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讣告, 终究不会缺席。
萩原卓也已经在这里的路边徘徊很久了，靠在墙边的角落处看着报道，那一双眼睛里有的满是疲惫，闭上眼睛, 只余下视频中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好吵。
好烦。
好难受。
眉心揪在一起, 耳边嗡嗡的，压根就没有心思一遍接着一遍的重复去听, 可他偏偏就不愿意关掉, 任由那声音继续在耳边折腾。
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这样的。
近乎封闭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口而出, 却又被他在无意识的时候摁了回去。
睁开眼睛,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 目光慢慢向上移，落在公寓楼上层。
上楼, 站在门口, 萩原卓也犹豫了好久，才将手里拿着的钥匙插入了孔洞之中，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他，然而客厅里面是一片漆黑, 更是一片寂静，也没有看到人。
人就在里面，他能确定。
是自己亲眼看见他过来的。
然后就没出来过了。
悄声走到卧房的门前，萩原卓也调整好自己外溢的情绪, 转动门把手将门轻轻推开了不大的距离，表情却又僵在了脸上。
房间里没有人, 拉开的窗帘, 应该是白天通风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
他向里走了几步, 以为人躲在了哪个角落里，不过找了一圈，人不在。
萩原卓也就这么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愣怔。
他抿起唇，是因为缩在别的地方了吗？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里，可他都已经来了。
掌心撑在桌角，他卸了力气靠坐在桌边，没有开灯，窗外路边不多且远的灯光给了这个房间一点微弱的亮度，然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窗外。
直到……
有房门移动在寂静下发出的‘吱呀’声才拉回了他的注意，伴随着声音响起的是一道脚步声，听声音不像是孩子的，应该是属于成年人的脚步声。
什么人？！这里还有谁？
心里的警报瞬间拉响，在脚步声到达且眼睛看过去的同时，手也已经在瞬间做好了防备，木仓口直指来人，随后，眸中的警惕化作了怔然。
“研、研二？”
“你……你怎么？”
话还没完全说完，他意识到是自己过于警惕了，就要把木仓收回。
然而萩原研二速度飞快的几步上前，伸手就握住了那支还未收回的木仓，直到将木仓口慢慢移至心脏的位置，找好位置后还用力的戳了戳。
“是想杀了我？”他开口询问。
萩原卓也瞪大眼睛，萩原研二的嘴角却噙着笑意，眼睛里看起来也是一样，只是那眼里的笑意根本触不到眼底。
自己拿着木仓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握住，萩原卓也不明白萩原研二想干什么，可这不妨碍他张嘴解释。
可尽管自己没有别的心思，依旧是弱弱开口，“不是，我以为……”
萩原研二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他才不会给他这个缓和的机会，如果不彻底让他反省自己有的问题……
他打断了萩原卓也的解释，另一只手直接且迅速的揪住了他的衣领。
“小阵平死了。”看着那张脸，萩原研二一字一顿道。
悲痛的语气。
再加上咬牙切齿的动作。
“……”
萩原卓也沉默了，衣领被紧紧勒着，他垂下了眼帘。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听从自己内心最想说的，小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
揪着衣领的动作微顿，萩原研二讶异的挑眉，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
难道……
想到什么可能性，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手劲愈发的大，语气也糟糕了不少。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他紧紧盯着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了了几分迷茫和犹疑，萩原研二皱眉，这样的情况让他有些拿不准了，但这样的思考只在瞬间，他就决定继续下去，按照自己一开始想好的继续下去。
这样也好，既然他什么都不解释，又或者说是没办法解释，那就由自己来说。
总之，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都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我明白了。”
萩原研二松开了萩原卓也的衣领，松开了那把抵在心脏前的木仓，明明是一个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举动，萩原卓也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心慌的感觉从急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弥漫至全身。
他看着萩原研二退到门边，看着他关上了房门，看着他将门反锁上。
“研二……”
他要做什么？
萩原研二低声笑着，他靠在门后，“是吗？原来你知道啊。”
知道什么？
“什……么？”
紫色眸子里闪烁着厉色，轻飘飘的语气，“小阵平的死和你有关系，是吗？”
这句话一出来，原本就在心里被自己强硬压制下来的某种猜测在此刻倏地蹦了出来，萩原卓也的脸色唰得白了。
“我……”
我不……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既然研二都说了和他有关系，那就是说自己有过的猜想是对的。
他没有去想研二说的究竟是不是对的，研二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和自己开玩笑呢？
所以……
只有脸色惨白的愈发厉害，他没法解释，因为那是事实。
一个对他来说，无比残酷的事实。
阵平的死，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
阵平死了。
原先的头就很难受，而在此刻，有很多东西要在脑海里复苏的样子，可现状不允许他多想。
萩原研二还在继续，“那下一个是谁？”
“……”
萩原卓也不理解的看着他，弟弟脸上的表情此刻无比的陌生，萩原卓也紧咬着唇，轻轻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
“我？”
“……”
不是！
尽管心里在大声叫嚣着，但他依旧没有开口，开口有什么用呢，这不就是之前的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得不到回答，萩原研二看起来并不着急，他似乎已经看透了萩原卓也的心思，也许是已经气到极致，所以到了无所谓的地步了。
“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
“嗯，就这样。”
在萩原卓也的注视下，萩原研二向前移动着，一边思考一边说着自己之后的打算，最后在萩原卓也面前停下。
因为萩原卓也是靠坐在桌边的缘故，又因为萩原研二的靠近有意识的向后退，却又因为被桌子挡住无处可退，只能向后仰倒着，硬生生给了萩原研二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之后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无论结果。”
听起来很随意的语气，萩原卓也听出了认真。
是的，他是认真的。
此时混乱无比的头脑，他睁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萩原卓也不敢乱说话，抓着桌边的那只手愈发的不安，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说错了话，眼前的人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去做。
萩原研二并不意外他的态度，“看来你不想我死，是吗？”
在这种时候，将脑海里混乱的地方全部压下来，原先惨白的脸色有所恢复，他依旧保持着冷静，“你不会死。”
“那小阵平呢？”
萩原研二说起这个问题，“你难道在做事情之前没有考虑过他的安危？我可不信，毕竟唔，我的哥哥可不会这样。”
“我……”
萩原研二替他回复，“所以，你考虑过，可小阵平还是死了。”
“那我……”
萩原卓也听不下去了，“你不会！”
萩原研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一双眼睛泛着红意，死死地盯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
“小阵平死了。”
“小阵平死了！”
萩原研二近乎残忍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事实，“你说！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
愈发多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他伸手抵住额头想要整理，却被萩原研二一把拉住，那双瞳孔里应着萩原卓也狼狈不已的模样。
“因为你觉得自己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解决掉所有的事情！你觉得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你想到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没错，就是因为你自信自己能掌控全部。”
脑海里的纷杂依旧存在，但面对这样的回答，萩原卓也没有说话。
他不敢！
不敢接受，也不敢承认。
萩原研二笑了。
他不理解的歪着头，轻声感叹着，“你这么一副高高在上且自以为是的态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
“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研二，我……”
“你将我当成弟弟，但也只是弟弟，不是吗？”
“好，那么站在弟弟的角度，我想问，哥哥大人，在你的计划里，小阵平会死吗？”
原先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度发白，握着的拳又紧了几分，萩原研二原本阴郁的脸色却好了不少，之后也就直说了。
“看来不会。”
“那这样的话，你安排好的出问题了。”
他再一次的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事实，“小阵平死了。”
“……而且，是死于你的自以为是。”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临死前的那通电话在脑海里回现。
【因为你真的很不称职，还自以为是】
【会痛苦的】
【不过我就看不到了】
之前建筑起来的所有的防护在这一刻全然崩塌，他躲开离自己只有不到10CM距离的萩原研二，摇晃着被桌角绊倒，直接向着右边摔了下去，萩原研二眼神一凝，在他伸手拉了一把之后，人直接摔在了榻榻米上。
脑海里一点又一点的恢复的记忆在冲击着他，认识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死了阵平的事实……
急促的呼吸，苍白的脸颊，颤抖的双手，低声的哭泣，但萩原研二依旧不选择放过他，他弯腰按住他的双肩。
只是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和轻佻，带着安抚的温柔。
“哥，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你想的去走。”
“你没办法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里，也许你走的每一步，也正好就在别人的意料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萩原研二能感受到情绪剧烈的起伏，在选择继续刺激下去和放缓态度中，他垂眸坐了下来。
“能救我们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
他将萩原卓也搂在怀里，感受到肩头被泪水浸湿，没有任何言语，但萩原研二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态度，于是伸手轻拍着他的背表达自己的安慰。
低低的‘对不起’‘我错了’从萩原卓也的口中脱出，倘若不仔细去听，哪怕是在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依旧难以听清。
“哥，我没事。”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了，萩原研二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可对不起这种事情，你得亲自和小阵平说啊，我可没有那个资格替他原谅你。”
和阵平说……
呜咽声更甚，他紧紧抓着身边唯一的人，直到混杂的信息量和剧烈的情绪起伏终于将人压倒，疲惫不堪的睡了过去。
看到人在怀里睡着，萩原研二也有些愣怔，他将自家哥哥放好，看着那依旧紧皱的眉，并没有做什么，反而取出了一直放在怀里的手机，直接放在耳边，此刻的他轻松了许多。
“嗯哼，你还好吧。”
对面的人直接开口怼道，“呵，我不好。”
“一点，也不好。”
“一口一个我死了，啧，我说，你考虑过我的想法吗？”
“咳咳。”
意识到这么说的确不好，萩原研二干笑两声，“你这不是差点嘛。”
说到后来，声音也低落了起来，“但，其实当时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松田阵平受不了这样的萩原研二，赶忙调转话题，说就说了吧，反正自己都这样了。
“总之，那我还活着这件事情你要怎么办？”
感受到自己幼驯染的纵容，萩原研二的情绪立马转变过来，“嗯哼，你的讣告都发出来了，就这么办呗。”
“……”
“萩。”松田阵平深深的吸了口气。
“怎么啦，小阵平~”
“卓也哥有你，真是他的福气。”
萩原研二并不觉得有多不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想说动现在这样的哥哥，我能做到的，就只能比他更神经质一点吧。”
“更何况，藤原前辈也十分同意我的计划。”
“……”
松田阵平开始为卓也哥感到心疼，但萩原研二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郑重的提醒道。
“小阵平，你差点就死了。”
他沉声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他了。”
“你知道我一开始只打算将事情找个理由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但他的态度告诉我，你这次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松田阵平表示沉默。
“幸好你没事。”
语气里带着难以掩盖的庆幸，萩原研二看向睡过去的某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不然，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原谅他。”
“……”
“……”
松田阵平没办法回答，他不是萩的立场，所以只能沉默。
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卓也哥哭。”
萩原研二似笑非笑的出声，“他应该庆幸，他的态度告诉我他有考虑过你的生死，且一样的在乎，不然，就算你还活着，我大概也没办法原谅他。”
话虽这么说，但也难得的轻松了下来，还会哭，说明不是无可救药。
“所以小阵平，别心疼他，给他一个教训，他需要。”
既然都这么说了，松田阵平能怎么办？
他当然是选择站在自己幼驯染这边，而且，他也能听出来萩态度的好转，“好。”
萩原研二满意了，“你这次能活下来在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所以，工藤那边就不说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是那个FBI，这可是一个大人情。”
想到当时最后发生的事情，松田阵平揉了揉眉心，“啊，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好啦，写到这里，该坦白的还没写到。
卓也本来就有问题，自以为是且有病的人需要毒打才能正常。
松甜甜没死，不过真的差点点，真的死了，那兄弟间大概也就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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