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昆仑关与翡翠祥云一起飘远了，福夜宴才松一口气，轻声对小神父说：
“我刚刚故意提起灵芝，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别担心。你的病也不需要灵芝来治。”
小神父说：“我只是担心你呀。”
大蝙蝠哑然失笑：“担心我？担心什么？”
小神父脱口而出：“担心你被昆仑山的神仙们骂呀！”
大蝙蝠神情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摆摆手：“几株药草而已，昆仑漫山遍野都是，就算被发现也不是什么大罪。”
小神父哦一声，但仍然不安：“但你现在的身躯不是西方吸血鬼吗？昆仑山这么多神仙，万一他们合伙来欺负你，怎么办？”
大蝙蝠一笑，舔舐着小神父脖颈上细小的绒毛，没有说话。
小神父有些紧张：“老公，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生气呀？”
大蝙蝠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以前，我还是一只小蝙蝠的时候......确实，也有很多神仙欺负我。”
小神父瞪大眼睛。
万万没想到，强大如福夜宴，也会受欺负？！
小神父立刻心疼地抱住大蝙蝠：“对不起老公，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东方文化里，‘蝠’谐音‘福’，一词双关，代表吉祥如意。”福夜宴指指腰间，“东方仙家常戴一枚蝠形玉佩，门前也喜爱挂上一只，意思是‘福临门’。”
小神父似懂非懂点点头。
“你认识玉皇大帝的御前侍卫们吗？他们是二十八星宿。其中有一位叫‘女土蝠’，就是我的祖先。”
小神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哇老公，你居然是'女土蝠'的后裔？”
“没错。我们天蝠一族，皮毛漂亮，尸身不腐，更是上等的......”大蝙蝠忽然停顿一下，“......上等的食品和装饰品。”
小神父惴惴不安，欲言又止地凝视福夜宴。。
“他们抓走我的爸爸妈妈，抓走我的朋友，炼丹、炼药，或者剥下我们的皮毛，挂在南天门前，只是为了春节——祈，福（蝠）之礼！”福夜宴微微冷笑。
小神父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啊！”
福夜宴长叹一口气：“现在，每次我回天庭汇报工作，我都会躲着南天门，因为我怕。”
怕又看见满墙的“吉祥蝙蝠”，怕与至亲好友们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小神父沉默片刻，轻轻地摸大蝙蝠的翅膀：“老公，你......别难过了，他们都是坏人！——坏神！”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好与坏。”福夜宴轻轻摇头，“这个世界就像一支长笛，吹动它，它才会发出噪音或美音，否则，它就保持安静。”
小神父似懂非懂：“老公，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你需要接受，有些东西，你需要摒弃？”
“没错。”福夜宴点点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遇之，自有荣枯。”
“什么意思？”
“善不一定有善报，恶不一定有恶报。只是恰巧遇见了不同的生命节点，所以命运也不同。”
“遇见？”
“比如你是一棵小树，遇见春天，你会开花，遇见秋天，你会结果。这并不因为你是一棵树，而是因为你遇见了生命的春秋。”
“不，难道我不能向命运抗争吗？”小神父摇摇头，紧接着补充道，“只要足够强大，总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哎，我们东方神仙最不喜欢争争抢抢的。执念太重，很容易走火入魔的。”福夜宴微微一笑，“执念过重，易失方寸；执念太重，也不易飞行。”
二人下方是昆仑山巅，一个个东方神仙驾着七彩祥云，来来去去，也有几个好奇地抬起头。
“哟，谁家的鸟儿飞了？”
“哪位兄弟的坐骑？赶紧牵回来！”
“它不是坐骑吧，是一只蝙蝠！”
“那是夜宴！——好久不见！”
看清大蝙蝠后，识者无不手抱拳礼，向二人热情相招。
福夜宴一视同仁，回之以微笑点头。
“你在做什么？”小神父惊讶道。
“打招呼啊。”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过吗？......他们的祖先，可能杀了你的父母、可能毁了你的家园。”小神父不解，“你难道不想调查清楚这一切，不想复仇吗？”
“复仇？”福夜宴的语气中，有一种阅尽沧海桑田的释怀，“千年流转，早已释怀。”
小神父表示完全不理解。
“万物兴亡，好似海浪，起起伏伏，永无永恒。最终，只有一个轮回，只有一条衔尾蛇，只有风水流转。”大蝙蝠笑了。
“你这是......永恒虚无主义？......”小神父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形容。
福夜宴忽然问道：“亲爱的，你认识天使拉贵尔吗？”
“当然。拉贵尔，上帝的复仇者。”小神父点点头，“我是失忆了，又不是变成傻子了。”
“但我们东方神界少有什么复仇者，我们更喜欢宽恕。”
小神父鼓起腮帮子：“好好好，你们东方神仙的脾气好！拿得起，放得下！”
话音落，小神父只觉全身一阵轻盈。
福夜宴也轻松不少，他的双翅卷起一阵狂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瞧，还是那句话——执念太重，飞不起来。”
福夜宴扬眉一笑，告诉小神父：
“对了，还有一个happy ending（大团圆结局）——我悟透天道、羽化登仙之后，也没有谁再敢捕猎我们蝙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