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喝酒熬夜了, 大清早起来脑袋又涨又痛,跟塞了千斤重的秤砣似的,颜汐醒来久久都没动弹, 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嗓子就像是吞了刀片。
一歪头, 床头柜果然放着一只玻璃杯。
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渴的喉咙,就像是下了一场久旱之后的甘霖,整个人都被注入了新鲜血液,终于又活过来了。
“?”大脑渐渐恢复思考, 颜汐忽然想到——昨晚童晚把自己从酒吧接回来之后, 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做, 甚至比平常还要沉默寡言,甚至只是看着自己洗了个澡睡下就关灯去隔壁书房了。
怎么?是嫌自己亲了别人脏了?还是身体魅力不够童晚失去兴趣了?
种种怀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颜汐莫名其妙的同时失笑出声。
不管是哪种可能,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
难道不是吗?
反正她早就对童晚腻味了, 如果不是对方狗皮膏药粘着自己,她恐怕早就去找下一个, 这会都不知道是从哪张床上醒来, 给哪张脸送上一枚香吻了。
厌了也好是,省的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只为作出怎么从童晚的世界消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
只是——想归想, 但未免自己想的太多了点。
就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催眠自己。
笑容逐渐僵硬在嘴角, 颜汐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手中已经下去一多半的温开水, 愣怔了一瞬,皱着眉随手摔在了柜子上。
“咚——”的一声重响, 几滴水珠溅在颜汐的手背上。
昨晚接自己的时机卡的那么准,搞不好是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所以公司应该是积压了一天的工作有待处理吧。
一晚上不睡觉对于日理万机的童氏董事长来说应该是很正常吧。
她一把掀开被子,完全没发现此刻的自己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气,甚至是怨气。
大概是昨晚睡得不好,今早气不顺吧。
颜汐是个享乐主义至上的人,既然自己不爽,那就要把胸闷滞涩转移给别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拖鞋不知道蹬去哪儿了,颜汐也懒得去找,光脚踩在长毛地毯上。
一想到可能会看到的童晚吃瘪但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脸,果然,心情瞬间好了一大半,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恨不得立刻将昨天在酒吧的每一个细节都描述给她,欣赏她因为自己而变幻莫测的脸。
……
颜汐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楼梯口,用眼角的余光,居高临下看着楼下。
虽然背景是家里的客厅,两人也是坐在甚至套了米色套子的温馨沙发上,但童晚强大迫人的气势,愣是将一场姐妹间的谈话变成了冰冷的商业谈判。
即使她背对着自己坐着,颜汐只能看到她黝黑的后脑勺以及不算宽广的肩膀,但脑海中还是下意识浮现出了一张明明眼底已经染上了不耐神色,但却依旧沉稳静待,仔细观察对手微表情的脸。
童雅瑶虽然正面对着颜汐,但她就像是犯错正被训斥的小学生,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脑袋却是萎靡地耷拉着,双手放在膝盖手,无措地绞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观察多时了。
反而是童晚,就像是心有灵犀,在颜汐的视线刚转移到她身上时忽然身子一百八十度转头,两人视线正好在空中撞上,耳畔似乎还能听见彭地撞击声。
颜汐嘴角微微上挑,冲她扬眉。
一早上滞涩胸口的郁气随着一声轻笑终于吐了出去。
原来不是不计较,只是没从自己下手,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啦。
颜汐撩开额前的碎发,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身上明明穿着粉色的真丝睡裙,但却像是穿着加大豪华版,甚至裙摆下面还藏着巨大裙撑的蓬蓬裙的公主一般,在宴会的最高潮时在万众瞩目下,一脸贵气又得意地优雅走下来。
光脚踩在楼梯上自然是没有声响的,童晚没看懂啊,但猜到她没穿鞋,探头瞄了一眼,立刻脱下自己的,手拎着迎上去。
颜汐在还剩下两层台阶时候站定,低头俯视着已经蹲在楼梯下方的童晚。
她看着她将拖鞋摆正,示意自己扶好楼梯之后这才执起她的脚踝,贴心地用衣袖蹭了蹭脚底板后塞进了拖鞋里。
一切做完之后,童晚起身盯着因为把自己完全拿捏住了而神气至极,只给童晚看到她高高扬起的下巴的颜汐,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婆婆妈妈你不爱听,但说一次你又不记住,脚心不能冷到了,会闹肚子,而且……”
果然,颜汐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打断道:“而且老了之后会得老寒腿。”她肩膀使劲撞了一下童晚擦身过去,余光蔑视地斜她一眼,鼻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别忘了到底谁是医生。”
“只是——我怎么会老呢?”她风骚地撩了一把头发,发梢掠过童晚的脸颊,落下后露出她微变的脸色和凝重的眼神。
不会老——除了自夸,还有什么意思?
童晚不敢深想,但又不得不深想。
因为——颜汐什么事做不出来。
而且,当颜汐看到她的情绪还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千变万化,还没吃早饭就像是被填饱了肚子和胸腔似的,餍足得不得了。
她趾高气扬走到茶几前,贵妇似的坐到沙发上童晚起身地位置,身下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余温,捏起桌上散乱的文件资料,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妹妹,没看出来啊,米国常青春大学,不会是同名吧,怎么申请上的?”
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调侃和戏谑。
童雅瑶耳朵根微微泛红,眼皮掀开偷偷瞄了童晚一眼,交叉在膝盖前的手无措地绞了绞,没说话。
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申请上的吧。
颜汐拨拉了两下,找到个人资料表,在看到个人荣誉那一项时眼睛微微瞪圆,连表情都变成了小猫咪乖巧可爱的模样:“十三岁就开始申请专利了,十五岁至今发表了……啧,近三十篇核心经济论文,你这……”她转头看向童晚,满脸嘲讽,“足够两个人上学了,准备这么充分?就这么怕她没学上吗?”
她将资料摔会到茶几上,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胸,挑眉看向童雅瑶:“什么时候开学?”
“……”昨晚童雅瑶喝得比颜汐还多,她又是不经常喝酒,一大清早起来脑子还没颜汐清醒呢,更何况她也是半个小时前才得知自己已经被这个名气很大,但对于自己来说不被提醒的话,名字都有可能写错的世界名校录取了。
几号开学来着?童晚说了吗?没说吧。
全程她就记住一句话。
机票已经买了,赶快收拾收拾行李,司机很快就来接她去机场了。
直到现在童雅瑶才回过神来,不真实感也慢慢席卷上来,她悄咪咪掐了掐大腿,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这小动作自然是没逃过颜汐的眼睛的,她低笑一声站起身,挨着童雅瑶的肩膀坐下,和童晚面对面,四目相对,但话却是身侧人说的:“挺好的啊,争取早日毕业回来和你姐抢……”她刻意顿了顿,在童晚直勾勾的凝视下轻轻笑道,“童氏集团呀~”
有一瞬间,童雅瑶感觉空气都要凝滞了,她喘不过气来的同时还有箭矢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把她能刺穿成筛子。
可颜汐却对这样一触即发的局势很享受,她身子微微后倾,双手撑在沙发边缘,笔直细长的双腿交叠:“童晚,你在试探什么?”
“?”童瑶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她看一眼童晚依旧阴沉,但隐约透着些许慌张的脸,额头逐渐升腾起一只只问号。
“要真想送童雅瑶走,昨晚就能把她团吧团吧塞进行李箱里邮寄过去,这会说不定拿着刀叉往自己大腿上扎测试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实了。”
童雅瑶:“!”总感觉这句话每一个字对自己都是满满的恶意。
童晚紧张,身子、表情都紧绷着,看向颜汐的眸光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凶狠。
颜汐失笑,她站起身走到童晚的怀里,下巴磕在对方的肩膀上,闭着眼黏黏糊糊说道:“不过说真的,妹妹虽然有钱,但大小脑似乎都没发育完全,保不齐就会被骗钱骗色,送出去好好深造下,对你,对童氏集团,对她都有好处。”
童晚楞了一下。
她看不到颜汐的表情。
但即便看到又能怎样,她永远都猜不到颜汐的心中所想。
就是颜汐自带的这种不确定感让她总是缺乏安全感,生怕一眼没看到颜汐就会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不见,再也找寻不回来。
就在刚刚,童晚还在嫉妒童雅瑶最近和颜汐走的很近,哪怕知道两人之间青白的,甚至连闺蜜情都算不上,就只有童雅瑶单方面不断释放的平淡如水的闺蜜情。
但现在她来不及松懈,一股浓浓的唇亡齿寒的惊慌和愁绪涌上心头。
颜汐对她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还比不上颜汐对童雅瑶的。
但她能这么潇洒地说出让童雅瑶离开,甚至大概心里已经做好这一出去恐怕就很难再有见面机会的准备。
所以——她离开自己的时候也会这么干脆利落,完全不拖泥带水吗?
一时之间,童晚真不知道是先该同情童雅瑶,还是先替自己感到悲哀。
“你想让她去吗?”微微颤抖的声线就像是在问自己的死期。
“我?去的话毕业证书上又不写我的名字,不去的话这机会也不能让给我,我的答案重要吗?”颜汐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她揉了揉小肚子,“去不去都行啦,比起这个,我现在更关心的是现在几点了,怎么还没有早饭?我饿的头晕眼花腿都软了。”
“有的有的,不知道你几点起来,稀饭在电饭煲里温着呢,蒸饺应该还是热的,你刷牙洗脸没,我这就去给你端出来。”
和童晚的敏感和多想不一样,童雅瑶天生神经粗壮迟钝,颜汐这么直白的话都没让她产生被抛弃的失落和悲凉,听到颜汐的要求立刻站起来,地主家的小媳妇似的颠着小碎步乖巧地跑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