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 新年快乐。”
电话里传来金芸的新年问候，还伴随着隐约的鞭炮声。
“新年快乐，金秘书, 有什么事吗？”
唐星楚没拐弯抹角, 她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不止是祝福。
“唐小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见对方如此直接，金芸也开门见山。
厨房里，父母的拿手好菜都已经端上桌，站在窗台的人拿着手机，面色纠结，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
“建河娱乐放年假，我回老家过年了，现在不在云江市。”
金芸试探性地开口，她大气都不敢喘，仔细听着电话那头人的反应。
“金秘书有话请直说。”
“我联系不上高总了。”
深呼一口气后, 金芸开了口，话音一落，听筒里平稳的呼吸声多了几分微乎其微的变化, 几秒后，对方重新开口。
“可能因为过年比较忙, 她手机不知道放哪了。”
“不会的, 高总向来都是手机不离身的。”
想起上次在停电楼层高海黎的反应，估计她不会不带手机。
唐星楚眸底不自觉闪过一抹担忧。
“可能忙着陪家里人, 还没来得及看。”
“不会的，每年过年, 高总都是一个人。”
“……”
指尖骤然拢紧泛白，唐星楚愣在原地, 一脸愕然。
一个人？金芸的话是什么意思？
“唐小姐，我知道这样很麻烦你，但是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别人了，联系不上高总，我怕她出意外，所以想拜托你去世纪园小区看一看。”
金芸语气恳切，字里行间皆是焦急和担忧。
“金秘书，这个忙，我帮不了。”
听筒里的声线依旧温润轻柔，可态度却依旧不为所动。
“唐小姐，你……”
“我和高海黎毫无关系，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抱歉，你找别人吧。”
“可是唐小姐，你……”
还没等金芸说完，听筒里传来一阵冰冷的忙音。
看着被自己熄灭的手机屏幕，唐星楚放下了摩挲耳垂的手，心头一片复杂。
差一点。
差一点她就动摇了。
“星楚，怎么了？”
厨房门口，李素梅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唐星楚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满是慈爱的眼睛。
“没事，是江瑜。”
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抬起摸向耳垂，这一细微的举动落在李素梅眼里。
手机接二连三地进来消息，握着手机的手掌渐渐收紧，连续不断的震动声仿佛敲在了唐星楚心上。
“回复一下吧，别让对方着急。”
看着眼前唐星楚微拧的眉心，李素梅有点惊讶。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女孩因为别人情绪不好。
而且好像还和建河娱乐的高总有关。
回想起刚才金芸说的话，犹豫片刻，唐星楚抬手解锁手机。
十多条消息在聊天界面跳动，打开对话框，仍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唐小姐，我知道你对高总有误会，这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但我可以保证，高总可能没有那么好，但也绝对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唐小姐，高总有胃出血的毛病，上次你也看到了，不管多严重，她都不会主动叫别人的，可是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她时不时还偏头痛，我实在怕她出现意外】
【唐小姐，我知道你不是狠心的人，我以个人名义恳求你，帮我去世纪园看看吧】
……
屏幕上的对话框越弹越多，唐星楚内心逐渐动摇。
她要去吗？
各种纷杂的画面涌入脑海，高海黎冷血无情的样子，高海黎生病脆弱的样子，高海黎故作傲娇的样子……一时间，唐星楚心乱如麻，停滞住的手指始终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或者，请唐小姐看在高总每年都花心思捐助天阳福利院的份上，去看看她吧】
最后一条消息映入眼帘，唐星楚愣在原地，停滞良久的手指终于动了动。
【高总每年都花心思？】
难道不是金秘书吗？
手指打字速度飞快，唐星楚眉心愈蹙愈紧。
【是啊，关于物品，每年高总都会抽出时间亲自挑选，然后安排专人去送，至于善款，所有钱都是高总亲自处理，从不经旁人之手】
打完字后，金芸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唐小姐应该知道才对啊，怎么看她的反应好像第一次听说？
想到这，金芸猛然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和唐星楚在电梯里的对话。
“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您。”
“谢我？”
“您考虑的很周到，挑选的那些生活用品很适合孩子用。”
“……”
该不会……
电光石火间，金芸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唐小姐该不会以为那些好事都是她做的吧？！
还没等金芸反应过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好，我现在过去。”
打完字后，唐星楚心情复杂，好不容易被建立起来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是啊，怎么会是金芸呢？一个秘书怎么会有权决定那么大一笔钱呢？
回忆起电梯里金芸听到自己感谢时震惊的表情，唐星楚彻底明白了。
所以，真的会有人为了曝光度数十年如一日的亲力亲为吗？
唐星楚不确定了。
可就算捐款是真的，那自己亲眼见证的那些事呢？高海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短暂消失的问题又重新挤进脑海，唐星楚摇了摇头，她没时间思考，当务之急是她现在就要去世纪园小区。
“星楚，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面前女孩凝重的神情，李素梅一脸担忧。
“我……我有一个朋友，她自己过年，现在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她。”
话音一落，墙上的指针刚好指向十一点。
“阿姨，我……”
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唐星楚张了张嘴，有些愧疚。
“没事，去陪陪朋友吧，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
李素梅知道眼前人在顾虑什么。
“好。”
唐星楚应下，不动声色地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你就空着手去吗？”
“我……”
刚围好围巾的手顿住了，唐星楚明显一愣。
她还得带点礼物过去吗？
“她一个人过年，要不要给她带点饺子？”
经李素梅一提醒，唐星楚才反应过来，她拿出保温盒，挑了一些自己包的饺子装了一盒，急匆匆地出了门。
“小芸，别玩手机了，快洗手吃饭！”
“等会，马上。”
身后传来母亲的催促声，金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垂着脑袋，打字的手始终没停。
【老板，唐小姐说她现在就过去】
这一行字发出去，金芸长舒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向唐星楚道了个歉。
她也不想的，要知道，刚接到这个一唱一和的任务时，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谁能扛得住自家老板的威逼利诱？
【你怎么说的？】
高.号称联系不上.海黎很快就回复了。
【按照您说的，我说您一个人过年，不但有胃出血的毛病，还时不时偏头痛，唐小姐很担心】
金芸边发消息三观边默默震碎一地。
有生之年，她竟然还能看见自家老板这么高傲坚强的人向旁人示弱？对方还是个年轻女孩？！
金芸把自己和唐星楚的聊天记录截图发了过去，没过几秒，手机震动个不停。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谁让你跟她解释？】
【谁让你告诉她那些生活用品是我挑的？】
【金芸】
【没我的允许，以后别多嘴】
……
字里行间都透着冰冷和愤怒，金芸倒吸一口凉气，背后嗖嗖冒凉风的同时，她有些想不通。
唐小姐本来就对自家老板有偏见，她这么一说，还能帮老板挽回一点形象，可老板怎么不领情？这年头，还有不愿意当好人想当坏人的？！
况且，她说的都是实话啊！要是她不提捐助，唐小姐估计都不能同意去世纪园！
金芸心理活动丰富，但依旧选择服从命令，可接下来不管她发什么，对方都不再回复了。
“小芸，吃饭了！”
“来了来了。”
金芸长叹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后收起手机，转身去了客厅。
空荡荡的客厅里，清冷的灯光衬得女人肤色冷白，她松松散散地斜靠在沙发上，修长指尖的女士烟即将燃尽，缥缈的青灰色烟雾中，冷艳的眉眼间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依旧让人欲罢不能。
目光再次扫过刚才的聊天记录，精致的薄唇浅咬烟蒂，高海黎半眯着眸子，陷入了沉思。
这算是又骗那个小姑娘了吗？她会生气吗？
担心之余，女人熄灭香烟，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难道因为自己是所谓的好人，所以唐星楚才肯来的吗？
想到女孩坚守底线不肯退让的态度，高海黎眉心微拧，心头多了几分烦躁，她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开窗通风。
小姑娘应该不会喜欢烟味儿。
站在窗边，女人低头轻嗅，眼里多了几分嫌弃，正当她准备去卧室换衣服，门铃响了。
这么快就来了？
冰山一般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可桃花眸底却不自觉闪过一抹喜色，下一秒，门被打开了。
“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门一开，来人先开了口，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喜悦，可站在门口的女人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看着眼前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握着门把手的白皙手掌倏然收紧。
除夕夜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平日里车流马龙的热闹街道此刻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冷清，阴冷的寒风呼呼直往脖子里灌，唐星楚把头往围巾里缩了缩，她一手紧紧地抱着保温盒，一手好不容易叫了一辆计程车。
“师傅，去世纪园小区。”
“好嘞！”
关上车门，寒风被成功阻隔，唐星楚扯了扯围巾，呼出一口白气。
“姑娘，这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往外跑？”
司机是个两鬓斑白的阿姨，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
“去见朋友。”
“除夕晚上还出门见朋友，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
目光落在窗外被风差点吹断的树枝，唐星楚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有些恍惚，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她大年三十冒着刺骨寒风要去见的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女人？自己竟然还鬼使神差地给对方带了一盒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