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小屋响起一阵阵饥饿的咕噜噜。
等两份儿泡面都泡好,掀开饭盒盖子,咕噜声变得更大了。
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夏阳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讲礼貌,没有他吃着别人看着的习惯,尤其是明知对方都还饿着。
他吃不下去了,见赫尔伯特一叉子一叉子吃得香,趁机问:“赫尔伯特,他们吃饭了吗?”
赫尔伯特抬眼,摇摇头,但注意力显然还在泡面上,另外一点儿注意力,就是记得翻烤肠。
冰冻的烤肠化了,香味儿逐渐也开始弥漫,备受煎熬的土著们,分泌着口水,咽唾沫。
是烤肠的味道!
夏阳:“要不,给大家分点儿吃的吧?”
他们有铁盆,可以泡两三块泡面,再把红薯、土豆煮一煮或者烤一下分掉。
赫尔伯特马上抬头,警惕地看夏阳:“你又要把吾的食物给别人?!”
夏阳:“不分你的,分我的……”
赫尔伯特:“那也不行!吾的领地内所有东西都是吾的!”
夏阳就知道会有这种论调,“是你的,都是你的,我的世界有一个经典故事,叫做勇者斗恶龙,说的是恶龙欺负其他种族,逼得他们活不下去,然后他们就联合起来,寻找勇士,去……”
夏阳默默把“杀掉恶龙”改掉:“把恶龙赶跑。”
赫尔伯特:“你的意思是,吾不给他们吃的,他们就要赶走吾?”
满屋子大大小小、高矮胖瘦的土著们齐摇头,一个个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恨不得把头摇掉:“没有!”
“不!”
“我们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们不敢!”
“我们不饿!”
这个王妃,可太危险了!
组团赶赶邻居还行,赶走银龙?开什么玩笑!
赫尔伯特哼一声,谅他们也不敢。
想都不敢想。
“他们不饿。”
“……”那刚才的咕噜声是什么?!
夏阳泼他冷水:“他们饿死了谁干活?”
赫尔伯特:“我再去抓别的。”
夏阳:“他们都跑了呢?”
一而再再而三被怼,赫尔伯特也生气了:“那我就去红龙那儿抓!去荒野抓!不是你想要这些吗?我抓来他们是给你做石头,可你为什么总要分我的东西给别人?我是领主,我才是领主!!他们怕我,所有东西都属于我!你是不是傻瓜?你是我的王妃,只有我强大才能保护你!”
夏阳:“……”
瞧把他气的,都不说吾了。
其他人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银龙一不高兴就把他们全宰了。
夏阳没感觉,可其他人全感到赫尔伯特身上的魔法开始浮躁了。
连一直在近处狗腿的阿西,都吓得悄悄往远处躲了躲,她有点儿想劝架,但是不敢,生怕赫尔伯特突然暴起,甩了这身小鬼皮囊,变成真正的银龙状态,到时候别说这小屋了,他们搞不好全都得被撞飞出去。
偏偏夏阳十分没眼色,竟然还在说,气得阿西都想忘掉救命之恩,把夏阳抹了脖子换大家一命了。
夏阳:“我知道你是领主,可是再厉害的人,再厉害的生物也会有衰老、生病的一天,靠力量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他们吃都吃不饱,饿死前一定会反抗的。”
众人又是一阵疯狂摇头。
可惜夏阳看不到,“现在他们赢不了,以后呢?我们不给他们分食物,至少你该让他们去觅食吧?有族群的还有点儿依靠,没族群的……不,有族群也要为冬天囤食物呢,你这样,大家不会喜欢你的。天都黑了,我们……”
不知道是哪句戳到了赫尔伯特,他猛地站起来,吓了夏阳一跳。
“谁要他们喜欢我了!我用不着谁喜欢我!没人喜欢我!”
夏阳:“我不是……”
赫尔伯特根本不听他说什么,有些歇斯底里地失控起来:“只有我爸爸妈妈喜欢我,他们死了!再没有人喜欢我了!你也不喜欢我!都不喜欢我,我不用你们喜欢,属于我的就是我的,我什么都不会让!我还要把属于我爸爸的领地夺回来,全都夺回来!”
小屋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听懵的不止夏阳。
屋子里就没一个清晰明了的。
银龙的寿命很长,他们印象中这里的领主就是银龙,银龙就是赫尔伯特,他们只知道赫尔伯特尚未到成熟期,但一个幼年的龙为什么独自占领这么大的领地,从来没人想过。
赫尔伯特不是就这样打着打着就亚成年了吗?
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幼年的龙,也是龙啊。
除了红龙能揍他,谁还能惹他呢?
至于上一代的银龙是怎么死的,除了他,谁要关心呢?
夏阳呆住了,他忽然想起那天赫尔伯特安慰他时,说他爸爸妈妈都很爱他的那番话。
他怎么就没想过,赫尔伯特这样的一个连什么是伴侣都还不懂的小孩,是怎么说出那番话的。
夏阳轻声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就是不喜欢我!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做吾的王妃!”赫尔伯特一抹眼泪,傲声道:“吾又没关门,又没说不准他们走,他们饿不会自己出去觅食么?你们都是傻子吗?!”
傻子们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但聪明的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道:“我这就去觅食!”
然后鞠躬、离开,出门飞快逃跑。
苍天啊!
他听到这些不会被银龙灭口吧!
片刻后,一屋子人全都反应过来,一个个都“饿”跑了。
赫尔伯特也觉得有点儿丢脸,气鼓鼓地坐下,拿起叉子继续吃面条。
方便面泡久了,有点儿发胀,但他是不会浪费食物的。
他要吃饱,养伤,长大,变强。
像他爸爸一样。
夏阳有点儿尴尬,他傻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默默挪到赫尔伯特身边,把他的那份泡面往赫尔伯特面前推了推。
赫尔伯特抬头看他。
目光凶凶的。
睫毛湿湿的,整个眼睛都湿漉漉的,像水润过的宝石一样。
看上去,可怜怜地招人心疼。
夏阳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被赫尔伯特凶了,“不许摸我的角!”
夏阳又尴尬地把手收回去了,干巴巴道:“没有不喜欢你……我,我挺喜欢你的……”
“骗子。”赫尔伯特低头吃面,把夏阳那份儿也拉过来凶狠地吃掉,“你不喜欢吾也只能是吾的王妃,带来的吃的只能给我!你别想离开,等吾打败西尔维斯,抢回领地,你想走才能走。”
夏阳怔了怔,忽得笑了。
“你笑什么?”
“我以为等你打败红龙,我就没用了,你要吃了我呢。”
赫尔伯特看傻子一样看他,不屑地哼一声,“我才不欺负你这种没魔法的幼崽呢,无聊。”
夏阳赔笑。
他拿走赫尔伯特吃空的饭盒,又往里面续面,加水,泡上新的。
还把圣女果端过来,捏一颗递到赫尔伯特前面。
赫尔伯特看看他,没拒绝,从夏阳手上咬走了。
他才不会跟食物过不去呢。
“赫尔伯特……”
“干嘛?”
“对不起。”
“哼。”
“你爸爸妈妈,是……是被红龙……?”
“才不是!西尔维斯那个废物连我都打不过。”
“……”
他怎么听说以前都是赫尔伯特挨揍多呢?
夏阳把看上去差不多烤好的烤肠递给赫尔伯特,“那他们是……”
问完夏阳又有点儿后悔,不该问的。
赫尔伯特抿了抿唇,坦然道:“我爸爸生病了,希尔德加德趁着他生病来领地挑战,我爸爸失败了,所以……他只能带着我逃到这里来。”
夏阳眨眼,希尔德加德是谁?挑战又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才幼年就靠自己生活吗?
因为吃不饱,因为饿过肚子,还常年被红龙打,所以才要把喜欢吃的先塞进肚子里,所以才对食物那么贪婪?
夏阳难以想象他以前是怎么生活的。
土著们口中爱发疯的银龙,是不是受了委屈没人关心没人哄,才发泄?
“那你妈妈呢?”
赫尔伯特沉默了很久,“她寿命尽了。你放心,我答应过她,不会欺负像你这样的弱小魔法族的。”
夏阳听罢愣了愣,所以,从他第一次到这里来,直到现在,也没有真地欺负过哈克、塔塔他们。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其实夏阳倒是不怎么担心赫尔伯特生气了会拿他们撒气,相处久了,他知道两个世界的法则不同,但赫尔伯特是讲道理的。
他更担心别的,“你会不会有危险?那个希尔德加德会不会追杀你?”
赫尔伯特怔了下,也眨眼看他,什么意思?
是担心被牵连吗?
还是……
担心他有危险?
赫尔伯特握了握叉子,不锈钢的叉子在他手心无声无息弯折了,“希尔德加德才不会来这里,连西尔维斯那个傻子都不会抢我的领地。”
“为什么?”
“因为这里挨着北地无主的无尽荒野,到了白风季这里会被黑暗笼罩,削弱魔法的黑雾会更强,在荒野游荡的黑暗野兽也会迁徙到这里来,希尔德加德想让我和西尔维斯给她当堡垒!她才不要这种荒凉的地方当领地。”
“什么?!那你……”
看到夏阳突然生起的紧张,赫尔伯特确定了,夏阳是在关心他。糟糕的心情又回转了点儿,赫尔伯特傲然道:“我才不怕黑雾,银龙最擅长的就是光系魔法。”
他甩了甩尾巴,给夏阳看他身上闪亮如发光的银色,“等我有空再学一个传送魔法定到你身上,白风季你就待在我身边,很安全。”
说罢,他又有点儿苦恼,嘟囔道:“就是那个魔法好麻烦……”
夏阳:“……”
原来不会啊……
他宽慰道:“没关系,还早。”
按两个世界的时间算,距离白风季还有差不多两年呢。
“我也会努力变强的。”争取万一以后和红龙打起来,他能躲起来,不给赫尔伯特拖后腿。
“嗯。”赫尔伯特点点头,又无忧无虑开始吃东西了,“不强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夏阳笑笑,默默烧水,继续泡面。
赫尔伯特:“你不吃吗?”
夏阳摇摇头:“我不饿。”
“那你饿着吧,我是不会给你留吃的。”
“……哦。”
“真不吃?”
“嗯。”
又一会儿。
赫尔伯特问:“你想吃鱼吗?白鳞族养的冰鱼还不错,现在还不够肥美,不过抓条大的,凑合能吃了。”
“冰鱼?”
“嗯。我喜欢吃冰的,白风季的时候,把冰鱼扔进雪里冻成脆脆的,很好吃,不过你可以烤一烤。”夏阳的世界好像不怎么吃生东西,赫尔伯特想了想,“放你那些调料。”
夏阳愣了愣,思路突然开阔起来,对啊!不够吃,他们可以在这个世界想办法嘛!!
“那个冰鱼,怎么抓?”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要不要就此跑路的白鳞族还不知道,他们的鱼塘,被他们偷偷八卦相貌可爱声音好听的王妃惦记上了。赫尔伯特敏感词“衰老”“生病”“不喜欢”夏阳翘班没来的一天,赫尔伯特本来是生气的,夏阳说他生病了,小银龙马上就不生气了,因为他的概念里,生病是很严重的(残酷的荒野和大自然)赫尔伯特:我对你那么好,你必须喜欢我。夏阳:嗯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