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木。
常珺记得分明,上清宫的院子里,除去自华胥娘娘诞生起始伴生的几棵扶桑古树,还种了好些扶桑树。
而昆仑墟的墨阳宫之下,漫山遍野的,种的皆是桃树杏树,虽言当今昆仑墟换了几任主人。
可依玄又的性子,叫她种只能看不能食的扶桑树,不大可能。
莫非少卿早晓得日后会来这么一出,才会拖玄又以扶桑木雕了个狐狸。
常珺嘶了一声,着实想不明白,少卿如今到底修的是什么,拳脚功夫术法真言她修,神魂之术她也修。
她似拎茶宠似的,将童子提到面前传音:“你再同我说说,当今史论里的青帝到底是个甚么样?”
童子慢吞吞地道:“青帝陛下在我等心中,自是非常高大的。”
“没叫你说这样的话,如实说。”
被常珺弹了一回的狐狸甩了甩尾巴,老实道:
“往远一点的史论记载,青帝历经洪荒战乱中的蚩尤上君下界作乱,伏羲大帝斩断天梯,共工上君撞断天柱、天帝身死后上界乱斗、极地暴乱。”
“往近一点记载的,只有两件大事。”
“一是十多万年前,青帝镇压过北俱芦洲由云阳帝君引起的共工上君的封印破裂,同玄冥帝君和青阳帝君剿灭云阳帝君一道分魂。”
“二是云阳帝君操纵刑天上君埋藏在常羊山上的干戚,炼化上君的盾斧世界,青帝作为常羊山一战的统帅,率诸位帝君剿灭云阳帝君最后一道分魂。”
“这也是十多万年前的事。”
童子所言,除了洪荒乱斗的几件大事,其余的,常珺皆未曾经历过,如今听来,这才真切的感受她错过了少卿大段大段的成长。
见她若有所思似是在努力回想什么,童子心知她心中所想定是同青帝有关的事儿。
现下也跟着一道苦想起来,良久忽地眼前一亮,“女君女君!我同你说!”
“近年来的青帝身上的大事,都同云阳帝君有关,我们族中长老以前同我们说过,当今天帝四子,下界历劫时,曾遭云阳帝君暗算。”
他没有留给常珺有所反应的时间,一咕噜就全说出来了。
“亦是青帝和诸位帝君一同秘密下界剿灭了他的分魂。”
闻言,常珺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头,露出一丝笑来,“我晓得了,你的记性,当真是极好。”
一听这话,童子的狐狸尾巴又翘起来了。
常珺的身子将他彻底挡住,方欲说些什么就觉身后隐隐有视线一直盯着自个
她微微回首去看,就见坐于她身后的圣夏一直看着自个,似是在奇怪她一直拎着木雕做什么。
常珺也不再多言,抬手就将童子拎回去,顺手将纸杯放在他身后挡住。
擂台上已步入后半程,并无华丽的招式,一招一式间,皆是带着一击毙命的势头,瞧起来就带着台下看众一道紧张。
可常珺现下却并未分出半点心神去看。
——北俱芦洲、四帝子劫、常羊山一战。
云阳帝君。
适才听童子所言,那堕入邪魔的云阳帝君似乎是将自个神魂分出了数片,这才能一次次做出这样大的事儿。
洪荒时期,凤凰一族共有三个氏族。
一为玄又母亲所在的穷桑氏。
二为弦锦所在的青阳氏。
这第三个,便是云阳帝君所处的云阳氏。
昔年上界将将自洪荒乱斗中抽身千年后,穷桑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那时还只是云阳氏少君的云阳帝君倾尽全族之力,为夺得穷桑氏一脉持有的轮回镜,两日之内,竟就叫穷桑氏整个氏族尽数陨灭。
而云阳氏亦是处在氏族陨灭的边缘。
可在那云阳帝君将要夺得轮回镜之时,听闻穷桑氏变故的穷桑神女携白虎少阴氏少君前来相助。
却因不敌已是帝君的云阳帝君,亦陨灭于其手下,可怜玄又方从洪荒战场退下便收到如此噩耗。
至于凤凰一族内斗到最后是如何,常珺记得那时她于青丘也有所耳闻。
乃是上界诸位大帝帝君围剿,后又被年轻的青阳少君弦锦一把凤凰神火烧尽穷桑氏一族、云阳氏一族遗骸。
神火烧了千年,烧尽所有邪祟。
自此,穷桑城凤凰一族,只余青阳氏。
陈旧的事儿愈发清晰,常珺紧抿唇。
童子所见的史论,事关云阳帝君一事,应当是玄又和弦锦打头,她二人之于云阳帝君,才可称得上深仇大恨。
再不济,也应当由扶柏率紫宸殿神将打头,而少卿率神将打头,不大可能。
常珺蹙眉与童子传音:“记载青帝的史论,是何人编写?”
“是玄冥帝君,女君,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无事。”
既是玄又编写,那应当就是她故意的。
虽然还不晓得少卿到底是如何寻来修补神魂的法子,可她大抵也是能摸清楚了。
是因为她。常珺想。
自九幽起始,少卿就以自身蕴养她的神魂,后来约莫是围剿云阳帝君时发觉了他将自个神魂分片的法子,这才借来一用。
于神魂一事儿上,她研究的多了,自个估摸着,就能摸清窍门,将童子和方好的魂魄分开,在她看来,约莫就和神魂分片差不多了。
既是少卿于多年前就已安排好的事儿,若非出了意外,就应当不会出错。
如今,也不会由她来忧心。
常珺浅浅叹气,现下只余一件事儿。
这童子虽言是已重铸了壳子,但内里妖魂却还是蜃蛇妖君手下的黑翅蠃鱼妖,依理而言,应当是要再回上界。
只是不知童子是否愿回去。
常珺想了想,轻声问:“若是我领着你回上界,你是否愿意?”
“女君,”童子垂着眼,声音变得闷闷的“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怪罪我吗?我说如果。”
“不会。”
常珺摇了摇头,可有严肃地开口,“可你还需有个理由说服我。”
“我…我是因为方好。”
“方好?”常珺诧了一诧。
童子忽地挺高音量道:“我不喜欢她!”
闻言,常珺面上闪过无语。
他要不言,常珺还想不到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