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从唇角开始。
他凑得那么近又问得不依不饶, 你只好抬头堵住了那张追问不休的嘴。后脑柔软的发丝从指间穿过,想将他按回床上时却被扯开了手腕。
“别来这套。”禅院直哉皱着眉偏头躲开,好像十分不满, “你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好的不学……”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了下来。
你笑了:他也知道来这套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你又凑上去啄了一口他的唇角:“别问了, 就这样不好吗?”
有你在他不会成为那种人, 唔,应该说是没机会做那种人……所以干脆死心,老老实实地承认不敢也不要去想多余的事,这样不好吗?非要不知道好歹地引诱你举起刀尖,就不怕一不小心被戳破了皮囊?
难听的真话和好听的假话,哪个都不想听,哪个听了都不会觉得开心。
“……你就没想过还会有好听的真话?”
这个厚脸皮的男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没有那种东西就不要说大话了。”你拍了拍他的脸,“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问我有没有姐妹, 要不要一起来当侧室的是不是你?”
“婚礼那天想着当初要是随便娶一个别的女人就好了的是不是你?”
“包括最初的束缚,‘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就不会再有侧室’,要我替你说得直白一点吗?——头胎是嫡子勉强可以满意, 好好培养还能顺便扮演好男人;头胎不是男孩果然还是得立侧室,多找几个女人一起生孩子才能尽快得到继承人。”
“没说错吧?”
“还要继续吗?”
“……”
他果然安静下来。
说他德行不良热衷出轨倒也有失公准, 应该说只是打心底觉得女人无关紧要, 有必要的话多娶几个也无所谓罢了。如此迂腐自大的观念你当然不喜,但反正他无法付诸实施便也懒得介意。
禅院直哉却忍无可忍:“……你老实承认想要独占我不就好了吗?”
被你一再揣测阴暗的内心, 终于迫不及待地反击——就是这种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你要这么说也行。你是我的人, 我当然想要独占你。”
你爽快承认, 在他开口回应前又补充道:“放心,有男人想碰你的话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未出口的, 沾沾自喜自命不凡的话顿时变了味,只好又咽回肚里。
只是, 该轮到你了。
“所以你想听的就是这个?”
你淡淡道:“想要我向你索要承诺?想让我对你产生期待?”
“还想听我承认,说希望能够独占你?”
“干脆再坦诚一点,来问我究竟有多喜欢你不就好了吗?”
“你不问我吗?”
……
要说“喜欢”的话,多少还是有的。
至少闭着嘴的时候他招人喜欢还是挺天赋异禀的——连你都会有那么几个瞬间头脑发昏。
那张漂亮的脸蛋,那副自命不凡的高傲做派,还有抱着他时温暖的身体和有力的心跳。会因为抚摸而僵硬,会因为疼痛而瑟缩,咬着牙,流着眼泪,恨你恨得要死又舒服得两眼翻白。
轻浮,好笑,愚蠢,下贱,像副脆弱的皮囊一戳就破——但真正抓在手里时又会发现,其实相当能忍耐挤压与搓揉。为了维护外在的尊严与体面,可是相当努力地承受着由外到里的压迫拼命舒展身体。
你的手继续滑落,虚扣在他的脖颈,指腹的薄茧抵上了颤抖的喉结。
“等等……”他试图阻止你另一只手,“我也……没打算问……”
那可不行。
说给他听的答案,就得好好听完。
-
加茂家的那位小姐似乎身体不太好,在你们这住了一个晚上就病了。
照理说生病就该吃药和看医生,但不知为何一大早侍女特地跑来把消息告诉了你。你左手端着碗,右手提着筷子,嘴里还有没咽下的食物,听完她的话愣是愣了半晌才不知所措地说了声“哦”。
见你没什么反应,侍女低着头等待了片刻就要默默退下。
“等等。”
你注意到了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就想起了禅院家的秉性做派:难不成先来告诉你一声的意思是,正室不说要治,就放着让她自生自灭吗?
以防万一,还是问清楚些的好。
“是怎么病倒的?吃过药了吗?”
“……风寒。”侍女低声答。
幸好只是感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这个天气好端端的怎么会感冒?
她沉默了片刻也是说不清,只说药马上就去准备。
就是说,这之前都没准备让人家吃药……还真是你猜想的那种意思。
昨天早上加茂小姐出现时你太过震惊还没什么感觉,但这一刻这座宅子却开始让你慢慢找回了当年在上川家的感觉:只有受重视的人才配得到妥善的照顾。
你七八岁的时候就学会了溜出宅邸在京都的角角落落闲逛,慢慢也知道了除了家里的医师之外还有叫做医院和诊所的那种地方;却直到十二三岁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时代还有人会活活病死——甚至都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只是因为疏于照料反复发作,才慢慢拖垮了身体。
因为默默无闻,因为不受重视,病死的人被抬出上川家时你才从家仆的窃窃私语中得知家里还有这么个人。
或者说,还曾有过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在禅院家情况恐怕更糟糕:侍从和家仆还能告假就诊,顶多耽误了时间受些责罚扣些薪酬,可侧室不能离开宅邸更不能逃跑,如果得不到允许,哪怕只是想去外面普通就医看病都不行。
你让侍女准备好药物,决定亲自去看看加茂小姐。
虽然感冒只是小病,但在这个和现代社会近乎脱节的地方,得让人知道还有人把她的性命当回事。
“禅院……”你停了停,在别人面前不能这么喊。
“直哉大人前阵子不是也生过病吗?像那样就好……好好照顾加茂小姐。”
……
你去了一趟加茂小姐的屋子,立刻跑回来叫起了禅院直哉。
你昨晚喜欢他喜欢得有点厉害,这会儿他睡眠不足还精疲力尽,被你吵醒的第一件事就是闭着眼睛往你脸上砸了个枕头。
有正经事在,你不跟他生气:“加茂小姐病了,但是……总之你跟我过去看看吧。”
他扶着脑袋坐起来,半天说了句“生病就吃药”。
慢慢吞吞地一点都不关心别人死活,你只好故伎重演发动了术式。
效率总算提高了,二十分钟后他跟着你来到加茂小姐的房间门前。
你略微迟疑地开口道:“昨天早上我就觉得加茂小姐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但后来就忘了再提。今天早上我先来过这里一次,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边说边走了进去,房间里的榻榻米上躺着昏睡着的加茂弥子。
侍女来过一次,但已经离开,只有角落放着一盆正慢慢变凉的热水。
“你觉得她的脸看起来怎么样?”
禅院直哉又用那种觉得你在钓鱼执法的眼神看你,你只好把话重新说一遍。
“加茂家的人我见的不多,你应该至少比我熟吧?你觉得她的脸和现在那位家主像吗?”
禅院直哉愣了愣,好仔细端详起加茂小姐的脸。
你刚才就是这样看了半晌。说起来有点难为情,一开始盯着她看个没完其实是因为她的脸蛋很漂亮……但看着看着你注意到了她的头发,凌乱的短碎发发尾长短不一,说是发型刻意如此未免也太过随意——更像是这几日刚被绞断的头发,稍作修剪打理成勉强显得自然的程度。
不仅如此,原先乍一看纤细的四肢和白皙的皮肤此刻笼罩上病容,立刻暴露出了苍白瘦弱的本质——不受宠的庶女长年幽闭在后宅体虚羸弱,确实也会如此,但那样的女孩又不可能会有如此随性的短发。
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如此一来,或许最开始的前提就是错的。
所以你才把禅院直哉叫了过来。
上川会社里他头一回认真打量你的脸就注意到了你和上川家主长得不太像,大概这家伙看脸也挺有天赋……但不可能谁都像你一样是例外,如果直哉觉得弥子小姐和加茂家主不像,或许她真的不是加茂家的人。
禅院直哉蹙着眉,良久点了点头又摇头,同意了你的猜想:确实,不像。
“你是觉得……她是被具正人从海外绑架来的女人?”
你咬着下唇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样的话,绞断的头发,苍白病态的躯干,还有面对你们时一言不发、隐隐畏惧的态度,就都说得通了——那根本不是作为被家族抛弃的庶女而对禅院家感到的畏惧。
“加茂”小姐就在这时发出了梦中的呢喃:短促破碎的音节断断续续,涉谷,乌鸦,其他……勉强拼凑也根本无法理解,或许原本就不是你们能听懂的语言。
并非这个国家出身普通女性,自然会对位处异国的整个不合常理的咒术界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