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观众席上荡起一波又一波红黑色的海洋, AC米兰的球迷们疯狂地庆祝着胜利,早就准备好的tifo在空中飘扬。
队友们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就连守门员也丢掉手套冲向人群。大家叠成罗汉,完全不顾近在咫尺的镜头, 又笑又闹, 尽情发泄着压抑许久的情绪。
卡卡累到趴在地上, 鼻息间都是草皮青涩的绿调,汗水顺着脸颊流入衣领。
我们赢了……
他大口喘息着, 脑袋晕乎乎的, 觉得还有些不真实。
我们真的赢了。
身体几近脱力,但是卡卡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甚至兴奋。他抬起脑袋,试图从拥抱在一起的人群中寻找着目标,但是却被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挡住了视线。
“还可以吗?感觉怎么样?”加图索一把把卡卡从地上拎起来, 上下拍打着他身上的草屑,不停询问者卡卡的状态。
“好累。”卡卡顺势倒在他身上,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你跑了一整场, 当然会累。”加图索嘴里念叨着:“马上颁奖结束以后就赶紧回去休息,回去好好睡觉知道吗?”
“嗯。”卡卡在他身上蹭了蹭,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加图索看着这个满脸疲惫的男孩, 明明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但是却仍旧带着抹不去的稚气。
还是个孩子呢。
他给了卡卡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做得很好。”辛苦了。
11
意大利杯的冠军是当场颁发奖杯,只等冠军出炉,就能立刻举行颁奖典礼。
媒体们一拥而上, 想要近距离拍摄一些冠军的照片。球迷们还在欢呼着,除了亚特兰大的球迷,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离席,大家都想见证自家球队捧起冠军奖杯的时刻。
虽然这只是意大利杯的冠军,但球迷们相信这只是个开始,他们AC米兰会一步步拿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卡卡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
宽阔的球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入了这么多人,他躲过不停拉进想要拍摄特写的镜头,婉拒前来交换球衣的对手,向不小心撞到的每一个人说抱歉,直到在人群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卡卡眼前一亮,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青涩却又明朗。
“里卡多!我在这里!”
他挥手,在对方视线看过来的同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奔跑起来。
潮湿的卷发黏在额前挡住视线,卡卡也只是胡乱拨开,他的心思现在完全顾不得这个。
终于,他越过人潮,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我做到了!冠军!”卡卡的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兴奋,“我表现得怎么样?”
“太棒了,”里卡多用空出的双手抚摸着卡卡的脑袋,梳理着那头湿漉漉的小卷毛,声音温柔到不像话,“我真的很为你骄傲,你才十八岁,就在意大利拿到了一个奖杯,而且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
说到这里,里卡多也不嫌弃年轻人满身是汗,捧着卡卡的脸就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真是太棒了!”
卡卡喜滋滋地笑着,他抬起头,去看里卡多。
绚丽的灯光,飞扬的彩带,轰然响彻整个场馆的音乐,闪耀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光影交织。
他甚至能在里卡多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年轻稚嫩的脸庞上全是依恋。
像是远行的船舶终于回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卡卡的鼻子突然一酸。
他把脑袋埋到里卡多的脖子边上,用力地、狠狠地抱住里卡多,感受着怀里人沉稳的心跳,不愿意撒手。
里卡多被勒到闷哼一声,但也没有推拒,就这么顺从地任由卡卡抱着。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我是说,赢下这场比赛,夺得意大利杯冠军,任何一个都太美好了。”卡卡喃喃自语。
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突然就很想倾诉。
“什么?”里卡多脸上还带着笑意。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想象着你拿过的奖项,那么多那么多的荣誉,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想象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真的实现了,我真的拿到了一个冠军。” 卡卡有些语无伦次。
在刚知道自己的未来时,卡卡其实相当满意。
想想看吧,他不仅进入了五大顶级联赛,还代表巴西参加世界杯,拿到金球奖……成为享誉世界的足球巨星,甚至和罗纳尔多成了好朋友。拜托!那可是罗纳尔多!
作为一个曾认真考虑过把工程师列入自己未来职业规划的小孩,卡卡想不到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本该在自己的时间线里,走过一段和里卡多同样短暂却辉煌的职业生涯。但是命运又如此慷慨,给予了他一次奇迹般的旅程。
但是之前的他一直觉得这是属于里卡多的世界。
卡卡以为自己适应地很好,其实他没有。
这个世界已经拥有了一个里卡多,已经拥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里卡多。他经历过那么多传奇的故事,获得过那么多骄傲的荣誉,也拥有着无数热烈真挚的爱意。也许苦难曾经光顾过他,但是这个男人仍然柔软而坚韧地挺拔着。
里卡多已经足够精彩,卡卡想,那我呢?我真的能做到这样吗?
“这不是你的荣誉,不是三十六岁的里卡多获得过的那么多奖项中的一个。也和未来的里卡多无关,和2000年的那个里卡多无关。这是属于我的,是属于现在的我的。你明白吗?”
“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真的自己做到了,这是我自己赢得的荣誉。”
“我明白,我明白,我全都明白。”里卡多听着卡卡断断续续地倾诉,每说一句话,都会认真地回应一次。他像是对待最珍贵的珍宝一般,用手指擦掉男孩眼角悄悄滚落的泪水。
里卡多的态度太温柔,以至于卡卡差点憋不住哭出声。但是看着不远处时不时往这里转悠的镜头,卡卡还是努力忍住了。
他抽噎了一下,眼眶泛红:“我之前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我踢得很努力,非常努力,有的时候甚至焦虑到睡不着觉,因为我怕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优秀。我怕我如果突然回去,是不是一切都会归零,我还是要再次重新开始。”
“但是现在我想清楚了,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最起码这一刻的我是真实的。”
卡卡的语气逐渐坚定。
“我们拥有相同的灵魂,但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我的未来不是一条被定格了的路线。即使这个现在并不稳定,但它也属于我,真真切切的属于我。”
“属于这个拥有奇妙之旅的卡卡。”
这里不属于他,可是这里又属于他,属于卡卡,属于里卡多,属于上帝之子。
卡卡突然回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礼拜的日子,在圣洁的教堂里,他的发音还有点笨拙,嗓音尚且稚嫩,却为主高唱着赞歌。
他现在也想唱赞歌,为命运的奇妙,为上帝的慷慨。
“那么这会是第一个。”里卡多突然微笑起来。
“这当然是第一个。”卡卡重复,他明白里卡多的意思。
两个人在满场的喧闹中对视,然后突然同时大笑出声。
卡卡抹了下眼角,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突然消失不见。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许许多多个奖杯,会拥有数不清的荣耀。
意大利杯只是一个开始,而他的未来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