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眼泪遮住了视线, 而是心盲了眼睛。
逃避就可以不面对事实吗？
假如真相的结果是令人心碎的，那便永远不去寻迹。
虚幻的美好太过让人沉溺，沈然在这一瞬间做下了选择。
变故只需刹那便会摧毁原本温馨的一幕。
“砰——”
‘猎杀者’咆哮着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这样近的距离, 哪怕是新手也很难空枪。
这是沈然唯一能够用的武器。
它不是道具而是沈然独一的武器, 是失去系统后她唯一能傍身的东西。
被击中的男人往后退了半步，他眼中闪过一抹愕然，转瞬即逝。
“这样是杀不了我的。”萧明轩唇角的弧度甚至没有变化，他还是那样笑吟吟地看着沈然，甚至多了一丝欣慰。
“然然怎么不打心脏？”
沈然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为什么被‘猎杀者’击中, 萧明轩却毫发无损。
“我是点灯人。”沈然咬着唇，手指无力地抓着猎杀者，刚刚的一击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也告明了她的结局。
“我哥是气运之子, 不会和影中人同流合污。”沈然闭了闭双眸, 像是拒绝再看萧明轩。
“在然然眼里，当气运之子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萧明轩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后忽然笑出了声。
“当……”沈然话未说完便被一根柔软的东西按住了唇瓣。
这是一根触手，沈然下意识抓住这黑漆漆的异物, 痛感传来。
这东西竟然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沈然呼吸急促，恐惧让她不知哪涌出的力气去撕扯身上长出的异物，“污染！你让它们感染我？”
这个混蛋打得惊世这个主意。
“看来然然已经忘了。”萧明轩却很平静，他脸上似乎带了些怜悯，“母亲之所以能怀上你是因为污染。”
“然然, 本来就应该是那个世界的污染源体。”萧明轩伸出手，似乎想安抚沈然, 却被沈然如避猛兽一般地躲了过去，他声音顿了顿, “我用气运之子携带的本源能量封住了然然身上的污染。”
“你骗我！”沈然惊愕道，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出卖了她，她相信了萧明轩的话。
这真相让她产生了一瞬的错乱与恍惚。
自己，怎么会是污染源体？她明明……她明明都成了点灯人。
“你的诞生是个意外。”萧明轩默了默，像是想到了令他愉悦的事情，“也是奇迹。”
“然然觉得成为气运之子是很好的事情吗？一辈子必须顺着世界意识给的命运走下去，最后献祭所有的能源，就像个傀儡？不，只是能源生产的容器罢了。”
“不是这样的……”沈然张了张口，却哑了语，她脑海中疯狂想着能够反驳的话。
“我第一世活得无趣，试图换一条道路走时，整个世界都在催着我走回正轨。”萧明轩脸上半是嘲弄，“哥哥不信命，所以亲手终结了这一切，因而获得了知道真相的资格，那个世界被迫重启，我便回到了最初的时刻。
因为第一次捅出的问题，给了这个组织能够入侵的机会，我利用了他们，但还是逼得有些紧。”
萧明轩语气中罕见地带了一丝懊恼：“那帮家伙狗急跳墙，只想先杀了我，因此连累然然了。”
“那场车祸……”沈然咬唇道，“那你死后为何要加入他们？”
“因为很好操控？”萧明轩托着腮似乎认真想了一下，俊逸的脸上多了一抹令人胆寒的阴冷，他笑着道：“那帮家伙这样的蠢，只要略略激一下便会自相残杀。”
“等我处理好那几个人，是要带你走的，只可惜指挥部快了我一步。”萧明轩半是哄弄的语气，“是哥哥的错，不然也不会让然然受这些苦。”
“指挥部干扰了我留下的能量，让我无法寻到你的踪迹，更无法认出你。”
“他们带走了母亲，压榨了她的能量。”
“他们带走了你，也想要你死。”
“点灯人体内的生息被他们等量地划分为一百份，所以做完后便只能等死了。”萧明轩温柔道，他手里似乎在把玩什么，“然然知道指挥部是按什么选人的吗？”
沈然唇瓣嚅动了片刻，她已经不想再听萧明轩说的话了。
那些血淋淋的话，好似否认了她这漫长时间的无数努力。
“他们只会选‘反派’和‘炮灰’。”萧明轩吐出了残酷的真相，“点灯人的死亡率很高吧，因为指挥部根本不在乎，你们本就是世界选过的弃子，启用你们也只是废物利用，更何况‘反派’大多能力强悍却被执念所困，只要诱饵足够，便能随意驱使。”
“那妈妈呢？妈妈总不会是反派吧，她怎么可能会……”随着沈然心情的剧烈变化，那些伴随着她的污染体也开始冒出，黑色遮挡住了她半张脸。
“她是。”萧明轩的唇角微平：“原本的故事并不好听，她只是因为不答应‘气运之子’的我娶命定的‘女主角’便被打成了反派。”
“是不是很可笑？”萧明轩缓缓道。
“那你也不应该和影中人同流合污！你为什么要破坏这个世界？你为什么要和那些老鼠一样到处摧毁世界，你知道那是多少人命吗？那是多少的灵魂。”沈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然她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然然，我教过你。”萧明轩的脸被阴影遮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你希望哥哥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牺牲自己吗，就像母亲这样？”
“不……”沈然脸上黑色的印记加深，好似一道道诡异抖动的符文。
她因为萧明轩说的话感到无比错乱，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反驳。
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明轩把这里布置得很温暖，沈然却只感到了腊月寒冬般的冷，好似冰刺到了骨子里。
她急缺一束光，或者一束火焰，以让自己变得更暖和一些。
“你毁了多少世界。”沈然深吸一口气，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毁？”萧明轩笑了一声，“然然是这么理解的，真正地毁灭一个世界是极其困难的，毕竟有人类在的世界文明，生命力总是顽强得可怕。”
“我只不过是封印那些世界原本的意识罢了，至于天灾也好人祸也罢，都是世界意识自己引发的，你难道见过什么道具能够移山平海吗，你们没有我们自然也没有，能做到的只有世界意识自己啊。”
萧明轩轻叹一声，眼底晦暗不明。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要封印世界意识？”沈然反驳道，“如果没有你们先行入侵……”
“没有世界意识的控制，就没有‘气运之子’‘反派’‘炮灰’。”萧明轩话犹如一声声钟响锤在沈然心口。
“然然难道不觉得这种符号的存在是多余吗？哥哥只是牺牲了一小部分人换来了那个世界成千上亿人永远的自由，然然认为的影中人没有摧毁那些世界，恰恰相反，是我们解放了那些世界的生命。”
“那现在呢……你想要这两个世界的控制权？”沈然无神的双眼中满是不解，她大抵还是不能接受曾经的执念，最亲近的人会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萧明轩没有说话，沈然看不清他的脸，但记忆中属于哥哥的脸却愈发的清晰。
她知道这双无声注视着她的双眸应该是何种的温柔与深沉。
沈然感到了身体的变化，那些像是污染一样的东西盘踞在她身上，令人绝望而窒息，“你要把我带去了哪里，谢殷枝呢，你做了什么？”
沈然想和系统说话，更想见到小狐狸又或者是谢绯，沈然握紧了手指。
她们都去哪了。
“原本没打算没杀她。”提到谢殷枝和谢绯，萧明轩的语气冷淡了不少，“只是她偷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沈然下意识睁大了双眼。
小狐狸偷东西？谁？她没听错吧。
“是不是还看不清，没关系，哥哥很快就会帮你把眼睛取回来。”萧明轩轻声安慰道。
“等等——”沈然的大脑转动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干涩无比，“她偷得我的‘眼睛’？小时候那个？”
沈然不够清晰的大脑理了一下前后关系。
半晌，沈然抹了一把脸：“你傻叉吗，谁没事觊觎那半瞎半盲还闪光的眼睛，有没有可能是我自己主动扔了的？”
这一刻大概是一种‘无语’的氛围蔓延，冲淡了沈然三观重建的崩溃感。
萧明轩默了一瞬，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真相。
两人无言了片刻，沈然身上某种长年累月诞生的‘要乐观’因子发挥了作用。
“既然是误会，那…那……”沈然吞了吞口水，小声道：“要不给个道具补偿下我受伤的心？你打的是我老婆唉，按理说赔款都要给我吧。”
这番话一出口，饶是萧明轩都怔愣了一下
“你把统儿姐扔哪去儿，我一个傍身道具没有，这都、都舍不得给吗？”
就当做是她昏了头吧，沈然不知道萧明轩还想做什么，但眼下不妨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是还想和她演什么亲情的戏码还是真的……
“再、再给我点酒让我缓缓，有上了年份的茅台吗，实在不行二锅头我也不介意。”
沈然也不知道自己这副被俘虏的架势哪里还来得自信讨酒，左右总不会再坏了。
萧明轩揉了揉眉心，因沈然这几句话说得沉默了良久。
他眼底晦暗不明，就在沈然以为萧明轩要拒绝时，只听他笑了一声：“然然，还是长大了。”
萧明轩竟然真的取了酒，“不要贪杯。”
沈然却没有听他的，接过酒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的牛饮，如果让品酒人士看见，只会叫暴殄天物。
她喝得眼尾泛红，还因为喝得太急呛了几口。
沈然双眼雾蒙蒙的，酒真的是种麻醉人的好东西，她感觉两口下去，思绪更混乱了，什么烦恼都能抛到脑后。
她真不是东西。
本该是十万火急的情况，她却还想着逃避摆烂。
“萧明轩嗝……别动谢殷枝。”沈然喝完一瓶后，锤了锤发闷的胸口，感到好受些才看向萧明轩的方向。
她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一丝光亮，斑驳的污染让她看起来像是鬼魅一般，“谢绯也不可以，我不会看着你对她们下手的，她的世界是我救回来的。”
“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