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问的这一句令江辞心惊不已。
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江辞自觉已经隐藏的很好了, 见到“秦霜”后她尽量降低存在感,总共也没说几句话,更是连口茶都没喝, 就是不想露出下巴。
她把自己“包”的很严实, 连只手都不露, 戴了手套。面具更是完全遮住了脸, 眼睛的位置只留了两个小圆孔, 足够她看清外面了。
伪装到这个地步,亲妈都认不出来。
江辞不知奚翎雪是随口一问,还是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秦霜”的话同样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塞娜回过神,立马投来疑惑又八卦的目光。
她很清楚逍遥门与他们这伙匪徒没有任何关系,与端王就更不可能了。所以门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劫走端王?
……与“秦霜”有关?
难道有奸情?!
江辞没出声,只感觉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都集中她身上,顿时如坐针毡。
以后出去还是要混的,当着外人的面, 江辞不好现在就掉马。于是她故作淡定,用低沉的声音很霸气的回了一句, “本座行事, 何须解释。”
话音落下, 一片寂静。
奚岚花来回瞧着两人, 眼珠子转来转去。
哇……这个逍遥门门主好狂啊!
之前要带她走也是不由分说,现在又这样怼“秦霜”,就连洪三在她眼里都是垃圾, 放眼整个天下她还能怕谁啊!
众人都在心中感叹, 只有危月燕默默抿了下唇。
门主也太拽了,明天不就得跟秦大人解释了吗……
没问到答案, “秦霜”微微皱眉,还想再进一步探寻时,江辞却已经迅速起身,避开了她。
“秦霜”一怔,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就见那人往径直往门口去。
这就要走了?
来龙去脉江辞都已经弄清楚了,当下也不敢再多待,生怕下一秒就被奚翎雪扒掉马甲。
一手掀开营帐的帘子,江辞没回头,背对着众人沉声道:“阿塔在哪?本座去探一探虚实。”
夜风忽而涌入,带来一阵微凉的寒意。女子长身玉立,一袭黑衣近乎与夜幕相融,却又因着帐内的火光镀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光与暗在她的身上奇妙的交织。
奚翎雪心念一动。
塞纳反应了片刻才发现这句是问她的,连忙回道:“东边的镇子上,顺天酒家。阁下小心,他可是——”
话还没说完,门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危月燕对众人行了一礼,旋即足尖一点就掠了出去。
奚岚花怔愣了半晌,叹道:“我的天,这逍遥门都是什么人啊……凉国可真是卧虎藏龙!”
…
明天邬猗的兵马就到了,时间很紧迫。
江辞压根就不信任阿塔,当下就打算去探一探底,看看他在搞什么花样。
赫连屏当初告诉她,阿塔是凉国第八的高手。那时江辞惹不起他,现在可就不同了。排名第十的齐战,她一人就击杀了,更别说手下还有这么多暗堂的精英。
江辞和危月燕才出山寨,暗处隐藏的影子便都跟了上来。
一众黑影在山间飞速穿梭,分枝踏叶,如同鬼魅一般。
二人去了那么久,出来时也没带上端王,着实奇怪。
箕水豹问:“门主,咱们这是去哪?”
“顺天酒家,拿下阿塔。”
翼火蛇:“太后的走狗?怎么跑这来了?”
他们尚不知情,江辞却已经听塞娜讲过了。
按照她的说法,前段时间一直是阿塔在暗中周转,这才使他们没被朝廷发现。
所以这个酒家就是个幌子,里面的人都是阿塔的手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从太后的角度看,她想除掉大将军邬猗、收回兵权是真的,毕竟这位一直是她的心腹大患。但招安可就没谱了,还打着女皇的旗子,定然没安好心。
塞娜没接触过朝堂,哪玩的过这帮人的心眼。
江辞问道:“火药的事怎么样了?”
之前刺杀工部尚书廖邑时,有从他那拿到一封密函,是太后命他在暗中制作一批火药。地点不在上京,江辞早就派了人前去调查,如今还没回信。
“刚到的消息。”娄金狗道:“咱们的人去晚了,扑了个空。廖邑一死,火药就都被转移了。”
翼火蛇骂了一句,“这帮杂碎,真他娘的狗!”
“……”娄金狗:“说话注意点,别侮辱狗。”
箕水豹:“我看这老太太没憋好屁,一定又在密谋着什么。”
危月燕:“呵,多新鲜,她密谋的还少么?”
江辞:“别哔哔了!都动作快点,抓了阿塔不就知道了!”
众人:“有道理!”
…
江辞那边雷厉风行,说走就走。山寨里,几个人还在各自沉思。
半晌,奚翎雪率先回过神,问塞娜,“你们与逍遥门有联系?”
“没有,”塞娜皱眉,眸中有些茫然,“我也是今日才见到这位门主……果然名不虚传。”
奚岚花道:“那个人很奇怪耶,她一上来就让我跟她走!也不报自己是什么来头,我都不认识她!”
塞娜对此也很疑惑,这门主的行事作风还真不能以常理评断。
不过眼下她没空琢磨这些,更在意的是江辞说过的话。
“秦大人,阿塔真是效忠太后的吗?”
若真如此,就算明日的计划都顺利,除掉了邬猗,他们会履行招安的承诺吗?
塞娜现在简直要愁死了,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还以为找到了一条出路,直到方才被门主一点,她突然惶恐了。如果这是一场骗局,那她岂不是害了大家?
奚翎雪一个昱国人,对凉国朝堂的了解实在有限,只能从她的角度来分析。
“依我看,你们若想走招安这条路,邬猗就杀不得。”
若这投名状是个乱军头领那还说的过去,偏偏杀的是个在朝中颇有威望的大将军?这还如何招安,到时满朝文武都会把你当反贼打。
对太后来说,邬猗一死,她目的就达成了。至于塞娜,这些效忠女皇的人,顺手除掉不是更好?
此计一箭双雕。
塞娜一听,整颗心都跌到了谷底。
即便还没有证据,她此刻也相信了“秦霜”的话,因为这番分析才更合情理。
她只想着向女皇表忠心,再加上阿塔有密诏,又一直在暗中帮衬,她便信了。
手下将近千人,有那么多老人小孩,总不能一直过东躲西藏的日子。眼下刚好有个机会,她当然要抓住。
可惜,她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
塞娜一手支着额头,眼眸微垂,长而卷曲的发丝垂落在眉间,整个人都脆弱了不少。
初见时那般明媚,现在却是如此颓然。
奚岚花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心口莫名的像被刺了一下,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点难受。
“塞老大,”奚岚花唤她一声,安慰道:“这不怪你,分明是对方太阴险了!你别看我是端王,要是换了我,我也会被骗!”
金玉瞟她一眼,暗道端王殿下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这番安慰显然没什么用,塞娜依旧愁眉不展,倒是“秦霜”的一句话令她挑了挑眉。
女人勾唇一笑,不冷不热道:“太后的确阴险,可咱们这不是还有个更阴险的人吗?”
奚岚花一愣,“谁呀?”
金玉:“逍遥门门主……”
那人已经去找阿塔了,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奚翎雪手上还有雇佣的乱军,可以调来帮忙。她问起了塞娜的作战计划,几人一同到桌案前研究地图,商量排布。
“按照计划,我们会与邬猗谈判。”塞娜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就是这,带上人质,阿塔的人会在此埋伏,伺机刺杀。”
奚翎雪一看这地形,若是两侧山上埋伏了弓箭手,邬猗定然凶多吉少。一乱起来,连端王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若奚岚花出了意外,这笔账也会算在塞娜头上。锅都让她一人背了,阿塔功成身退。
真是歹毒。
奚翎雪眼眸一沉,幸好她今晚赶到,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此商量了一阵,天将将泛起鱼肚白时,帐外忽有一人来报。
“头儿!逍遥门把阿塔抓过来了!他们还运了好几车火药!”
先前塞娜已经通知大家,逍遥门是自己人,不必设防。
当然,也防不住。
帐内几人闻言一惊。
塞娜:不是探探虚实吗,这就把人抓了?
奚岚花:竟然还有火药?“秦霜”说弓箭还保守了!
惊叹间,只见一黑衣女子拎着阿塔的后领进来,把人往帐里一扔。
“留着他,计划照旧。”
江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好像手里的不是什么凉国第八的高手,就是一棵大白菜,随她处置。
金玉一脸震惊,再看向将江辞时眼里恨不得冒起了星星,满目崇拜。
江辞与“秦霜”遥遥望了一眼,旋即错开目光,背过身道:“本座当人质。”
奚岚花才刚缓过来就又被她惊到。
“……你?”
“秦霜”静静盯了她半晌,眸色幽深,“门主不用阿塔配合,就想一举拿下邬猗吗?”
“有何不可?”江辞笑的轻狂,“秦大人若不放心,可以到帐外看看,我逍遥门有没有这个实力?”
奚岚花一听,立刻跑过去掀开帘子。
江辞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就见一道道身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各个奇装异服,身手矫健。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数量难以估计。
箕水豹嗖的一下蹿到“秦霜”面前,故意摆了个很帅的姿势,“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我们可是一流的。秦大人若有需要,以后也可以委托我们,包你满意。”
说完挑了下眉,抵出一份帖子。
江辞嘴角一抽,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瞪着他一甩手:滚回去!瞎打什么广告!
箕水豹委屈:这不是咱未来的门主夫人嘛,送个见面礼呀!
江辞咬牙:不需要!
“秦霜”略一迟疑,竟还真的收下了。
箕水豹摊手:看看,人家要!
江辞:“……”
奚岚花小碎步凑到“秦霜”身边,悄声道:“搞好关系!一定跟逍遥门处好了,咱惹不起!”
女人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辞,半晌,幽幽道:“是啊……尤其是这位门主,厉害着呢。”
江辞莫名的背脊一凉,总觉得这女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像是在夸她。
…
天色大亮时,邬猗的人终于抵达山下。
此时的江辞早已让心月狐帮她易容成了奚岚花的模样。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塞娜带了“人质”来约定的地点谈判,邬猗那边也不过跟了一小队人马。
奚翎雪隐很远的位置观望,除了逍遥门的人,她雇的乱军也已经准备就绪。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包围这里。
女人眯了下眼,目光一直锁在“人质”身上。眼见着双方谈了一会,邬猗突然翻脸,抽刀砍了一人,旋即飞身一跃抢过“人质”。
“端王”一到手,邬猗便没了顾虑。
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仰天长笑,“你们这帮杂碎,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谈?!”
他一挥手喝道:“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邬猗的脖子上。
男人一怔,缓缓转头与“端王”对视,根本不顾匕首划破皮肤,流下的一道鲜红。
“……敢耍老子?”
远处观望的女人紧抿着唇,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身旁的金玉也不由开始紧张起来,“这个邬猗是不是皮厚啊……怎么都不怕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