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卿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庄园。以博诺的家世和能力, 在西班牙拥有房产他倒是不惊讶，让他疑惑的是……
“你怎么到西班牙来了？”
博诺的笑容优雅绅士, 像是温暖柔和的春阳。
“这边有一个画展值得看看，刚好我知晓你也在西班牙，所以发消息请你过来。”
博诺旁边的管家雷特对原卿微笑，笑容中满是尊敬，眼神中隐隐有灼热。
原卿回了一个笑容, 不过隐隐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室内外温差的缘故。
“喝一杯茶再走？庄园里还有些不错的话。”
听到后半句，原卿的眼睛亮了亮。
博诺的眼光很高, 他口中的不错就是上佳的作品了。
坐在茶厅中，雷特接过佣人手中的铁艺盘，亲手端放到原卿的面前。
原卿很有礼貌地道谢,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雷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原卿, 在他感到难受前便悄悄离开。
博诺回来的时候手帕沾湿了些, 他随手放在桌上，坐下后开始跟原卿讨论最近出现的一些新画。
“最近你的作画状态如何？”
原卿侧头去看窗外枝叶蔓延的玫瑰。前段时间他和博诺已经就这个话题发生过争执，博诺再次隐晦地暗示原卿最近行为不妥，两人的谈话甚至提到过言东篱。
“那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会影响你的创作和生活。他不适合你。”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今天博诺主动邀约，原卿以为博诺已经能够理解他。
原卿的姿态摆明了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 博诺垂下那双蓝色的眼眸，沉默地抿了一口澄澈的茶水，随后开口。
“抱歉, 是我太唐突。”
原卿没再提到这个话题，他那双猫儿眨了眨，“抱歉，我把手机忘在车上了，可以借给我一个手机吗？”
博诺侧头，深邃的视线放在原卿的身上，他开口，莫名让人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鸟儿的叫声已经消失。
“怎么了？突然想到要用手机。”
原卿的神情很自然，“网上有些事情发生，我需要关注一些后续。”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带上羞赧，似乎在为自己的大意而害羞，“可以吗？”
博诺深深望了原卿一眼，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说完，博诺接过佣人送来的手机，放到原卿的手中。
原卿道谢后打开。
手机很干净，界面上只有几个常用的聊天软件，新得仿佛从来没有使用过。
原卿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点开常用的聊天软件，输入密码，成功登陆。
完成这一步，原卿提吊着的心微微放下。
消息界面上有两个瞩目的红点。
一条消息来自言东篱，一条消息来自邓越。
原卿犹豫了半晌，先点开了跟邓越的聊天框。
【原卿，你以为博诺真的这么宠爱你？你身边人对你的喜欢都是假的！之前围堵你们的记者和粉丝是博诺指使的，我和导演最开始针对你也是博诺指使的，他不管我！他自己也别想好过！】
邓越文字中的情绪充满歇斯底里，字里行间都是拉着人一同下水的疯狂。
原卿心中一沉，小巧的喉结动了动，觉得喉咙处有些干涩。
博诺翘着腿坐在对面，姿态优雅，拿着瓷白茶杯的动作仿佛十八世纪的贵族。
他开口询问原卿，声音温柔可靠。
“怎么了吗？”
原卿没能维持住嘴角的笑容，他摇头，“没什么，只是……有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博诺唇角的弧度不变，他笑吟吟地扫了一眼原卿纠缠在一起的手指，说：“请尽管说，如果我能帮得上忙。”
原卿洁白整齐的牙齿在下唇留在一排月牙印记，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低头，继续之前的动作，这次他点开的是言东篱的消息框。
比起之前，原卿的动作多了几分急切。
言东篱的消息跟他之前预想的差不离，见面再详谈。
但现在，原卿最关心的不是关于手机的事。
他没有过多犹豫，在聊天框打下了庄园的地址，按下发送键。
消息弹出去，方框前转起了小圈。
在原卿期待的注视中，那个小圈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消息发送失败。
“想发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原卿的心脏猛地一跳，久久没有平复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博诺已经站到原卿旁边。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原卿仿佛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原卿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尽力忽略奇怪的气氛。
“没什么……只是通知节目组来接我回去，之后还要录制综艺。”
“手机可能出了一些问题，没办法发送消息。看看新画怎么样，看完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原卿捏住手机的指尖略微泛白，随后他将手机放回桌上，点头答应。
博诺脸上的笑容显露出主人的情绪。
他姿态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手帕，摊手指明画室的方向。
两人迈步，博诺在前，原卿在后。
脚步声响在空荡的走廊当中，显出几分诡异的寂静，雷特影子似的跟在后面，让原卿打消了往回走的想法。
以前的原卿看见这些充满灵气的新画作，一定会非常高兴，但今天，仿佛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原卿的胸口，他不太能笑出来。
“博诺，我有点渴，可以把刚才的红茶端给我吗？”
博诺和原卿讨论画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场，此时雷特已经不见踪影。
听到原卿的话，博诺扭头跟原卿对视一眼，同意了这个请求。
脚步声渐行渐远，等声音彻底消失，原卿才松了肩膀。
他左右张望一圈，开始思考回酒店的办法。
原卿之前就对博诺有怀疑，包括言东篱暗中也提醒过他，博诺的几次出现都太巧合。
那天博诺为他带过来的蛋糕，明明需要提前很多天才能订好，但博诺就像有先知似的，他知道自己那天会遭受到黑粉的攻击，知道自己需要安慰，蛋糕上还写着安慰的话语。
并且，如果真的临时知道网络上攻击的风波，到第二天早上，因为言哥的快速反应，他的舆论也已经平反。黑料和打脸几乎就是前后脚。
但博诺似乎对此并不知情，他像是只知道网络上有对他的攻击。
邓越的消息只是让原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卿觉得自己不傻，要是别人当他傻，才是真的傻。他是抱着跟博诺说清楚的意愿来的，不过到了这里原卿才发现，他的想法或许有些天真。
像是来自小动物的直觉，面对一直友善的师兄，原卿突然心生害怕。
没想到这么拙劣的借口真的能支开博诺，原卿走出画室，向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多庄园都会做环形设计，这样尝试说不定有机会走出去。
不同于之前的富丽明亮，越往里走，四周的环境越来越黑暗。
让人失望的是，走廊的尽头不是另一个出口，而是一扇门。
原卿将手放在门上，缓缓用力。
门半开，最先飘出来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像是什么被烧过。
原卿皱眉，借着微弱的光去看房间中的情况。
房间中央是烧焦的画室，墙上好像挂着些画。
原卿忍不住凑近去细看墙上的画，看清楚后，他呆愣在原地。
“看清楚了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原卿僵住身体，像是有根生在他的双脚上，他一时间没办法动弹。
“好看吗？”
博诺站到原卿身后，修长苍白的手指向墙上的一幅画，他继续问：
“眼熟吗？”
墙上的画——全是原卿的作品。
准确来说，是模仿原卿作品而成。
没等原卿继续开口，一张素白的手帕盖在他的口鼻处。
晕倒之前，神思迷糊之时，原卿迷迷糊糊地想到：
原来是手帕有问题，怪不得打湿的手帕博诺一直随身带着。
好渴。原来茶没有问题啊，早知道他就喝一点了。
*
原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好像是他遗忘的曾经，刚回国时发生的事情。
他买了一张票，是言东篱难得的线下见面会的门票。
在进会场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着急的小姑娘。
一行四个人，但她的票丢了。
马上要一个人留在外面，还错失一场偶像难得的见面会，少女的眼眶红通通的。
在梦里，原卿也模模糊糊地觉得不是滋味。
他最后把票让给了少女，自己一个人在外站着，等待工作人员核实信息再放他进去。
少女和她的朋友们留了他的号码，坚持想给他钱，原卿拒绝了，让她们快些进去。
原卿记得少女脸上的感动和惊喜，这让他有了很多画画的灵感。
刚刚入春，室外的夜晚仍然有几分寒意。
原卿穿得不多，被冻得有几分瑟缩，连鼻头都微红。
在这个不甚明亮的夜晚，原卿回国第一次见到了言东篱。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冷淡。
*
原卿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他坐起身体，四肢还有些酸软乏力的感觉。
触目是干净整洁的房间，窗外还亮着，想来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原卿伸手，庆幸地摸到口袋中的手机。
还好，手机还在，博诺并没有检查他的口袋。看来是相信了他之前手机忘在车上的说辞。
小心地确认周围没有摄像头，原卿给言东篱发了一条信息，上面是庄园的地址。
他认为博诺不会对他做什么有实质性伤害的行为，但这种情况，原卿不由得心生慌乱。
他要感谢前几天无意中看到的刑侦片片段，让他灵机一动留下了手机。
原卿刚刚发完短信，房门便打开。
博诺端着一杯清水走进来，对原卿的怒视视而不见。
“你的嘴唇很干，该喝点水。”
原卿抿唇，敢怒不敢言地接过水，但没喝，径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博诺眼神一暗，微笑：“水里没放东西。”
原卿没动，用行动告诉博诺自己的不信任。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博诺的心还是传来一阵窒息感，原卿的拒绝仿佛直接作用在他的心上。
从刚才开始，不，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再也不是原卿心中那个和善的师哥。
“那些画是怎么回事。”
博诺拉过椅子，姿态娴雅地坐在上面，他看着手脚发软还没办法下床的原卿，眼神莫名。
“那些都是失败的画作。”
“失败的画作？”
“比起你的作品，那些糟糕的画只能算是垃圾。”
博诺的语气逐渐激动，原卿下意识往后坐了一些。
“你的绘画天赋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好好发挥你的天赋，你只需要待在学院中，待在画室里就好，这样就可以完美地发挥你的天赋。”
原卿皱眉，“不是这样的，脱离现实永远没办法画出最完美的作品。”
他以前的画作是靠细腻的情绪支撑，但感性得不到补充，终究有一天，灵气也会干涸。
无论痛苦还是愉悦，深刻的感触才是最好的画笔。
博诺摇头，之前的神经质消失，恢复了些许原卿熟识的气质，他失望地说：“很遗憾，你现在被恶魔蛊惑，我相信你冷静之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他起身，面带微笑地整理好自己洁白的手套，继续开口：“我会为你打造一片净土，不论是舆论、批评、费用，不管什么琐事都没办法打扰你，你只用专心自己的创作。”
原卿：“你疯了吗？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如果老师也说你是为了创作闭关呢？”
只要博诺对西蒙老师说他想要闭关，老师一定会相信博诺的说辞。西蒙老师对外这么说，又找不到他的人影，那么家人都会相信原卿是在闭关，不会有人过多怀疑。
“你！”
博诺对原卿的质问没有反应。
他现在才意识到，博诺真的已经不是他心中那个儒雅的师兄。
“师哥。”
博诺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原卿的声音陡然停住脚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原卿这么叫他。
“抱歉。”
在原卿还带了一丝希望的视线中，博诺转过头回复：“小原，这个房间中有信号屏蔽器。”
“气体有些后遗症，多休息一会儿。三餐有专人送到你的房间。”
说完，博诺离开，大门重新紧紧关上。
等博诺离开，原卿拿出手机，果然，信息显示并没有成功发出。
不知道博诺是不是已经知道他还带着手机。
情况不容乐观，原卿的心中也不免弥漫焦躁。
他不会真的会被带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吧？
没等多久，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晚餐的时候，也许是佣人来送餐。
原卿还有点腿软，他扶着墙下了床，缓缓走到门边开了门。
门口的仆人一身白衬衫黑马甲，高大俊美，容貌无比眼熟——
是言东篱。
原卿：他是不是还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