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
江辞怔了一瞬, 说走就走?
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其实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在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爱情, 就这么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江辞:【我离开后, 高奕会怎样?】
万一原身又回来了怎么办?
系统:【宿主, 高奕早就死在柴房里了, 所以你才能穿来。她的腺体本就伤的严重, 偏偏又不休息,还去找女主麻烦,意图强行标记,结果……】
江辞记起她刚穿来时,不光后颈疼, 左脸也是火辣辣的。
江辞:【高奕被奚翎雪扇死了?!】
系统:【em....可以这么理解。】
世上不乏倒霉的人,总有意想不到的死法。
江辞:卧槽……
真是个黑莲花!
高奕一死,爵位自然会收回,从此世上再无定远侯。
在原书中, 高奕本该是端王的最强助力,在军事上与裴十鸢抗衡。结果剧情崩成了这样……
系统提醒:【宿主, 你在这个世界还剩下一小时五十八分三十六秒, 珍惜最后的时间吧。】
系统下线后, 江辞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串数字, 像时钟一样的倒计时。
【1:58:35】
【1:58:34】
【1:58:33】
每一秒都在闪动,无论怎么移动,都在视线的正中央。
江辞一下就坐不住了, 她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 还有很多没尝过的美食,还有想要好好告别的人……
之前一直忙着搞事业, 还从未仔细看过这个世界。
她好像总是这样,上一世也是急于奔波忙碌,没想过要停下脚步。她一直在追着目标赶路,事业、财富、爱情……
可现在,当她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江辞忽然觉得都不重要了。
她抹干净眼泪,立刻爬起来。
出门前,江辞想了想还是坐下来先写了封信,是留给奚翎雪的。
她原本是该恨她的,恨她的玩弄、利用、无情。
可她就要离开了,好像人之将死一样,在这一刻恨意都被冲淡了许多。
江辞自认尽力了,痛痛快快的爱了一场,她对的起自己的心,没什么好后悔的。
硬要说,那就是还有很多遗憾吧。
写完信,江辞抓了个外衫披上。
夜里寒风一吹,倒是让人精神了几分。路上没碰上别人,她直接出了侯府。
其实在这个世界,与她关系好的人很少,只有几个罢了。
江辞先去了黄润发,可惜黄芙不在,她最近正带着人在周边的城镇考察,准备分店的事宜。
江辞只好把之前就写好的战略方案转交给了伙计,以黄芙现在的水平,她一定看的懂,也能做的很好。
这份方案毕竟是她的心血,写都写了,江辞也不想白费。
从黄润发离开,江辞一个人在街上走走停停,买了好些东西。
对,她好像也从没好好逛过街,没有尝过路边摊的包子……
她应该在最后享受一把。
——不是作为高奕,而是按照她自己,江辞的意愿。
【1:17:42】
江辞进了一家酒馆,很小的店,这么晚了也没几个人。
小二热情的招呼,“客官要来点什么,里边请!”
江辞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东西放下,“我要你们这最烈的酒!”
“好嘞!”
很快,小二就拎上来两坛。
…
裴十鸢从侯府离开后就去了黄润发,逛了许久才走。路过一家酒馆时,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略一停顿,抬脚进了屋。
看清了那个人,裴十鸢上前问道:“你怎么一人在这喝闷酒?身体好了?”
对这个“妖孽”裴十鸢一直存着几分好感,毕竟帮了奚翎雪那么多,她分得清好赖。
江辞已经喝完了一坛,眼神有些迷离,但还保持着几分清醒,“裴十鸢?来,喝!咱们拼酒!”
裴十鸢瞧她这副模样,便猜到一定是奚翎雪对她说了什么,看来她的劝告是有作用的。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行吧,陪你喝两杯。”裴十鸢拉开椅子坐下。
江辞倒了满满两大碗,自己端起了其中一个,“敬你!谢谢那日宫宴,你提醒我。”
如果不是裴十鸢提到情敌,让她继而追查下去,奚翎雪也不知何时才会告诉她。
江辞说完也不等裴十鸢,自己先一饮而尽。
她再倒满一碗,“谢谢你,是你先看出我不是高奕。”
裴十鸢心里不太是滋味,也端起碗,“我只是觉得你本性不坏,有些人还不如鬼呢。你多积点德,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0:45:32】
夜深了,两人又喝完了一坛,江辞已经有了七分醉意,“我、我今日喝了最烈的酒!”
“对对对,”小二笑着附和,“我们家的就是京都最烈的酒!”
裴十鸢直翻白眼,什么啊……比这好的酒多了去了。
江辞又敲着碗道:“我也骑了最快的马!”
裴十鸢插嘴,“是你府上的吗,勉强中等吧。”
江辞什么也没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也算是没什么遗、遗……呜哇我有好多遗憾啊!”江辞忍不住抱着酒坛痛哭,“我这大半年就出过两次京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那个破寺庙,还一点都不灵!骗人!”
如果重来一世,她一定只为自己活,好好体验人生,再也不把精力浪费在什么情情爱爱上面。
对,她要封心锁爱!
裴十鸢:“……”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裴十鸢只能拍拍她安慰。
江辞继续哭,一想到那什么破女侠她就来气,“这个黑莲花,她不是大女主吗?那就好好搞事业啊!这么恋爱脑干什么?!”
裴十鸢估计她是在骂奚翎雪,眼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她跟小二结了账,扶着江辞起来往侯府走。
…
“裴十鸢,你将来定会成为昱国的一员猛将!”
“呵,这还用你说?”
“我送你一套武功秘籍吧?高家珍藏的,反正也没人看了。”
“……你先老老实实走路吧。”
回到侯府,江辞硬拉着裴十鸢去了书房,把秘籍翻了出来。
“给!这些书没人看就失去了价值,给你最合适。”
裴十鸢本不想要高奕的东西,但一瞧还是孤本,不免有点动心。
“拿走吧拿走吧。”江辞把书一股脑地塞给她,“回去好好研读,报效祖国。”
撵走了裴十鸢,她又晃晃悠悠的去找金玉。
【0:17:14】
“小金刚~~”
金玉正在烧热水,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侯爷?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你还喝酒了?”
闻着一身的酒气,走路也晃晃悠悠的。
金玉知道腺体的事已经暴露了,这确实是公主有错在先,但她听说,高奕还是在皇帝面前维护了公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这说明高奕还是爱公主多一些的。
江辞嘿嘿一笑,打了个酒嗝,神秘兮兮地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金玉觉得怪渗人的,赶紧扶着她去卧房,“怎么突然准备礼物啊?”
“嗯,特别适合你的一样武器。”江辞边走边道:“你这个脑子现在补也晚了,咱们干脆扬长避短。”
“……”金玉额角跳了跳 ,忍住,“侯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回到主院的卧房,江辞自己摸着椅子坐下,继续道:“我找李铁匠打的,用的是最好的材料,三日后你就能去拿了。”
金玉感觉她怪怪的,只当她是因为腺体受了刺激,“你在这坐会啊,我去打盆热水来给你擦脸。”
江辞很听话地点点头,等金玉一走,她后脚就出去了。
【0:4:10】
张嬷嬷刚从奚翎雪房里出来,扭头就遇上了江辞,“哎呦,侯爷?你这是——”
“张嬷嬷,”江辞上前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我送你一处院子,就在城东,养老用,不住可以租出去。”
张嬷嬷:“???”
她还没来得及问,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奚翎雪听到动静,过来扶住江辞,“回去吧张嬷嬷,这里我来。”
张嬷嬷怔愣的看了看,只好选择退下。
奚翎雪扶着江辞进屋,江辞却是挣开了她的手。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奚翎雪淡淡开口,“你喝醉了。”
“没有,我很清醒。”江辞呼吸有些急促,借着酒劲她问道:“那个人叫什么?”
“谁?”
“女侠。”
奚翎雪想了想,那人死活不透露名讳,只报了个称号。然而这么多年也没查到,想来该是她临时胡诌的。
奚翎雪:“无可奉告。”
江辞苦笑了一声,真行,都这时候了还要对她保密?
这情敌啊,全程藏头露尾,江辞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
是因为对方来的更早吗?
【0:2:06】
在这个世界还剩下最后两分钟了。
江辞揉了揉眼,到了最后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怨奚翎雪了。
她就要离开这了,彻彻底底的消失,未来再也不见。
相识一场,这一刻只希望,她认识的人都能过的更好。
尤其是,她真心爱过的人。
而她也会,努力过得更好……
手头上的工作还是要“交接”一下的,思索了两秒,江辞赶忙道:“我搜集了很多太子和姚晋安的证据,都在书房了……人证还要过几天才到京都,你盯着点,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这些罪名足以击垮太子和姚家。”
“当然,你刚入朝堂最好稳健一点,这些东西可以放出来让他们狗咬狗,不必亲自动手。”
江辞头有点晕,按了按太阳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眼看着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她感觉越发紧迫,一着急反而思绪更乱了。
【0:0:42】
奚翎雪静静地看着她,清冷如霜的面容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总感觉她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还以为高奕是来找她谈补偿,或者发泄一下不满。
可好像都不是。
她怎么还在为她考虑……
奚翎雪心口一窒,“你其实……不必担心我。”
江辞鼻子泛酸,女人流露出来的一点温柔只会令她更加痛苦。
天知道她多想将这个人据为己有。
可奚翎雪的眼中根本没有她。
江辞本来不想问的,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个人,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嫁给高奕,她有来救你吗?”
奚翎雪不想再谈这个问题,脸色也冷淡下来,“不用你管。”
“你真是——”江辞瞥了眼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几秒,她连忙改口,急道:“我书房里还有封信是给你的,一定要看!”
奚翎雪怔了一瞬,点点头,“嗯。”
江辞一直看着她,像是要把这个人完全印在脑海里,又像是在做最后的了断。
【0:0:3】
江辞一咬牙,豁出去了,“奚翎雪,你清醒一点吧!不要再恋爱脑了!她就是个渣渣!”
还未看清奚翎雪的表情,一道空灵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传送开始】
最后一秒,江辞笑了一声,“再见。”
奚翎雪眼看着高奕身子一晃,整个人瞬间瘫了下去。
她本能地扶住这具倒下的身体,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
怎么就再见了?!
奚翎雪一口气憋了好长,直到快窒息时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探到高奕的鼻子处,没有感受到丝毫气息。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奚翎雪抱着高奕的尸体,目光怔然。
高奕死了?
不,应该说是那个已经魂魄走了。
如此突然,就像半年前她附身时一样,转瞬之间,悄无声息。
只是,她还没向她讨要补偿,她那么精明,从来不吃亏,她怎能就这么走了?!
奚翎雪只觉得心里一空,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那魂魄去了一样。
眉头微颦,恍惚间竟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即便是四年前,那个人离开时,她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不该如此的。
她明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几年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她也很确定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怎么会……
“公主?侯爷在这吗?”
金玉打了热水,回来却没见到高奕,估摸着应该在奚翎雪这。
她问了几遍,屋里亮着灯却没人回应,近乎是死寂一般。
“公主?我进来了?”
心里忽然有一种微妙的不安,金玉推开一道缝,只见奚翎雪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怀里抱着高奕,那人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金玉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问:“公主,侯爷这是……?”
“她走了。”
“什、什么走了,公主你别吓我……”
“原来高奕真的是借尸还魂,”奚翎雪的眼眸像蒙了层雾,声音空荡缥缈,“那个魂走了……对,我都不知她的名字,你知道吗?”
金玉怔愣的摇摇头,似乎还没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难道高奕、不,是那个魂不在了?
惊慌之间,金玉鼻子一酸,眼泪根本不受控制,一下就涌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我觉得她挺好的,为什么要走啊……”
金玉一点也不喜欢之前那个高奕,被附身后反而更好。
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也没道士来抓,那就这么过呗,就像志怪话本一样。
她确实脑子笨,但也能看出“高奕”对公主是真心的,这就足够了,一生不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吗?想那么多干嘛?
可那个魂,她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她不该留在这。”奚翎雪把高奕放下,缓缓起身,“通知侯府的下人吧。”
金玉闻言,猛然抬头,却只看到奚翎雪木然的眼神,无悲无喜。
她不明白公主怎能这么冷漠?!
朝夕相处了大半年啊,她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看着奚翎雪离开,金玉总感觉她冷静的有点不正常,“公主,你去哪?”
“书房。”
那个魂魄说留了一封信,叫她一定要看。
京都又下起了雪,冬夜月色朦胧,奚翎雪像个孤魂一样飘荡在侯府,晚风吹动单薄的寝衣,勾勒出女人曼妙的曲线,白璧无瑕。
这样挺好,她一直在心里反复默念,本该如此的……
奚翎雪来到书房,这是“高奕”最常待的地方。
炉火烧的正旺,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屋里显得更暖了。桌案上凌乱的散着各种纸张书籍,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总感觉这屋子里的东西,还留有她的温度。
恍惚间奚翎雪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她还没走。
“高奕……?”奚翎雪轻轻唤了一声。
空荡荡的房间,再无人应答。
奚翎雪的身体微微颤抖,心底的那点恐慌骤然放大,她立刻去桌案上翻找。有一封信被砚台压着,她将信抽了出来,果然见到了那熟悉的字体,如群魔乱舞一般难以辨认。
这封信里没有恨意、没有怨言,只写了诸多遗憾。
后院种的那片小树苗,梅花还未开,无缘一起欣赏了。
昱国的大好河山,风花雪月,也都不能一起走一遭了。
没能如约惩治太子、姚家,没能见证她成为女皇的那一刻。
没能邀她再跳一次华尔兹。
……
奚翎雪拼命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眼眸绯红。明明这些遗憾都可以向她提的,她答应了会补偿。她都会满足她的,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这封信里,通篇也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
她到底是谁?!
奚翎雪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着,逼着自己去想半年前,在柴房里初见时,“高奕”曾说过的话。
然而,她怎么回忆也记不起来,已经过去太久了。
名字像是一道魔咒,一直盘旋在心间。奚翎雪开始翻起了桌上的手稿,这些都是“高奕”留下的,会不会有提到?
奚翎雪翻遍了桌案、书架,整个房间她都找了,没有那个魂魄的名字。
没人知道她是谁。
…
夜里又下起了小雪,定远侯暴毙身亡,没了主子,府里的下人慌作一团。
高奕的尸体已经被抬到床上放好,张嬷嬷和金玉正哭天抢地的时候,便见一个女人突然闯进屋子,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脸色苍白,一身霜雪。
“公主?!”张嬷嬷被冷气冻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拿了毯子往她身上披,“怎么穿这么少!”
奚翎雪定定地望着床上的尸体,声音滞涩,“把道士、法师都叫来,我要招魂。”
“啊??”张嬷嬷吓傻了,“公主,人死不可复生啊!”
她不知道魂穿的事,金玉却是听懂了。
“张嬷嬷,”金玉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你快去找裴小姐,公主不对劲……”
“好,好!”
张嬷嬷也瞧出来了,侯爷死了,公主竟然不哭不闹,张嘴就要招魂?!
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出了屋子。
奚翎雪走到床边,伸手轻抚着高奕的脸,口中喃喃念叨着,“再招回来就好了,让我补偿她。”
“公主,”金玉抹了把哭成小花猫的脸,抽噎道:“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啊,怎么招……”
奚翎雪愣了一下,她紧紧握住高奕冰冷的手,双目通红,“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
还没等到法师来,裴十鸢就先到了。
得知“高奕”走了,她还挺意外,没想到这么突然,刚刚她们还一起喝酒来着。
“高奕”对奚翎雪用情那么深,她以为至少得纠缠一阵子。
这可真是,被伤透了吧?
裴十鸢屏退了侯府的下人,进屋时便见到奚翎雪紧紧抱着高奕的尸体,用毯子将她们裹在一起,像是怕高奕冷似的。
金玉泪眼汪汪的,不敢出声,只能向裴十鸢投来求助的目光。
裴十鸢轻轻拍拍她,皱着眉道:“翎雪?你在干什么?”
听她的声音,奚翎雪怔了一会,淡淡道:“十鸢,你来了。这具身体太冷了,她回来会不舒服的。”
“谁回来?那个魂吗?”
“对。十鸢,你知道京都有什么厉害的大师吗,帮我把他找来。”
裴十鸢觉得奚翎雪怪异极了,以前怎没看出她这么在意那个“魂”?都走了还要招回来?
“翎雪,招魂需要知道她的姓名、生辰八字。”
奚翎雪怔住,美眸轻颤,“没有可以吗……”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什么都没有,怎么招?
女人双目失神,她看向裴十鸢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红润的眼眸顿时又有了光彩,“同心锁……你看见她挂上了对吧?锁上一定刻了名字。”
“额,是吧。”裴十鸢怔愣的点点头,“你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奚翎雪就已经把高奕放下,盖好了被子,“我去找。”
裴十鸢赶紧拦住她,“你疯了?大晚上的,外面还下着雪,你现在去?!”
“魂魄已经离体了,不能再耽误。”
女人看着瘦弱,这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要挣脱出来,“放开我!”
裴十鸢与她拉扯,一咬牙拍下一掌,奚翎雪顿时晕了过去。
金玉惊呼出声,“公主!”
“没事,让她老实会。”裴十鸢看了眼床上的尸体,沉声道:“高奕已经死了,等天亮报给宫里,抓紧办后事吧。”
…
还没等到天亮,奚翎雪在半夜就醒了过来。
身边没有高奕,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院。裴十鸢还没走,她和金玉都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打瞌睡。
奚翎雪恍惚了几秒,她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守在这,这一切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那个魂魄走了。
不,不能让她走。
要把她找回来。
奚翎雪轻手轻脚的起身,没有惊动其余两人,披了件斗篷就出门了。
风雪未停,势头越来越大,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落下,外面银装素裹。
裴十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眯着眼往床上瞧了瞧,下一秒就跳了起来。
“金玉!人不见了!”
“啊!?”
此刻的侯府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两个人匆忙出去,寻着脚印找到了马厩。
“高奕”平日骑的那匹马已经不见了。
奚翎雪去哪,裴十鸢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这样的做法未免太疯癫了些。
她急忙牵了另外一匹,“你家殿下还会骑马?我怎没见过?”
金玉:“女侠教的!”
又是女侠……
裴十鸢暗暗咬牙,真想狠狠爆锤那个人一顿。
她到底给奚翎雪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不是张嬷嬷、金玉都见过女侠,裴十鸢都怀疑奚翎雪精神出了问题,虚构了个人出来。
“我去追她!”
驾着马一路疾驰,裴十鸢到城门处问官兵一打听,得知奚翎雪刚刚出了城。
裴十鸢怒火中烧,“你们怎么能放她出去?”
守城士兵委屈,“祁王殿下说奉圣上口谕,有要事在身,小人哪敢阻拦啊……”
裴十鸢心里一惊,假传圣谕,奚翎雪是疯了吗!
“此事务必声张!”
嘱咐完,裴十鸢继续纵马追赶。
风雪越来越大,她往神雾寺的方向走,一路颠簸,直到天亮的时候,她果然在半山腰上见到了高奕的马。
奚翎雪不在,显然已经上山了。
裴十鸢自幼习武,体力要比普通坤君强的多。然而,即便是她此刻都有些乏力。赶了半天的路,滴水未进,何况天气又这么恶劣,裴十鸢实在纳闷,奚翎雪平日瞧着柔弱,究竟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疯子真是不可理喻!
她一刻不停,下了马便立即上山。一路狂奔冲进寺庙,终于找到了奚翎雪。
在一片挂着同心锁的围栏前,女人披着斗篷,纯白的颜色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伸出的手却是冻得发红。
她弯着腰,逐个查看同心锁,纤瘦的身躯在茫茫天地间显得那么渺小。
裴十鸢知道她在找什么,只是不明白,她不是一直都把那个魂魄当替身吗?她心心念念的不一直都是那个女侠吗?既然如此,“高奕”走就走了,这又是闹的哪出?
简直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
裴十鸢真想再次把她打晕扛回去,可这不是侯府,这里是神雾寺,是她冒着风雪、孤身奔波了半日才到的。
既然都已经来了,何必再空手回去。
况且,就算将她打晕了,以奚翎雪的脾气一定还会再来。
裴十鸢现在清楚了,不管奚翎雪承不承认,她对“高奕”一定有了别样的感情,甚至超过了那个女侠。
只是那又能怎样呢,太晚了,人家已经走了。
奚翎雪似乎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女人就在这挂满同心锁的围栏上一个一个的找,手指冻得通红。除了这,寺庙里还有很多地方都挂了同心锁,成百上千。
“翎雪,”裴十鸢鼻子一酸,心疼道:“我知道她把同心锁挂在哪了。”
奚翎雪顿了一下,根本没有思考裴十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抓住她的衣袖问:“在哪?”
女人眸色绯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裴十鸢红着眼道:“跟我来。”
她记得大概位置,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同心锁一般都刻着两个人的名字,虽然不知道那个魂魄叫什么,但可以找“奚翎雪”三个字。
两个人逐一翻看,不多时便听奚翎雪说,“找到了。”
她声音很轻,并没有多喜悦,反而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裴十鸢扭头,便见女人盯着手中的同心锁,长长的睫毛上覆了一层霜雪,眼底一片暗淡。
裴十鸢忙瞥了眼上面刻的字——JC & XLX。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刻名字啊!
奚翎雪很确定这是“高奕”留下的,黄润发的招牌也有类似的符号。“HRF”,她说过这叫英文字母,是缩写。
“XLX”,奚翎雪觉得应该是代表了自己,因为她的名字就是三个字。
可是“JC”是哪两个字,没人能读懂。
即便找到了同心锁也无济于事。
女人茫然地跪在一片白雪中,好似丢了魂一样。
“翎雪,”裴十鸢神色复杂,“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回来呢?”
奚翎雪极力隐忍,却还是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痛哭出声,“因为……我亏欠她,还没有补偿。”
“只是亏欠吗?”
仙姿玉色的美人面上一片惨白,清浅的眼眸泛起水光,哀婉动人。
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承认,不愿面对自己的卑劣。
那四年的等待,就是没能敌过半年的陪伴。
她比谁都清楚。
是她移情别恋了。
…
江辞不知道传送该是什么样的过程,还以为会是什么平地一道惊雷,或者是突然出现个时空之门,总之都是很炸裂的东西。
结果什么都没有,只是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青葱的草地上。
不是在公司,也不是在医院。
周围青山绿水,如诗如画,远处的江面上漂着几艘小船,江辞定睛去看船上的人,似乎是名男子,长发束起,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并不像是现代人的装扮。
江辞感觉怪怪的,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
这是哪?
江辞:【系统系统,在吗?】
她呼叫了半天,然而脑海中没有任何应答。
……绑定的系统没了?
江辞手撑着地爬起来,她低头打量着自己,运动鞋、牛仔裤、T恤……这是她猝死那天穿的衣服!
来不及细想,江辞立刻跑到河边,只见水面上倒映的是一张清秀的脸,五官精致,皮肤吹弹可破……这张脸江辞不能再熟了,就是她自己!
真的回来了!?
江辞心里一阵激动一阵失落,又想哭又想笑,怅然了许久。
这该死的系统,关键时候还真的靠谱了一次。
回来了好啊,快刀斩乱麻,她不会再见到奚翎雪了,她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
应该高兴的,她才不要像个傻子,给别人当替身。
她应该爱自己多一些的。
幸运的是她还有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会努力生活,好好享受属于她的人生。
江辞刻意去忽视奚翎雪,只顾着憧憬未来,甚至开始想要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工资可以不用太高,只要自己过得舒服、顺心就行。
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认识一群不错的小伙伴……
可是很快,江辞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之前已经猝死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突然诈尸吗?
她应该先回家,还是先去公安局?户口不会已经注销了吧……
江辞想看看时间,可她翻遍了衣兜、裤兜,都没有摸到手机,更没有钱。
尼玛,这坑爹的系统,竟然就这么给她撂在这了?!
算了,能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奢望太多,应该感恩的。
江辞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刚才在河面上看到有人划船,说明这里并非什么荒无人烟的地,她至少能生存下来。
江辞忙跑去过去,想找那人打听一番。
“大哥,你好!我想问一下这附近去哪能打到车啊?”
船上的人听到喊声回头,一见江辞这身装扮,万分惊奇,也不是很懂“打车”的意思。但见江辞年轻漂亮,他脸色一红道:“这附近只有松乡镇,一直往东走就到了。”
“哦哦,谢谢大哥。”
人多的地方一定可以寻求到帮助。
江辞按照指引一路往东,走了十几分钟,果然见到了一处唯美的古风小镇。
起初江辞只以为这里是远离城市,或者是什么特意打造的景点,然而等她进到里面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沿着街道走,见到的所有人均是古装打扮,服饰、发型完全都是昱国的风格!
没有一个现代人!
路人都对她投来诧异的目光,江辞越发不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直到在镇中心的菜市场,她见到了一位说书先生,四周围了许多百姓。
“书接上回,话说高奕死后,祁王奚翎雪终于得了储君之位——”
只听第一句话,江辞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不会吧,怎么还是昱国的事,难道……
“次年奚翎雪即位,乃我昱国史上第三位坤君女皇。虽为坤君,却以铁血手腕迅速整治朝纲,在位九年,手段之严苛令群臣震恐不已,宗室豪强皆不敢造次。”
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有裴家拥护啊!”
“还有温泊简呢,治世奇才!”
“女皇身边的侍女也不一般啊,看着瘦弱,实际上能倒拔垂杨柳!”
“可惜啊,”说书人道:“就在昨日,女皇竟突然宣布,欲将皇位禅让给景王,自愿退居为长公主。”
百姓们又是一阵唏嘘。
只有江辞傻眼。
此刻就算反应再慢,她也该明白过来了。她根本就没回去,而是来到了十年后!
太抓马了吧!
尼玛的破系统,这叫什么事?
还感恩呢,感个屁啊!到底还是坑了她!
江辞气的要死,她还在书中的世界……
等等,那她是中君吗?还是——
江辞的手探向后颈,指尖摸到了一处凸起。
有腺体……!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犬牙,又尖又长,与高奕差不多。
江辞赶紧闻了闻身上,有一种清幽又劲透的香气,与崖柏很像。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她是乾君!
江辞无力地蹲了下去,扶额。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醒来竟是这样,十年啊,对她来说只是睡了个很长的觉。
告别的那夜仿佛就是昨天,她清楚的记着写给奚翎雪的诀别信,当时挺潇洒的,现在一想起开头,她只觉得尴尬。
【奚翎雪,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啊呸!
离什么离,没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