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后课间, 高二3班教室。

  林念禾刚从老师办公室拿回昨天的物理测验卷子要发下去,先给组长分了分,还剩下一些, 林念禾干脆就自己发了。

  刚发了几张, 林念禾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卷子,不用看名字只看卷面他都知道是谁的, 一贯的秋风扫落叶的作风。

  如果仅仅是从成绩上来说, 他和贺绎其实算是竞争对手,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会被超过了。

  每次考试,林念禾其实也绷着一根弦。

  走到最后一排贺绎的桌旁,林念禾把卷子递给他。

  贺绎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在林念禾放下卷子时,他没有去看卷子, 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摩挲。

  周围时不时就有同学经过,但因为动作很小,也没有人会发现。

  贺绎勾着他的手,林念禾于是把卷子递给他:“你给我发?”

  贺绎笑了下, 甘之如饴从他手里接过卷子, 从位置上站起身:“遵命。”真去发了。

  林念禾坐回自己座位上, 看向贺绎。

  林念禾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克制力的,但这几天他跟贺绎一直腻在一起,不得不承认,真的很上瘾, 和当朋友完全不一样。

  大家看到贺绎竟然在发卷子, 接过试卷的同时都愣了一下。

  再一看,发的物理卷子, 那没事了,果然没有人能拒绝林念禾,就算是大魔王也不例外。

  之前凌英的表白墙上就经常有人投稿说,如果能和林念禾谈恋爱,就算让我上清北中彩票我也愿意TAT

  下面评论说道:【啥好事都给你占了,你咋不上天呢。】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孩子说梦话老不好,多半是废了,打两顿就好了。】

  ……

  就几分钟的工夫,贺绎再回到位置上,发现林念禾并不在位置上。

  他问了下前排的同学,同学道:“被老师叫走了。”

  “哪个老师?”

  “好像是老孔吧。”

  林念禾手里拿着一本化学竞赛的书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贺绎在外面等他。

  相同的场景,不同的是,不久之前,还是他在办公室外面等贺绎,现在已经反过来了。

  那天晚上,一直到很晚才睡,好在第二天是周末。

  从身体的接触,让林念禾能感觉到贺绎从一开始就很有那方面的想法。

  贺绎的那处,整个过程中,存在感都十分强烈。

  说实话,虽然他跟贺绎从小一起长大,但在这之前,他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

  出于礼尚往来的想法,林念禾的手往下移,还没等碰到,就被贺绎抓住了他的手。

  “没事,这样就够了。”

  贺绎把他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下床自己解决去了。

  林念禾躺在床上,看向卫生间的方向,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刚刚的画面,一幕幕全是限制级。

  等贺绎出来了,林念禾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真的睡着了,可能因为时间真的太晚了。

  他平常都从来没有睡那么晚过。

  意识朦胧间,他听见贺绎在叫他的名字。

  生病的那段时间里,林念禾有时候会陷入很长时间的昏迷。

  他也经常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后来才发现是贺绎在床边叫他,因为怕他真的会醒不过来。

  偶尔,林念禾也会在想,他到底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不论如何,那个时间线/空间的贺绎,应该都找不到他了。

  .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多月,周末贺绎手机上收到林念禾的信息,给他发了一个酒店房间的订单,让他现在过来。

  贺绎一下从床上坐起身,看了又看,确实是酒店,不过他们还是高中生,这不太好吧。

  他拿过床边的水杯灌下去两口,推敲半天,打字过去。

  贺绎:【盗号了?】

  林念禾:【那你别来。】

  贺绎:【已经出门了。】

  随手披上外套,今天就是下冰雹,小行星撞地球了他也要去。

  贺绎一只手关上门,另一只手单手发消息,又拍了一张关门的照片,在等电梯的时候给林念禾发过去,表示自己出门了。

  林念禾又说:【等下,帮我带两本书过来,上次放在你桌上忘记拿回去了。】

  贺绎:【OK】

  电梯门刚好打开,他没上电梯,又回去取了林念禾要的书。

  虽然感觉带上书很奇怪,但贺绎也没有想太多,这时从书里的夹层里掉出来一张纸。

  贺绎把纸捡起来,看到上面写了几个日期,全都是在一年后,但没有规律,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贺绎莫名觉得有些触动,记下了这几个日期,又把纸夹回了林念禾的书里。

  酒店的走廊静悄悄的,没有光,他打开手机,再次确认自己没有记错房间号码。

  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正好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就在门打开之前,贺绎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用两秒,贺绎就想明白了。

  果然,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预感成真,贺绎看见里面一屋子的人。

  崔什海半个身子歪在沙发上:“hi~绎哥。”

  其他人看到贺绎来了,也纷纷打招呼。

  贺绎:…………

  他现在不是很想看到别人,果然在林念禾让他拿书的时候,他就应该猜到绝对不是来约会的。

  “你们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看到崔什海面前茶几上摊开的试卷。

  崔什海道:“这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嘛。”

  自从蒋于牧休学去了外地打游戏竞赛之后,崔什海总感觉像少了什么,逃课逃晚自习都没意思了。

  贺绎拿起英语试卷扫了一眼,“十道错了八道。”

  崔什海把卷子夺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答案:“这可是我认真写了一个小时的。”

  贺绎道:“看出来了,如果是蒙的应该比这个对的多。”

  “……”崔什海抓住坐在他旁边的单冬冬:“小眼镜,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儿。”

  单冬冬身子颤了一下,看上去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但并不是因为害怕崔什海,只是被他突然拍了下肩膀,吓了一跳。

  调整好之后,他扶了下眼镜,给崔什海巴拉巴拉讲什么叫独立主格结构。

  贺绎原本以为林念禾只约了他一个人,没想到约了一屋子人。

  他朝林念禾走过去,把书递给他,“今天这是什么活动?”

  林念禾道:“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吗?你忘了?”

  前段时间刚过元旦,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大家都说要组个局一起学习,关键是央求林念禾给他们辅导一下,比做什么资料都强。

  林念禾觉得自己一个人讲不好,拉贺绎一起可能更好,所以叫了他过来,他还跟贺绎特意提了。

  最近事多,贺绎的确是忘了。

  冬天天冷,他以为最多就是晚自习找个不漏风的空教室,围几张桌子讲两道例题就行了,结果林念禾给他们安排的这么好。

  谁能想到对象给自己发个酒店地址,结果是来聚众学习的。

  贺绎把林念禾拉到阳台,“你怎么没说有这么多人?”

  “不然呢。”林念禾笑道,“你在想什么?”

  贺绎:………

  枉费他做那么多心理准备,他朝林念禾走近一步,刚要凑近他,林念禾哎了一声,“里面还有人。”

  轮到贺绎笑了下:“怎么,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他朝房间里看,林念禾背对着房间,下意识也想转头,贺绎按住了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因为是在阳台,没什么隔音,贺绎只能倾身在他耳边道:“搞这么费劲,你开个线上会议不就行了。”

  “开过,线上效果不好。”

  贺绎叹了口气:“行吧。”

  真是操碎了心。

  这时有人想来找他们俩,林念禾听见了声音,刚想推开贺绎,贺绎话还没跟林念禾说完,直接伸手拉上了阳台的推拉门,把人挡在了外面。

  那同学一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也不敢进了。

  林念禾道:“你要干什么,耽误我学习了。”

  贺绎:“落下的功课我给你补。”

  林念禾挑了下眉:“你给我,你确定?”

  贺绎笑了下:“那你给我补。”

  他凑近眼前的人,察觉到他的意图,林念禾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靠近,但力气并没有很大,贺绎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阳台的门被重新推开,贺绎走出来,坐到床上,从桌上拿起林念禾的书,上面圈了重要的知识点:“书翻到224页,给你们讲一下这一块儿的题目。”

  虽然林念禾之前就跟他们说会再找一个人来帮忙,还在想会是谁,贺绎来的时候都以为就是来送书的,没想到就是林念禾请过来的助教。

  不得不说,突击补课效果确实好,他们听课都不带走神的,也不敢走神。

  反面教材就是崔什海,不止一道题被贺绎拎出来当典型,讲完一遍改个数字让他再做,写不出来贺绎就当着众人的面内涵他。

  搞得崔什海奋发图强,愣是把一个学期的重要考点给全记住了,有些实在学不会的,死记硬背也背住了。

  连崔什海都会了,其他人自然也不用说。

  期末考试是多校联考,林念禾和贺绎没有分在一个考场,考完之后,林念禾去教室找贺绎,没看到人。

  正好又碰到隔壁考场的崔什海,这次考的题目,有几道大题都压中了,崔什海说:“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能及格。”

  林念禾道:“你看到贺绎了吗?”

  崔什海想了下:“绎哥好像提前交卷子走了。”

  林念禾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考完试就能直接放学走了,走廊上有许多同学,林念禾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贺绎发了条消息,问他去哪儿了。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有点事,别等我你回家吧。】

  贺绎没说他去干什么了,林念禾看了下今天的日期,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

  站在走廊檐下,林念禾的脸上突然有一滴冰凉的触感。

  他抬头朝天空上看,天气阴沉沉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好像是要下雨了。

  冬天下雨,就是又要降温了,也许马上就要到下雪的日子了。

  林念禾到校门口打了个车,正好是放学的时候,路上人很多,驶出市区之后,公路逐渐变得开阔。

  到了目的地之后,林念禾和司机师傅说了声谢谢,下了车之后,才发现市区没下的雨,在郊区下了,地面的青砖都被打湿了。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气息,林念禾裹紧外套往墓园里走去,顺着路上的路标,没过多远就看到了贺绎的身影。

  听见旁边的声音,贺绎偏过头,就看到林念禾从另一头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贺绎从包里拿出伞撑开。

  “我来找你。”

  贺绎握住林念禾的手:“穿这么少不冷么?”

  林念禾笑了下:“还好。”

  林念禾看向面前的墓碑,上面写着贺怀济的名字,是贺绎的爷爷,贺嘉熙的养父,在他们初二那年心脏病走的。

  贺绎小时候除了住在林念禾家里,有时候也会住在他爷爷那里,林念禾也去住过。

  贺怀济走的时候,林念禾在外地参加比赛,晚上回酒店才从他爸妈的电话里知道这件事。

  等他再回银江市,贺怀济已经早就下葬了,葬礼也办完了。

  刚才看到日期之后,林念禾就意识到今天是贺绎爷爷走的那天。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贺绎发生了什么,贺绎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墓碑前摆了不止一束花,很显然在贺绎来之前,贺嘉熙白天已经来过了。

  此时贺绎脸上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毕竟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他对林念禾道:“走吧。”

  林念禾:“不用再说什么了?”

  “你来之前我就说完了。”

  林念禾于是也朝墓碑鞠了一躬,跟贺绎一起离开了墓园。

  回到家之后,贺绎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摆了一座佛像,韩敬咬着烟站在佛像前。

  听见背后的声音,他转身发现是儿子回来了。

  贺绎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关心,就打算回房间,路过韩敬的时候,韩敬道:“这是你妈专程让人今天运回来的,花了八百万。”

  特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贺绎这才又看了一眼佛像。

  韩敬:“你刚才去你爷爷那里了吧?”

  贺绎没有回答,韩敬从旁边拿了香点上,插进香炉中,说道:“亏心事做多了,她也会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