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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打什么主意？”迪克可太熟悉小丑这幅装出悲天悯人但又满口胡话的模样了, 非常警惕地瞪着他说：“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哦，小鸟，这可是个很严重的指控，”闻言, 小丑的双眼立刻弯起来, 笑容将他的肌肤僵硬地挤作一团, 衬得脸上的白色涂料更加斑驳黯淡, “我可不想以一头替罪羊的身份结束这一切。”
“从斯温森医生的死亡开始，你就是故意把线索透露给我们的，”藤丸立香眯起眼睛，将手指对准小丑的脑门, 她脸上的表情一旦认真起来, 就会不自觉带上点审视的严肃,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让小丑的脑袋开花, “为什么？”
小丑的眼珠滴溜地转，紧盯在藤丸立香的脸上, 黑色的瞳孔缩得很小，徒余大片暗绿色的虹膜，让他看起来非常惊悚——虽然他现在的模样就已经足够吓人了——过了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没见过你，小姑娘, 我该害怕你的‘小手指’吗？”
他微笑着，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
藤丸立香扬了一下眉, 手指微微偏离了位置, 一发被亮白色的光团包裹住的Gandr从藤丸立香的指尖砸向小丑, 距离他的脑袋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毫不客气地砸进那片灰白的水泥墙里, 留下一个深深的，就快要被打穿的洞。
小丑愉快地吹了声口哨，不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冰冷和恶意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如同一把赤/裸裸的匕首高悬于他们头顶，他对藤丸立香说道：“你身上有一种我很不喜欢的感觉。”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马上又换回了一开始的语气：“看在小鸟和这位……”
小丑视线在穿着阿卡姆骑士盔甲的杰森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位很合我眼缘的朋友份上，这也不算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
要是他的肢体还在，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用手托着下巴的调笑表情，好像歌剧院里的领唱，语气慢慢吞吞地说道：“世界末日了，朋友们，宇宙中再也不存在任何秘密。”
“这是个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小丑地眼珠环视了圈周围的空荡单人牢房，“在这种地方就算是突然死掉一两个人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天天都有人在发病。不过小布丁……啊哈，我可怜的小布丁，她在食物里发现了新的添加剂——哦，我是不是没说？她疯得更厉害啦，我的疯女孩，每天神神叨叨地向星星许愿，哥谭哪儿有流星？那一天我就猜到，我们被当成实验小白鼠了。”
他说着，脸上皱了一下，五官都缩起来拧成一团，像是吃到了什么叫他发酸的东西，声音浑浊而沙哑，有什么裹在其中：“每天都有死人在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你们闻得到那股味道吗？腐烂的味道。这座疗养院要吃人。每天、每天我都能听见它在嚼骨头的声音，咯哒、咯哒……你们听见了吗？不过蝙蝠肯定没听见。”
“他太迟钝了，或许是那些恼人的小虫子把他给磨钝了，我才不得不给他提点醒。”小丑的笑声仿佛一口老旧沉滞的大钟，“别误会，我没想让他变成救世主。我只希望他能快点发现真相，然后一点一点陷入绝望，是不是很有趣？”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一切的？”藤丸立香飞快地瞥了眼手上的腕表，时间还不算晚，起码在这儿听小丑讲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知道他们打算毁灭世界？”小丑反问道，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里嚣张地回荡着，石壁吸收着他的声音，又小声地反弹出去，好像个立体音响在三百六十度播放电视里情景喜剧的场外音效，格外瘆人。
小丑笑够了才停下来，“哦，或许是傍晚，在我还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时候。”他的笑声收紧，变成一种近似于咯咯的调子，咕哝着：“老天，毁灭世界，超人都没做到不是吗？”
“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藤丸立香皱起眉，看着小丑那张猩红的嘴唇又张大了一些，不过涂在肌肤上的颜料却越来越干枯，像是濒死的土地，龟裂成一块又一块的模样。
小丑似乎还在与这栋建筑融为一体，只是他并不在乎，饶有趣味地望过来：“这很重要吗？”
迪克快要被他不好好说话的毛病逼疯了，“你快死了！难不成你也向那个叫做什么奈亚的邪神献出了肉/体？”
“哈哈哈哈哈、我可不懂他们那套宗教哲学论，小鸟，我或许还没有死，不过宇宙早就死了，这个终局必定到来。”
他的眼睛越发像是某种玩具弹珠，闪烁着诡异的亮，带着一种狂热的情绪盯住他们，“所有人都会死！这是平等的——宇宙之中唯一的平等！”
“他疯了。”
杰森淡淡地说，收回了对向小丑的手/枪，低下头对藤丸立香说道，“再和这个疯子说下去也没有意义，走了。”
藤丸立香觉得杰森说得不无道理，小丑就要和阿卡姆疯人院融为一体了，无论他做了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的思想、大脑都早已不属于人类，或许他会变成一个类似于43号的存在，或许他就这样变成一片由水泥和钢筋构成的无机物。
“他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小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大声笑道，“我闻得出来！”
藤丸立香回头望了他一样，小丑低下眼睛，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这模样令他看上去非常艰难，但他的语气却又十分地肯定道：“你们身上有同样叫我讨厌的感觉。”
没有缘由的，藤丸立香就是知道小丑的这个‘他’指的是菲尼克斯。
下一层的牢房依旧一个人都没有，牢房的门是被建筑的安保系统统一打开的，藤丸立香心跳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是有一种近在咫尺的紧张感如同一条钢琴线那样轻轻地扯着她的心脏。
手中的符文石开始发烫，她一时间搞不清自己是该庆幸画的那个‘旧印’能够起效，还是该注意他们距离自己的目的地更近了一点。
阿卡姆疯人院的最下端，当初他们找到斯温森医生的那间屋子的所在地。那是个下沉的圆形底部，以前被当做防空洞避难用，步入二十一世纪后几乎被废弃了，阿卡姆疯人院的职员也不往这儿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些罪犯们取乐的地方。藤丸立香在杰森的过去里经历过——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往那个方向望过去一眼，但很快又收回，因为推开的门口涌来一股极为恶心的恶臭。
一截梯子能够下行走到空地上，底层总共有八个房间，除了发现斯温森医生尸体的那间之外，剩下的房间似乎早就遗失了开门的钥匙，锁眼生锈，那门都卡在了门框里。
不过此刻，在那片圆形的空地上，一个八芒星法阵正散发着亮蓝色的光芒，它的每个尖角都指向一个房间，房间的门都被卸了下来，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源源不断地翻滚出来，可怖地堵住他们的鼻腔。
一阵凌乱的打斗声从里面传出来，叮铃哐啷地在堆积了过多废弃物的底端碰撞。
迪克低声骂了句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藤丸立香反胃到险些要呕出来，这可比一百个食尸鬼聚在一起的气味还要骇人。
这片空地比他们预想的要更加热闹一点。一个略显眼熟的红色身影手中拿着一根金属棍子向站在最中心的那人进攻。
但站在法阵最中心的男人身体却巍然不动，好似所有往他身上招呼过去的攻击都只是在给他挠痒痒，他只要翻翻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搞定。
迪克紧张地喊道：“小翅膀！B！”
“老蝙蝠！”手拿武器的陶德语气里充满了烦躁，不过嗓音哑了，只能沙哑地怒吼：“起来，别趴下！”
他对话的那个方向，有一位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腹部，似乎是受了伤，正在沉重地喘息，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来，嘀嘀嗒嗒地落在地上，然后被地面上的那个小型法阵吸收了。
“主演终于登场了。”
男人说，他挥了挥手，向他冲过去的陶德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他闷哼一声，胸口和后脑隐隐发痛，咳出一口血，意志力在那一瞬间变得昏昏沉沉。
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微微抬起头望过来，那本是个仰视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威严依旧，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蔑视和笑意，“我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
藤丸立香慢慢放下手，肾上腺素在看到对方时猛地飙升，兴奋与紧张令她暂时能够忽略很多外界的其他东西。
白金色的头发，壮硕的身躯，一张算不上出挑的白人面孔。
藤丸立香在弗彻镇见过他，那会儿他还是位教堂的红衣主教。
“你认识我。”藤丸立香的身体紧绷，全身的魔力运转起来，她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逃脱方案，却在目光触及那几间房门大开的屋子时变得一片空白。
里面挤满了人，实在是太拥挤了，几乎每个房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一些干瘪的脑袋从里面望出来，一双双浑浊的眼睛呆滞地盯着藤丸立香，好像她是一块新鲜的鱼饵，刚刚被丢进一潭池水之中。这一瞬间让她想起《死灵之书》的扉页上画着的那只多眼怪物。
他们都是阿卡姆疯人院关押的那些疯子——那些行踪不明的人现在都挤在这里。
一些血痕在他们的肌肤上显现，同蝙蝠侠的伤口那样不断地向下滴落血液，然后汇聚进那个法阵之中。
……他们就要死了。
“我当然认识你。”
菲尼克斯说话的语调有些怪异，隐隐上扬，似乎正压抑着兴奋，“迦勒底找到的救世主，一个几乎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却能深得宇宙的宠爱。你是个令人惊讶的杰作。”
“立香，”他用一种几乎要让藤丸立香犯恶心的口吻念出这个名字，“我一直等你——我们都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