你的功劳,西弗勒斯。」她还记得在用飞路告知事态时,眼前的年轻人十足焦躁不安的样子。

  「不过是向他保证,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对于这个说法,魔药大师并没有反驳。不仅如此,对于这名年长的格兰芬多行事,他似乎颇有微词。「也许你可以一开始就和他说清楚——关于我们是否仍安全无虞的部份——米勒娃。」

  「当然了。噢,我没说吗,哈利?」在见到年轻人摇了摇头后,她看上去很讶异。「抱歉,亲爱的。一定是那些傲罗把我搞昏头了。」

  「什么傲罗?」对这群人上次的作为仍耿耿于怀,哈利警觉地出声。

  「他们申请入校驻队巡逻,因为担心我们的校园安全。」麦格解释道。

  「讲得可好听,不过是些能骗骗孩子们的话罢了。他们连个黑巫师都抓不到,能给我们帮什么忙?」在远处忙活的校医不满地放下手中的瓶罐。「你不会答应的对吧,米勒娃?」

  「很难说。我还在思考如何答复。」麦格叹了口气,接过校医递来的热茶。「毕竟这次死了人,情节严重度和单纯的盗窃案不同。」

  「发生了什么?」西弗勒斯狐疑地开口。他不明白为何波特并没有提到这点。

  「一些内哄罢了,大概是。」麦格有些讶异地瞥了他一眼。「哈利没跟你说吗?就在昨晚,圣芒戈附近又出事了。」

  「没来得及描述细节。你用了‘附近’一词,袭击并非发生在医院内?」魔药大师皱起眉头。即便仔细地回想了一轮过往那些......令人反胃的任务内容,他也不记得那栋废弃百货商店及其邻近区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目标。

  麻瓜伦敦有许多比那更为热闹,更聚集人潮的闹区。相较之下,以圣芒戈作为攻击目标倒更可信一些。

  「可能是袭击,也可能有别的打算。没人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女校长放下了茶杯,神情若有所思。「只知道至少有两名食死徒到过那里。因为路过的麻瓜先在商店橱窗外发现了他们焦黑的尸体,那些警察马上来了。我想魔法部的人还在忙着消除相关者的记忆——包括麻瓜报社的记者。」

  「在这件事上必须更为关心的是,他们究竟能不能确认死者的实际身分。」西弗勒斯讥讽地说道。

  「似乎是从魔杖来辨认的,我再看看。」说完,麦格挥了下魔杖,一份预言家日报从矮柜上飘到了她手中。「噢,对,还有纹身,我都给忘了。傲罗们在现场一条没碳化的小腿皮肤上发现了卜鸟图样,另外一人是前臂......‘有着三个脑袋的曼德拉草’?——品味与他的职业选择一样奇特——我猜这就是这项工艺的用途了,不是吗?」

  「的确,天知道那些败类在酝酿什么阴谋。谢天谢地,圣芒戈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我说,死亡只是阿兹卡班以外,另一个适合他们的去处。」手边的事情处理到了一个段落,校医走过来加入了他们。

  「对了,哈利。有一封亚当斯写给你的信——他显然不知道收件处要填哪——寄到我这里来了。」庞弗雷夫人想起似的立即召来了信,将它交给哈利。

  「......他还有什么事,波特?关于合作方案的事,我以为你已经回复过了。」片刻之后,西弗勒斯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我看看......」一时之间,哈利也有些纳闷。再过两天就是他们约定会面好开始计画的日子,亚当斯这时候寄信是为了取消行程吗?

  「上头写了些什么?你们不是下次就要开始做实验了吗?」同样作为研究计画的知情者,医疗翼女巫忍不住出声催促,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又或许——是这名治疗师终于改变想法了。」西弗勒斯冷冷地说道。

  他不得不忍住了在言词中添加更多讽刺字眼的念头。哼,波特显然不会赞同他的观点。

  不管魔药大师是如何腹诽的,哈利只是专注地读着信。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将得到的信息告知众人。「他打算取消这次会面,因为圣芒戈开始安全管制了,魔法部的人还在对员工逐一进行约谈,为了更好地调查事故——外人在这段时期要进入会很麻烦。」

  「那你们的计画呢?梅林啊,它不会就此停摆吧?」庞弗雷夫人急切地追问下去。

  「嗯......不会。他说他会按照约定开始研究,只不过没有人能帮他看着坩埚,他可能得利用没有值班或休假的时候来进行。可能会比较慢一点,实验纪录和做出来的成品,他问我是否能寄到医疗翼——可以吗?」手指划过信件结尾处,哈利望向医疗翼女巫,征求着对方的许可。

  「当然。我正好也做个纪录,和西弗勒斯的服用后状况对比,也许能给你们提一些建议。」校医和蔼地同意了。

  「棒极了。」哈利高兴地将信折起,小心地收回了信封里。「要是西弗勒斯能赶快好起来就更好了。」

  「......西弗勒斯?」像是要确认自己并没听错,他们的新校长眨了眨眼,接着看向了医疗翼女巫——并发觉后者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看来,你们两个相处得挺好的。」片刻之后,她以一种堪称中立客观的口吻评价道。

  哼,当然了,你对此根本一无所知。即便神情看上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西弗勒斯的内心却充斥着得意之情。

  然而他不会上钩的。米勒娃这头好管闲事的母狮子,休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分......她想听见的,无论那是什么。

  可就在这时,哈利也意识到了——自己或许已经太过习惯私下的称呼。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向身旁的男人。由于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感到恼火,他选择尝试补救一把。「那个,我是说......呃,要是斯内普教授能......」

  「噢,你大可继续唤他为西弗勒斯,他允许你这么做,不是吗?哈利,好孩子,来片饼干?」庞弗雷夫人乐呵呵地打开了饼干罐。

  西弗勒斯的面孔隐隐有些燥热了起来。

  这种......在他学生时代未曾有机会经历的,遭师长们窥见心迹的场面,使他不免感到窘迫。

  即便浑身都有些僵硬,男人依旧竭力摆出了淡定的姿态。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假如我没记错的话,米勒娃,每到这时候,下个学期的课表应该已经排定了?你最好找时间让波特看一下,以防他对血淋淋的地狱九月一无所知。」

  「噢,我倒认为不用担心这点,西弗勒斯。」并没有上钩,他的老对头,格兰芬多的前院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新的学年,我们会有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学教授,一名年轻的,来自布斯巴顿的小伙子。他们可以一起切磋讨论......假如你认为指导哈利会占据太多私人时间的话。」

  ——这个可恶的女人。魔药大师恨恨地想着。

  「不用劳烦了,米勒娃......我认为我才是这个学校的魔药课老师。」西弗勒斯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段话。

  哈利手里拿着半片饼干,似懂非懂地看着两名前师长一来一往地打着哑谜。他已经很习惯面对这种拉文克劳门环一样的场景了——幸好他们谁也不会要他来回答问题。

  又还好,这回他们并没有争论太久。在哈利无聊到开始研究起一旁木质矮柜上的纹路时,格兰芬多的前院长叫停了这个回合。

  作为现任校长,她还有别的公务要忙。

  于是这名年轻人得以展开他已轻车熟路的工作:带领他年长的朋友回地窖去。

  与平日不同,在走出医疗室一段距离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魔药大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们要回去一趟吗?」想着对方也许是想到要向庞弗雷夫人确认什么问题,哈利下意识地就要转身折返。

  西弗勒斯很快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在短暂的欲言又止后,这个男人微微将脑袋偏到了另一侧,好让哈利见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想到一件事罢了......你无须刻意改口,波特,」他淡淡地说道,「既然你已拥有那样的权利。」

  可能是同样仍在意着这件事的缘故,哈利毫不费力地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我可以吗?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嗯,这是不能接受的?」年轻的格兰芬多有点高兴地确认道。

  西弗勒斯动了动嘴唇。他想告诉这名年轻人很多事,那怕一回也好,去越过重重的自身设下的不安全感,揭露些许他个人的真实感受......至少告诉波特,有他陪伴的意义早已比「不能接受」还要多上许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波特要是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话,终有一天会吓跑的。

  你确定吗?你当真想要它这么快地提早到来?

  别得意忘形——你一定是冲昏头了。

  算了。算了。是的,算了。

  「可以,当然了。」最终,他只是静静地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