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中女翻红指南【完结】>第115章 催命(二更)

  白寄凊出了电梯, 拨通了江雪荷的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很温柔,轻声细气地问她:“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现在才早上八点, 白寄凊从昨晚开始,就睡不着觉:“你出来吧, 我在你家门口。”

  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江雪荷没来得及挂断通话, 她还听到江雪荷父母隐约问她去哪的声音, 江雪荷走得太快, 这些声音被她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走了出来,用一扇门彻底阻绝了噪音。

  她俩相对望了片刻,竟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 白寄凊指了指自己放在耳边的手机,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雪荷这才也露出一个笑容。两人原来都见到面了, 还是谁也没把电话挂掉。

  然后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拥抱,江雪荷紧紧地搂着她, 一点一点摸着她浓密的卷发,这一切温存,对于她而言, 都有点恍如隔世了。

  “我妈妈昨天来了。”白寄凊说, 江雪荷实打实地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知道。”

  “上次我来你不也不知道。”两人身高相仿,白寄凊却喜欢枕在她的肩膀上,望着她清晰的颌线, 她用指腹, 漫无目的地摸过江雪荷的脸颊和眼下, “你在书房戴着耳机看剧本,当然什么也不知道,我上次回去,应该是被我妈妈发现了,她才特地要来看看是什么情况的。”

  父母是最了解孩子的。

  江雪荷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白寄凊妈妈回去对她说了什么,白寄凊今天为了什么过来,一切仿佛都已经是不言自明,昭然若揭。

  “先告诉你个好消息。”白寄凊笑道,“1月上映,截至到今天,咱们的贺岁电影票房已经三十五亿了。”

  确实是很喜人的成绩,不过基本完全是白寄凊,童晴和廖波这三人的功劳,路演最主要的也是她们三人跑的,她和其他人都是选择性地跑场,忙到和白寄凊只见了两次面。

  而且作为一部专门的喜剧贺岁片,又是大咖云集,这成绩也绝称不上多么惊人。

  江雪荷高兴,可在眼下这种境地,她实在高兴的很有限,实在是不大高兴的起来。

  白寄凊就捏了捏她的嘴唇:“笑一下嘛。”

  江雪荷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太过沉重,就微微地笑了一下,可白寄凊还是不满,亲了一口她的嘴唇,江雪荷无奈,只能加深了这个微笑,白寄凊又亲一口,笑盈盈的,看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露齿笑。

  “保持住。”白寄凊说,这次在她下巴上吻了一下,“笑着,乐观一点听我说话。”

  “我妈妈说,今天让我来和你爸妈谈一谈,或者你再谈一谈,让我们用尽办法,她毕竟说的是你家要同意,我们才能同意,所以……让我和你爸妈谈谈吧。”

  江雪荷仍保持着这个露齿笑,这句话很短,却给她的感觉很漫长,漫长到她一时之间,无法立刻恢复到原来的神情。

  她想这个笑容真的给了她一种好心情的错觉,好让她对白寄凊说:“我知道了,等我……等我再试试。”

  她不抱希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白寄凊给拖进来!

  “你稍等我一会儿。”江雪荷说,拧门进去,因为这门是有声音的,她爸妈再想知道外面是谁,她们发生了什么对话,也不能把门打开去听,这会儿都在沙发上坐着,看她进来,目光都汇聚到了她的脸上。

  “外面是不是白寄凊?”爸爸问她,江雪荷不答,就站在原地,对父母说:“爸,妈,我从小到大,应该没有真的求过你们什么吧?”

  “想走艺考,想做演员,让你们送我去集训,是请求,”

  她们这种家庭是不擅长长篇大论的,也很少说这样掏心的话。

  江雪荷望着自己的父母,知道他们爱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她也从家里得到过许多情感支持,可是世界上无论什么爱,都不是无条件的啊!

  “现在我恳求你们,让我和她在一起,好吗?无论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无论我和她能在一起多久,让我试着谈一次恋爱,可以吗?”

  “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妈妈说,这话一起头,江雪荷就知道毫无希望了,她听都不想继续听下去,可惜耳朵不能合上,她只能闭上了眼睛。

  忽然,她们所有人听得砰的一声响,刚刚江雪荷进门的时候,太无暇他顾,根本没将门锁上,白寄凊在外面,把所有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她强压着火气,走到江雪荷身边,彬彬有礼地说:“叔叔阿姨,如果你们真的让她谈恋爱,为什么不让她谈这段恋爱呢?我是有多不好,让你俩这么嫌弃?”

  江雪荷不阻止白寄凊的问话,她一言不发。

  爸爸腾得站了起来,妈妈还坐在沙发上,语气也变得严肃了:“姑娘,你不是不好,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是你好不好的问题吗?”

  “我知道了,”白寄凊说,“你们没法接受雪荷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喜欢我,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她和我在一起高兴,这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最重要?”爸爸这下真的忍不住了,“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家雪荷要过幸福,正常,健康的人生!我们做家长的要让她走正道,这才叫最重要的事情!”

  白寄凊气得脸色发白,她望着江雪荷的父母,声音都在发抖,认真地说:“你们根本不爱雪荷。”

  这是天大的指控!

  她根本不让江雪荷父母接话,紧跟着说:“我一直以为你们和我家里一样,是能够沟通的,可是我发现你们根本就不爱江雪荷!”

  “你们要是爱她,怎么舍得她伤心?怎么舍得她失去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舍得让她过她不想要的人生!”

  “你家里?”妈妈也生气了,“你家里根本也不同意!你妈妈来找过我们,她根本也不同意,还要和我们一起让你俩分开!”

  “让她出去!”爸爸对江雪荷说,语气严厉,“别让外人在咱们家里大吵大闹,丢不丢人啊!”

  白寄凊这下更是勃然大怒了:“要不是我在外面听到你们油盐不进,我会进来吗?你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多伤孩子心吗?你们这样对江雪荷,你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她!”

  “够了!”

  别说白寄凊了,就连父母都没见过江雪荷动怒,一时之间,都噤了声。

  “够了。”江雪荷的声音缓了下来,不过仍然是疾言厉色,“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可以不尊重我,可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她握住白寄凊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她进来,做这些事情,说这些话,或许太着急了,或许有不对之处,都是为了我,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请你们今天就回家。”她拉着白寄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门合上了,没摔门,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她只是像平常一样,把门关上了。

  “雪荷……”白寄凊攥着她的手,感觉她掌心湿漉漉的,极其冰冷,“没关系,都不同意,没关系。”

  白寄凊说:“不要紧的,我们不管她们了,我们就谈自己的恋爱,好不好?我们不要她们同意了,我不在乎了。”

  江雪荷没回话,她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地坐到了门前的亚麻脚垫上。

  那垫子是绝谈不上干净的,都是人来人往地用脚踩,可是江雪荷毫不在意地坐下去了,她紧紧地牵着白寄凊的手,仿佛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直到坐了下去也没有松开。

  白寄凊顾不得那么多了,也坐了下去,半靠在她的怀里。她几乎是没看到江雪荷失态的,她的江雪荷永远温柔,永远包容,永远唇畔带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默不语,毫无声音,那么大滴的眼泪往下淌,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白寄凊亲了亲她的脸颊,上面满是泪水,太咸了。

  “我回去再和我妈妈说一说,她说这次是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她怎么舍得呢?”白寄凊想给江雪荷把泪擦一擦,因为太咸了,会流到嘴唇上,很不好吃。

  她擦不及,擦得满手湿淋淋的,害得她也想哭了:“我妈妈一定不会这样的,或者你先不要和你爸爸妈妈联系,等到过一阵,他们想孩子了,不自然就会服软的吗?”

  白寄凊居然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江雪荷笑了。

  她屈起指节,轻轻地擦了擦白寄凊的眼泪:“寄凊,这话是不是有点天真了?”

  白寄凊也笑了:“或者我们不要任何人的同意,不回家,我们和他们断绝关系,我们谈自己的恋爱,好不好?”

  她这话大部分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江雪荷听得出来。

  白寄凊怎么能和家里断绝关系呢?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家。

  至于她自己,这么懦弱的一个女人,合该找不到自己真正的生活。她和父母之间拴着一条道德感和爱的脐带,剪得断吗?她不知道。

  脐带的两端,爱是错位的,可爱依然存在,并且永远存在。

  她事业有成,精神独立,但这和顺利脱离家庭根本是两码事!

  脱离家庭很简单,可是那是她的爸爸妈妈,那是她照顾她从小到大,尽力爱自己的家人!明明是传统家庭,可是只要了自己一个女儿;很尊重自己的意见,家里的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她长大了之后,甚至要她做主;他们有自己的退休金,有自己的养老存款,自己明明已经很有钱了,可从来不向自己要一分钱,甚至还要给她钱!

  房子是她要盖的,那时候爸爸妈妈说,留着钱吧,你在京城还要买房子呢!

  他们快六十岁了,他们接受不了同性恋,不是滔天大罪!

  白寄凊拿毛茸茸的发顶蹭了蹭江雪荷的脖颈:“真的都没关系的,你爱我,我也爱你,”她没有被打败,依然很乐观,“这就够了,不是吗?其他都没关系的。”

  没关系这三个字,反复萦绕在江雪荷的脑海里,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在这样一场残酷的爆炸里,在这些激烈冲突的表象之下,以前那些甜蜜的,充满的爱意的记忆碎片剥脱外层,她又听到自己心里的很多声:没关系,没关系的。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选错了,是吗?

  她和白寄凊,是两块不规则的拼图,甚至上面的图案都不一样,可是硬要拼到一起,硬要把彼此卡得紧紧的。父母就是彼此那方的一只手,拼命地想要把她们撕扯开来。

  只不过父母的理由是你们都是蓝色的呀,你们重复了,你们不能合在一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们不仅重复,并且无可救药地无法嵌合,是硬生生地拧在一起的。

  爱就是这份粘合剂。

  白寄凊的那块拼图是块快乐、天真、骄傲、孩子气的小猫,活泼,备受宠爱,突出的部分是蛇的毒牙,需要别人的包裹,自己感觉不到疼痛。

  很可惜,自己不是另一只可爱的毒牙小猫,自己只是某种动物柔软的肚皮,除了被刺穿外,她毫无办法,只会内耗,只会微笑,因为爱的粘合剂,不仅包裹住了小猫的心脏,也渗进了她累累的伤口里。

  “再坚持一会儿,”江雪荷说,她的泪水渐渐干在了脸上,这让她想到那条通过干洗也救不回来的丝巾。她不厌其烦,贪得无厌地抚摸着白寄凊的卷发,乌浓的卷发,和她的睫毛一样好,“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白寄凊以为她说的是父母的事情,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我要回去再和我妈说一说,实在不行,我们不要任何人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