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散住院了。
柏沂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报告，无他，因为这报告的结果实在是太——吓人了。
根据柏沂提供的信息和医院检查的记录，医生说，陆临散申请了发热期安全约束帮助，按照规定医院和政府都留有备案。在这期间，陆临散有滥用抑制剂的记录，还在大量摄入专门为Alpha准备的镇静剂后高强度活动，强行逃离了安全约束，在这之后就是从柏沂哪里问到的淋雨剧烈运动熬夜吹冷气空腹再次剧烈运动。
至于柏沂以为是春药的那个东西，其实是高度浓缩的抑制剂和镇静剂的混合颗粒，而且一包里通常有三份，是陆临散一口气撕完了而已。通常状况下是要一天早中晚饭后分三次泡至少五百毫升的水服用的，而陆临散居然一口气吃了四包，而且他的保温杯一共也才七百毫升，那时水也没装满。
最后的最后，再加上情绪激动，终于连陆临散这么抗造的顶级Alpha都受不了昏死过去了。
也就是说，其实从柏沂在医院里醒过来的那一刻，陆临散就没清醒过……
——完全看不出来。
柏沂的确注意到陆临散心情不好，也不可能不发现陆临散的阴晴不定，可他真不知道陆临散的身体状况糟糕到那种程度，陆临散甚至能抱着柏沂走那么远一段路，还能正常说那么多话，还和柏沂滚三回床单……
柏沂听完人都傻了，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什么羞耻，把自己观察到的不对劲都告诉了医生，包括陆临散对他的软禁和强迫，只略过了具体的细节。医生听完后推测陆临散有相当严重的心理问题，建议立刻就医，而且最好找专门针对Alpha的。虽说受到信息素影响Alpha和Omega更容易心理疾病，但绝大多数医生平时接触的还是Beta，陆临散这情况很明显和Alpha有脱不开的关系。
至于吃颗粒，医生从陆临散发热期自己关起自己来看，推测他第一次服用大概是害怕发热期刚刚结束后的性爱引起二次发热，不过第二次服用是为了什么他就很难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了，得问这方面的专业医生才行。
陆临散这个星期是暂时只能住院了。原则上来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家医院是相当不建议（其实跟不允许差不多）家属或者其他相关人员陪护的。柏沂完全理解，毕竟有些病人会传染，就算不会传染，普通人不懂陪护知识又关心则乱可能会添很多麻烦，还会大大增加引起医患纠纷的概率，交给专业的陪护员就好。可是陆临散情况比较特殊，虽然他只要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身体就能好……
医生和柏沂沟通后建议柏沂也一起陪护，柏沂了解了规矩办完该办的手续后，先去买了一些零零总总的感觉用得上的东西，然后根据医院给的资料去陆临散申请安全约束的地方帮陆临散收拾了一下烂摊子，顺便拿回陆临散的手机，也正好顺路回家。
回到家里后，柏沂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了自己手机和证件，早就没电了，不过家里还有充电宝之类的移动电源，可以先充着，现在没空等它慢慢充了，衣服也随便挑一点就好，还有家里所有药都要翻出来拿到医院给医生去检查一遍，越早越好，不能拖……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柏沂心底一惊，他办的这些手续和买的东西花的时间挺长的，就是因为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急着回医院的。他立刻转头——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柏沂被丢到了床上，陆临散压了上来，一把捏住了柏沂的肩膀：“谁让你擅自逃出我的视线范围的……！”
“我只是——”
“闭嘴！”陆临散的脸色漆黑如墨，他完全控制不住力度，捏得自己的指关节咔咔作响，“还收拾东西，我就只是这么一会不在而已……就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肯给我！！”
“我没有，我——”
陆临散又要堵柏沂的嘴，之前也就算了，但这次柏沂绝对不能顺从，他挣扎得厉害，被陆临散一把抓住脚踝拉回到了床上压着，裤子又被拉了下来。
柏沂眼前一黑，饶是不怎么发脾气的他都想要吼出声音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陆临散怎么还惦记着做！！
“我没打算走！”
陆临散的手颤了颤。
“我不是跟护士医生说了你问我在哪就说我在家吗？真要走我就不会告诉你了。”
“你明明在收拾行李……”
“我要和你一起住院。”
“……真的吗？”
柏沂叹了口气。
“陆临散。”
“……”
“我左手边地上那个袋子里面有个盒子，能帮忙把那个拿给我吗？”
陆临散照做了，只是视线始终集中在柏沂身上，看也没看那个盒子一眼。
柏沂现场打开盒子，一副手铐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而且还是情趣手铐。
没办法，能立刻买到的手铐也就玩具手铐和这个了，玩具手铐没法给大人用，网购太慢了。
手铐是打开的，配有两把小钥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看得出挺劣质的。
柏沂走到陆临身边，拿起陆临散的手。
陆临散没有挣扎。
咔哒。咔哒。
手铐铐在了陆临散的手上。
但只有一边。
柏沂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一边的手铐，虽然毛绒绒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手铐，不过好歹是黑色不是粉色的……摸完后他把钥匙塞到陆临散的裤袋里，抬头看陆临散的眼睛。
“这样可以了吗？”
陆临散难得有些呆呆的，他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看看柏沂的手腕。
“我已经收拾好东西了，现在一起去医院吧。”
在陆临散这么严重的问题面前其他东西都得放一放，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感情问题只能说是小问题而已。
“什么啊……”陆临散捂着脸咳咳地笑了起来，“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找把刀随便捅几下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
“宝贝。”陆临散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他用还自由的那只手抓住了柏沂另外一只手，“不要擅自逃出我的视线范围，知道吗？不然我会做什么，你也是知道的吧？”
“你……”柏沂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发黑，陆临散这是认真的……！
“就算讨厌我，就算和我分手，就算……喜欢上其他人，也不要逃出我的视线范围，不要中断和我的联系……懂吗？”
……就算讨厌？就算要分手？
柏沂的突然不明白陆临散到底在图什么了，明明做爱的时候一个劲强调自己喜欢他，现在又说就算喜欢别人之类的话……
“回答我。宝贝，回答我。”陆临散捏紧柏沂的手，“答应我。就当让我安个心，就当骗骗我吧？嗯？”
“我没法答应自己不一定做得到的事……”
再怎么说永远无法离开一个人的视线也是相当不现实的吧……
“是吗。”陆临散又压了上来，“你不肯答应……”
这、这难道又是要……！
“等等……”
“你必须要答应。”陆临散恍若未闻，好像魇住了一样伸手抚摸柏沂的脸颊，“我必须要让你答应……”
“陆临散……！”
大声叫了一句后柏沂眼前是真的闪过了雪花点，醒来后就做着做哪到处跑，他的精力消耗也很大，加上一直很紧张，血一上脑顿时短暂地晕眩了。
其实柏沂只是下意识地去制止又要破坏对话的陆临散而已，完全没想过能成功。可陆临散真的停了下来，在柏沂脑袋里还突突地跳，眼前也一片雪花点时，耳边有另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是陆临散的哀求。
陆临散在哀求自己。
他应该也就晕眩了十几秒而已啊？
柏沂咬了咬自己的舌头，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情况。陆临散颤抖不已，握着柏沂被铐住的那只手，头完全低了下去。
手背感觉到了一阵湿润。
“陆临散……”
陆临散没有抬起头，只是把柏沂的手握得更紧，柏沂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手背越来越湿润。
“再给我一点时间做准备……求你……”
“你怎么了……？”
柏沂抚摸陆临散的头，想让陆临散抬起头，可陆临散反而更加埋下去，抓紧了柏沂的手又像是一眼都不想看到柏沂的样子。
不，不是不想看。
是不敢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宛如风中残烛的声音听得柏沂心如刀割，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陆临散？也就在那篇小说里看到过。这一刻柏沂突然有些希望自己真的是陆临散心中的某个人的代替品了，无论是不是柏霖都好，至少他确实对于陆临散而言是有地位的，能在这一刻安慰到陆临散。
“陆临散……”
陆临散捂住了柏沂的嘴：“听我说好吗宝贝？听我说完再反驳……”
这种时候，无论陆临散说什么柏沂都只会点头，他怎么可能拒绝。
“抱歉，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我不想那样和你做的，但你又提出了分手……”陆临散吻去柏沂手背上的水痕，手铐发出细微的响声，“明明我没有让任何风言风语传到你这边，也没让柏霖对你说乱七八糟的话，但你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了他的怂恿，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那人认识了，还是要和我分手。全都和之前一样，甚至比之前还早……”
“我好怕，我好怕最后又变成那样，你又怎么都不肯收回，甚至还说继续下去会讨厌我……做爱也不行……怎么做都不行……”
陆临散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说出的话也音量忽大忽小断断续续，但他完全停不下来，好像错过了就没有机会再说一样，
“既然没法不分手了，至少也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一直关着你你很难受吧，看到我变得这么奇怪，很害怕很茫然很不知所措吧，是不是后悔喜欢上我了，后悔和我交往了……肯定后悔了吧，你明明害怕Alpha，我又在发情期让你受伤了，虽然没有上次看到的那么多血……你一定不想让我碰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陆临散从未说过这么多话。
“最后还是一路往那边走，完全拉不回来，我想结束前最后感受一下你……可是你还是不肯配合，即使是在这种地方都不肯做得好一些……”
“在医院睁开眼睛看不到你我就知道了，而且我还想了那个字，你果然不见了……果然还是要来了……”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不用你提醒……”
他用额头贴着柏沂的手背，而后侧过脸颊来最大化接触面积。
“再留一会让我做点准备好吗……我已经完全当真了，如果你也和其他的一样，我会受不了的，真的会受不了……”
“安安静静地走好吗，走得漂亮一点好吗，让我做个美梦，就只要这个梦其他的都是噩梦都好……就这样走，就这样走……”
“求你……”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弭。
陆临散再次被送去医院，只是这次昏迷的他死死地抓住了柏沂的手。
……不过，事实上，即使他不去握着，两个人的手腕也已经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