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逃过一劫多亏了女人的身体。你胡诌着这几天可不能喝凉水, 光明正大地把杯子扔了出去。
飞起来的陶土杯砸在庭院石阶上喀嚓一声碎成陶片,五毒俱全的茶水洒了一地看起来倒是干干净净。随后侍女也来得及时,送上早餐收拾地面, 恭恭敬敬跪坐在角落等你们用餐完毕。
禅院直哉没了发难的机会, 毕竟人前还是得装得相安无事琴瑟和谐。
和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那每天一碗的酸臭苦药, 侍女呈至你面前时嘴里说的同样是“请喝”。都是不能喝的东西,又是一模一样的字眼,相比之下听起来竟是那么亲切。
你默默叹了口气,专心致志吃起早饭,一个早上都没敢再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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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的结果自然是毫无信任。
名喜多的小心提防算是意料之中,但能看到那个女人话都少了大半的心虚模样也算不亏。禅院直哉多少也感觉到了一丝畅快。坏事干得多了就得有被报复的自觉,这一点禅院直哉可是相当理解——他的术式也是极其适合速攻与偷袭的类型,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出招前先想好被反击该如何应对的习惯。
都是一样的道理:面对敌人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是啊, 敌人,禅院直哉选择了这个字眼。
结了婚的下属曾经在闲谈时戏称婚姻是场战争,话虽如此但男人们大多只是为了炫耀他们的妻子对自己是如何如何在意;如今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一方侵入了另一方的生活, 光明正大地占据了宅邸以及正室的位置;既有术式能轻而易举掌控他的身体和感知,又筹谋着计划或迟或早将影响禅院家的未来。
像俘虏一般受制于人——确实是比作侵略也不为过的战争。
幸好和诅咒师的交易为郁郁寡欢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希望:有朝一日, 他迟早会把名喜多那个胆敢算计他人生的女人彻底击溃踩在脚下。
……只是现在空有六百万元的咒具在手却派不上用场, 不免叫人再度心生郁结。
禅院直哉端详着躺在手心的小小旧锁:据称是需要以本人的意愿为前提才能发挥作用,但并不排斥欺骗与威胁的手段。看来和名喜多当初的红绳一样是件玩弄人心与信任的咒具……但那女人现在可不像当初一无所知的自己一般好糊弄。
“好糊弄”——这可是禅院直哉难得诚恳的自我反省。
想用同样的手段实行报复, 他不得不认认真真地思索起名喜多当初是怎么骗到的他:披着第一层伪装的上川小姐会邀请他见面和约会, 清澈的眼睛里总是直白地透露出期待与仰慕;披着第二层伪装的上川又总是跟在他身边, 偶尔的低声下气既委屈又热情,求他不要生气还求他回心转意;即使现在也是如此, 名喜多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衷情与宠爱的游戏——嘴上说着喜欢,装得也挺像那么回事。
那么, 他也至少得伪装到这种程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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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没过几日,禅院直哉向你打听起上川家的咒具。
你多少能理解他的急切。最开始会从整个京都的门户中选中上川家进行接触,禅院家完完全全就是看中了那些精巧的咒具以及锻造的技艺;如今往小了考虑,援手不足的家主本人想要不忌惮野心勃勃的长老席,想要提防实力不容小觑且日渐站稳脚跟的真希,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靠咒具即刻增强实力。
好的咒具不仅能够锦上添花,和相性良好的术式搭配合宜更是能实现难以想象的杀伤力。打个比方:论咒力和术式,五条悟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禅院直哉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如果将后者的术式搭配上曾经的那把特级咒具天逆鉾,瞬移的术式禅院直哉完全可以在切割开的一秒钟内,一瞬间出现在五条悟背后。
要是**训练得当,甚至有机会在反转术式发动前切碎“最强”的脑袋。
——当然,这只是最极端的设想,实战中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了。
总之你答应过禅院直哉,一要保他周全,二要帮他稳固禅院家,现在他想要讨要些咒具作为联姻的好处也是理所当然。
禅院直哉倒没有直接表露那个意思,只是闲聊般地问起了上川家的存货。
你姑且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实说,上次输给了他一杯茶水的信任叫人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你们俩互相猜忌起来半斤八两,但这下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所以就算他不提,你都自觉地想帮他找件趁手的咒具,好赶紧把这篇翻过去。
结果禅院直哉在意的尽是些普通用处的咒具:能让没有术式的人短暂悬浮在空中的“场”式咒具;能探测周围信息并根据颜色和数字向远处传递情报的“讯”式咒具;能短时间内传递或是阻隔咒力的“通”式咒具……
“你不问些能用来辅助战斗的咒具吗?”谈话间歇时你忍不住问道。
“上川家能有多少兵器?”禅院直哉轻蔑地笑了一声,多少带着些看不起人的意思。
……他还真是对的。锻造的技艺在各行各界都有相通之处,最基本的规律之一就是便宜货色的材料打造不出一流的作品。御三家的垄断下,几乎没办法获得稀缺材料的上川家的确无法制造出强大的“兵”式咒具。但有还是有的,毕竟是传承了数代的小家族。
几件或者十几件?你能猜到大致的数量但具体列举不出来,越是重要的咒具越是会被藏着掖着地严密看管,主宅深处的某些地方更是除了上川家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但其实都是假把式。”你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己娘家的老底,“我溜进去过,根本没什么好东西。大概把守森严也是提高价值的手段。”
你掰着手指数了几件给他听,大体上除了锋利以外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殊效果——放到‘暴击率增加10%’的咒具面前,‘平A伤害增加50%’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反倒是普通咒具库中一些道具更为合适,例如能让人在夜间视物的眼镜,好歹能让禅院直哉晚上跟人打架不用提着手电筒。
“要是你结婚以前来拜访上川家说不定想挑什么就能挑什么……”你爹想把你嫁出去的心情还挺迫切的,总是一副倒贴点咒具也无所谓的样子。至于现在……已经是一经售出概不退换了。
“我在上川家……不怎么被接受。”你隐晦地解释道。倒苦水就算了,禅院直哉肯定也没兴趣听,你只大致说了说自己身为家主唯一的女儿却不知怎的和整个家族都相处不来的状况。
“看得出来。”禅院直哉却相当直白地嘲笑你,“婚礼的时候双亲都没现身,听具一郎说那边给的理由倒是充分,就不怕别人以为新娘是个孤儿。”
你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随便他怎么戳伤疤,反正你早就不在意了。
“……总之,成婚后还想随意取用上川家的珍藏绝对会被拒绝。但只要稍微拿出点诚意,上川家主绝对巴不得跟你合作。”你暗示道,比如把每年流入禅院家的某些材料吐出一两成……
“照你这么说,禅院家反倒该给上川家一些好处?”禅院直哉怀疑你用心不良。
“各取所需,也没什么损失吧。卡一卡数量让他们正好得到捉襟见肘的一部分,慢慢地上川家就会沦为禅院家的附庸,禅院家怎么都稳赚不亏。”
“自己母族都能算计,真是称职的正室夫人啊。”
他半真半假地夸奖你,你立刻满嘴花言巧语地恭维了回去:冷酷无情的父母,青春靓丽的丈夫,当然是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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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那边说,这几日想带着夫人一同外出一趟。”
暂时别让上川家的那位夫人离开宅邸是具一郎长老前几日表示的意思,但家仆今日传递来的消息却是家主本人的意愿。相悖的意思令下属有些为难,干脆带着那位家仆将情况汇报给了禅院具一郎。
刚结束了小憩的老者精神并不是很好,抬着一边眼睛缓缓问道家主是否说起要去什么地方?
家仆照实回答:“只说会在京都市区逛逛。”
“两个人一同外出?”
“是的。”
“不需要侍从陪着吗?”
“这倒……并不是。夫人似乎想购置些新的餐具,说最好能安排一两个人手跟着提东西。”
新婚的妻子想让丈夫陪同购物吗……具一郎思索了一番也挑不出错来,挥挥手同意了安排:“多带几个吧,别到时候因为人手不够扫了夫人的雅兴。”
这道命令两边都听在耳朵里。家仆知晓告退的同时下属也明白自己该安排上几人暗中跟随。
但禅院具一郎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下属。
“去告诉正人,可以从博多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可以直接扔着不管,尽快抵达京都,等家主和夫人都外出的那天我会叫人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