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口的是禅院直哉, 因为你和加茂家的小姐谁都没说话。
后者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好听点来说似乎是过分腼腆,难听点来说……安静得就像个木偶。加茂小姐甚至低着头不和你们对视, 看架势是完全放低了姿态, 就等着你们先开口。
而你不说话是因为……真没见过这场面。
你爹上川家主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但几十年前他立侧室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这方面完全没有观摩经验;再加上这次联姻附带的束缚,生下第一个孩子前家主不会有侧室,而你又不打算生孩子,所以压根没料到还是碰见了这种情况。
措手不及之下,你只好将目光投向了禅院直哉:是时候轮到他这个耳濡目染被荼毒长大的封建大家主派上用场了。
你确定?——然而他挑眉问你,竟然觉得你在钓鱼执法。
这有什么好钓鱼的,你还能怀疑他真想立侧室不成?违背束缚命不要了吗?
因此最后还是禅院直哉开的口:先是喊来侍女给加茂小姐安排了一处庭院角落的住所, 接着又吩咐把人直接送去休息。两句话就把人打发了,加茂弥子竟然也没什么意见,等侍女上去搀扶她时, 安安静静地站起来跟着侍女出了门。
你松了口气,转向禅院直哉:“好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位加茂小姐看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但铱錵你觉得还是先解决你和直哉之间的问题和困惑比较重要——毕竟是昨晚才建立的(也没那么)牢不可破的信任,不能因为具一郎一个骚操作就毁于一旦。
“要我说什么?具一郎送来的人, 别把帐算我头上。”他撇得干干净净:侧室是不可能立侧室的, 他惜命得很, 不打算公然破坏束缚。
“还是说,你会吃醋?”
他调笑地看向你, 也不知道在期待个什么劲。你偏不理他,一脸平静地淡定跟他谈正事:“我是说你对具一郎忽然送来个女孩子这件事有什么想法?不觉得很可疑吗?”
你带着真依去找过他一次。那时你猜到他会很容易答应你大部分要求, 因为在他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同样的道理,具一郎对铲除禅院直哉想必已经相当有把握,所以平日里总是客客气气。
那为什么还要将加茂家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往这里送?
总不可能是临终关怀。
而且她好像不敢和你们说话——被随便安排了个住所就打发走时脚步安静又轻快,说不定心里都松了口气。你不禁怀疑她不是自愿被送来的禅院家。而且具一郎不可能单纯送一个人过来任你们揉圆捏扁这么简单,说不定还卑鄙地威胁了加茂家的小姐帮他做事。
总之来都来了,不如趁机试试策反一下。
本来你就告诉过禅院直哉,你替他抢来的东西就应该有你一半。具一郎会送加茂小姐过来就说明他觉得你和禅院直哉感情好——因为你才送来的女人,是不是也该有你一半?
禅院直哉:“你……?”
“而且他光说把人引荐给我们,也没说就是送给你做侧室的。为什么不能是给我呢?”你发出了灵魂拷问,“反正你也不能立侧室,不如都给我算了。”
禅院直哉:“???”
“怎么,你会吃醋?”你笑眯眯,可不就等着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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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具一郎那边的查探至少得过几日才能有消息,结果当天傍晚真希找了过来。
你看她脚步匆匆,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但一看见屋里的禅院直哉她又闭上了嘴。
“……怎么了?”
“出来说。”
真希是一个人来的,没见真依,也没见其他人。你刚想跟着她往外走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五条悟。大概又是开着无下限躲开了禅院家的帐溜进来的。
“去哪里?”五条悟拦住了你们,尤其是看见他就想走人的真希。
“这样啊,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老师来帮小真希说也可以哦。”
“等等,别这么叫我——”
五条悟才不管,一张嘴就口无遮拦:“大新闻!老师的宝贝学生——小真希——今天去相亲了!”
他笑得有多幸灾乐祸,真希铁青的脸色就有多僵硬。下一秒抽出咒具就冲着五条悟脸上招呼过去。要是没有无下限你会以为那一下是真想把他捅穿。
“你这个——无良教师——”
五条悟躲得游刃有余,满嘴拱火怪话被真希追着跑来跑去。你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今天下午真希去拜访了具一郎,随后具一郎又带着真希离开了禅院家——本以为能查探到什么布置在本宅之外的情报,没想到最后就是吃了顿饭。
并且,是和禅院具正人一起。
咒具根本打不到,但真希还是追杀得不折不挠,大概是想把下午憋的火都发泄出来。转身一的瞬间一分为二的咒具双双飞掷而出,插着五条悟的脸钉进了背后的假山。
“真遗憾,只差一点。”五条悟故意这么说。其实就算没差那么一寸也压根打不中他,肉身的极限很难超越“六眼”的反应速度。
真希冷哼了一声,抽出了第二幅咒具。
她从哪里抽出来的?等等——别打了!禅院直哉家要没了!!
等到两个人终于停下,屋里泡好的茶水都凉了一半。
大家坐下得都很自然,来多了就都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禅院直哉已经懒得不满了。虽然自己家被五条和真希来去自如有点不爽,但你安慰过他要反过来想:五条悟免费帮禅院家干活肯定也很不爽,谁都好不到哪去,是不是就开心多了?
说白了就是损人不利己……但只要损的是五条悟他还挺吃这套。
真希没有接过茶水,摇了摇手说不用,下午一直强忍着不说话,茶都喝饱了。
今天早上她确实去拜访了禅院具一郎:本就是直来直去的个性,紧接着前一天的试探再次主动拜访,足够具一郎明白她的意图。
到了中午也相当自然地被邀请了外出,原以为具一郎会透露些秘密,谁想竟然是去吃饭。
“就只是吃饭……别听这个白痴教师添油加醋。”
“在具一郎的邀请下和具正人吃饭,吃到一半具一郎还离开了,名喜多你说呢?”
别问,问就是不知道。你又没有绝对防御,可不想惹真希生气。
不过具正人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出现在京都街头。
禅院直哉摇了摇头:“就是出现在外面才拿他没办法。”
他要是在禅院家露脸,禅院直哉还能作为家主把他赶出去,毕竟已经脱离家族多年。上次能回来也是具一郎私底下找过直毘人。但在普通社会,具正人并没有切实记载下的罪行,行走在外反而光明正大。
“也没办法当作诅咒师关押起来。”五条悟补充道。
具正人和黑手党团体的交易在华九会覆灭后已经无从查起。最近几次的所作所为利用的又是那名咒术师的术式。硬要说的话,他本人确实没有利用咒术伤害或杀害过普通人类。
只是个自甘堕落的家伙,一年又一年地习惯了对普通人下手,跨洋绑架、拐卖并以此牟利。
相反的,真希近乎干涸的咒力更是比具正人还来得稀薄,同样毫无术式,却能够逐渐成为更为强大的咒术师。
做出这种安排的具一郎是怎么想的呢?
该不会是因为没有咒力就觉得连他儿子都不如吧?
“不是挺好的嘛,难得有人不介意你那张狰狞的脸,还会关注你其他方面的‘价值’……”
禅院直哉刚冷笑着开始说风凉话,你就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把。
这是什么比五条悟把“相亲”说出口还欠打的发言啊?
还瞪你。你咬着牙用气音提醒他闭嘴:真希揍不了五条悟还揍不了他?
他是挺能跑的,但就算真希揍不了他,五条悟还揍不了他?
“具正人下午有说起什么重要的事吗?”
你赶紧换个话题免得禅院直哉被教做人。
真希撑着脑袋,想起下午那阵经历就隐隐作痛。
前一天具一郎暗示她考虑下以后最终“会站在什么位置”,你们都天真地以为他是在拿将来长老席的位置许诺,没想到竟然是想拿他儿子做安排。
不该对禅院家的垃圾抱有期待的。
“说的全是些废话。”
一些偏见,一些暴言,一些毫无自知的贬低,吹嘘着自己将会如何,禅院家将来又将如何强大……甚至还提到了后代和继承的事,险些没把真希恶心吐。
“还提到了我啊,真希忘记了吗?”五条悟存在感十足。
不是,这都能跟他有关系?
“那家伙放了相当响亮的话来着。说迟早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当然是因为不放心学生所以跟去保护。”
真希竖了个友好的手势,嘴里都不肯喊老师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具正人出现了,有我在场盯着。没叫你跑过来听墙角。”
怪不得真希刚才那么大火气:不光是具正人的问题,还有跑去看热闹的五条悟——这个制造问题的问题。
“他有提起他现在就在禅院家,是个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办法进去的地方。”
“我估计就是藏着两面宿傩的那处帐里,里面应该有块区域专门供他暂时藏身。但他没说帐的事,也没提起住的地方如何。我怕太明显没办法仔细追问。”
只要继续和具一郎保持联络或许很快就有机会进入帐并完成接应。
但这就意味着得继续面对具正人。
真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是只恶心的癞虾蟆。真动起手来一击即溃的那种弱,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有时候铱錵我怕我控制不住动手揍他。”
所以一开始她来找你的意图是……
禅院真希移开了视线:“是想着你说不定能教教我,怎么和讨人厌的家伙坐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吃饭。最好能让他……产生点好感,我才能尽快打听更多情报。”
你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具正人那家伙,是不是喋喋不休,聒噪,自以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人,让人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却不得不忍耐着,简直叫人又不耐烦又心情恶劣——”
你越说越兴奋,忍不住看向你曾经桀骜不驯的好老婆。
禅院直哉:“……干什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啊。”你淡定摇头,一脸正经地转向真希,“交给我吧,这个我熟。”
你熟啊,你可太熟了。
禅院家还真是一个模子教出来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