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然上前一步死死望着他,像是要直直的望进他心底。
男人站在病房门口,面色如白纸,双眼深陷装满苦涩,像枯藤老树被抽走生机。
时浅然抬手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抓住魏熠衣角,指尖收紧用力到泛青。
时浅然喉间干疼,“魏熠,你若离开,我会恨你一辈子。”
时浅然声音轻轻浅浅,却又宛如千斤之力猛然攥紧魏熠血肉上的枷锁。
那瞬间。
魏熠好像经历了粉身碎骨。
呼吸在瞬间停滞,魏熠全身重量悄无声息的压在了老袁身上,他再无力支撑这副破败的身子。
他看着眼前背对着灯光的少年,恍然间好似回到了11年前。
实验结束的每一次,无论他是站,是躺,是伤或晕厥,小阿然永远站在门口等着他……
他的小阿然曾经无数次这般望着他,怕他死去,怕他不要他。
所以他每次去到鬼门关都记得回头,因为有人等他。
从前怕阿然活不下去,所以从未抛下他。
如今怕阿然活不下去,所以他要抛弃他……
时浅然的命不好。
魏熠的又何尝好过?
魏熠咽下涌进喉间的苦涩,缓缓抬手轻点在时浅然眼角,指尖冰冷嵌入人心。
他说,“不离开……”
时浅然眼睫轻颤,心脏骤然一松。
而下一秒。
魏熠抓住他的手猛的一拽,三人位置忽的交换,时浅然跌倒在病房里,他惊愕抬头,走廊的光线在大门合上的过程中迅速变窄。
“魏熠!!”
他冲过去。
“砰!”
大门关上,黑暗恐惧与愤怒绝望猛然压向时浅然。
“咔哒。”
门被外面反锁,时浅然一瞬间如坠冰窖。
病房门外的玻璃口前站着魏熠,时浅然望着他,眼底一片萧瑟死寂。
“……魏熠,你又骗我……”
魏熠眼眶发红,声音嘶哑,他嘴角扬起苦涩的笑,他说,“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
他说,“乖阿然,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时浅然看着魏熠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伴随着笑声的全是眼泪。
羽哥哥要他活,于是他在地狱里活了七年。
父亲要他活,所以他在炼狱中活了八年。
如今魏熠依旧要他活,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心碎了的人还能活吗?
不能了。
时浅然没有力气活了。
他看着魏熠,眼泪划过脸颊,声音漠然平静到叫人慌乱。
“可我不想活了。”
时浅然的声音不大,可魏熠还是听到了。
离开的脚步再无法迈出一步,魏熠转身望着时浅然,声音恍惚间茫然无措,“你说什么?”
时浅然眼底的光彻底黯淡。
“我说。”
“我累了,不活了。”
过道的光无法冲破那扇门,门后的黑暗吞噬着时浅然,魏熠突然变得茫然。
他站在冲突里,灵魂与身体撕扯。
老袁看着二人欲言又止,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星尧与一众医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看着二人,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魏熠沉默了许久,突然放开老袁朝时浅然走去。
“四爷!”
老袁惊了一瞬。
魏熠一步一缓走到病房门口。
“咔哒!”
病房门被打开,魏熠与过道光一同出现,黑暗在一瞬间被驱散。
魏熠望着他,缓缓抬手,“过来,先生抱。”
时浅然没动。
魏熠眼睫垂下盖住满眼疲惫,他再次抬手,“阿然,我走不动了……”
时浅然喉间一哽,眼尾泛起山茶花的红,却依旧没动,眼底的死寂一分不散。
魏熠心底恐慌不已,他撑着门框往前走了一步,又跌了一步,终于抱住了时浅然。
少年身形依旧很瘦,双手收紧才能堪堪抱住,花香抚过鼻尖,魏熠像是捧着娇花,小心翼翼的将头埋进时浅然肩头。
“阿然……”他唤他,“你理理我。”
魏熠怀中的少年依旧没有反应。
魏熠再次收紧双臂,声音涩然,“先生不走了,先生知道错了,先生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
男人的怀抱不似以前了。
不温暖,还硌人。
时浅然只觉得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他抬手环住魏熠,指尖深深嵌入魏熠的后背,他张嘴,声音倏地哽咽低泣,“骗子,我讨厌你……”
魏熠心脏一刺,只觉得喉间泛苦,他抬手擦去时浅然的眼泪,“不骗了,以后都不骗你了。”
“所以阿然要好好活着,我只有你了……”
沈星尧在远处看着二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没有去阻拦魏熠。
时浅然的情况确实受不了真相,但魏熠离开时浅然又能活吗?
没有求生欲的人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沈星尧最后看了眼二人,转身对身边的医生们道,“走吧。”
“他们……”有医生欲言又止,“真的要告诉时先生吗?”
沈星尧垂眸,“魏熠会陪着他,不到最后他不会说,所以,我们必须在时浅然知道真相之前,研究出匹配药物……”
魏熠不会骗时浅然了。
可他不会现在就告诉时浅然,真相他会说,但不是现在。
他依旧在赌。
赌天无绝人之路。
赌他与阿然的生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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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写的都给我哭傻了( 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