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呆住了。
到清晨离开前,他都回不过神儿来。
原来,他可能真的是精灵后裔吗?
夏阳:“赫尔伯特,如果我爸爸是精灵,我妈妈是不会魔法的人类,那么,我,应该是精灵还是人类?”
“嗯?”赫尔伯特被问得莫名其妙,“你爸爸是精灵?”
夏阳:“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唔……”赫尔伯特也嘀咕着,如果夏阳的爸爸是精灵,还会什么特殊高等魔法,说不定还真能在空间缝隙平安穿梭,不对,可是夏阳明明没有魔法呀!
他也迷茫了:“你是精灵的可能性更大,可你没长翅膀,身上也没有魔法。”
夏阳:“会不会藏起来了?”
赫尔伯特:“不可能!你在质疑吾的能力吗?!”
夏阳连忙摇头,“那我怎么能在两个世界穿梭呢?”
赫尔伯特:“……”
夏阳继续:“你也可以吗?”
赫尔伯特:“……”
显然,他不能。
生气的领主,到天亮都没再理他。
什么意思?
是嘲讽他在自己的领地不能来去自如吗?!
而显然慌了神的夏阳,也完全没顾上要照顾他那小领主的情绪,迷迷瞪瞪,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分别前,都没和赫尔伯特正经道个别。
他脑袋乱糟糟地回了家,发了好一阵儿呆,翻出他爸妈房间的钥匙,开始满屋子找证据。
不管他爸是人的证据,还是他爸不是人的证据。
孟自强乐颠颠来上班时,发现他哥早上的洁癖已经发展到间歇性发疯了,“今天大扫除吗?”
怎么把二姨屋里的东西全搬出来?
一无所获的夏阳麻木地摇摇头。
他连松动的地板都掀了,什么都没有。
夏阳道:“我去趟医院。”
“啊?!”
孟自强吓到了,“我陪你去,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夏阳:“没事,最近我不是老睡不好吗?就想去做个体检。”
他搪塞过孟自强,又迎来了小姨父。
孟自强难以理解,失眠成什么样才要进医院。他一个电话摇来亲爹,小姨父不由分说亲自载夏阳去了市里的综合医院。
挂号,加急,找熟人,一上午把能体检项目全检测完,孟广宏的医生朋友拿着单子给他们解释:“放宽心,没大毛病,更没绝症,要是实在睡不好,不然我先给你开几片安眠药,你睡前吃一粒,试试效果。”
夏阳低头看着化验单子,疑惑问:“都正常?哪儿都正常?我……和正常人类一样?”
医生被他问得一懵,心说这都是什么年轻人的俏皮话,也逗他道:“那也不能说和正常人一样,来,看看。”
他掀开化验单给夏阳看,“贫血、营养不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你看看你这好几项不是偏低就是偏高,虽然还在指标范围内,但你这身体情况,只能算亚健康,你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仗着年轻瞎吃瞎熬,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年纪轻轻的,还没我这天天加班的医生身体健康……”
夏阳老实挨了一顿训,还没拦住小姨父给他买了好多补营养的药品和保健品,带上医生给他开的三天的安眠药,鹌鹑似的被小姨父带回家,又挨了小姨一顿骂。
不过,夏阳心情却轻松多了。
不管怎么样,检查结果他都还是个正常人。
就算他爸爸真的是个精灵……
这种心情,大概还比不了乔峰变萧峰吧!
从医院出来,夏阳被押在小姨家陪姥姥吃了个午饭,然后躺到孟自强屋里,饱饱睡了一觉,又吃了个加餐,然后吃药,吃晚饭,休息,继续等睡觉。
吃了睡,睡了吃,一天的休整,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冷静下来后,理智也清醒了几分。
夏阳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重新整理思路。
既然在他爸爸妈妈房间里找不到有用的东西,那就换个方向下手。
夏阳仔细回忆着他爸妈消失前的所有细节。
从前那些不重要的,现在反而别有意味了。
比如,他爸爸的工资卡一直用的是他妈妈的银行卡。
虽然他离开时拿走了他们两人的证件,但派出所按名字、证件号和照片查找,根本找不到他们任何痕迹。
他爸爸曾经补办过一次身份信息,之前的解释是孤儿,黑户,如果不是和他妈妈结婚了,在镇上有家有孩子,还有稳定的工作,他真能顺利地补证吗?
当年别人说他爸爸是来历不明的人贩子时他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懵逼。
虽然猜的方向不对,但他竟然从来没有顺着这个思路怀疑过。
这就是灯下黑吗?
其实他一直帮亲不帮理吗?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一切的不合理突然都合理起来。
为什么他爸爸时而很博学,时而没常识,明明是姥姥口中的文盲,工作时却博闻强识,还特别爱钻研。
他是个好奇心旺盛喜欢探险的人,看夏阳的地理书,看得都津津有味的,但自己又哪儿都没去过,也从来不提自己的老家。
就算结婚后要陪伴老婆孩子,那之前呢?为什么他没有旅游过,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呢?
因为他从异世界穿越过来,这里就是第一站,所以他的足迹还没来得及到其他地方!
以他爸那时而可靠,时而脱线的性格,年轻时候应该是那种说走就走的潇洒流浪者,和异世界的冒险者们差不多。
合理了,多么合理了!
为什么他爸爸不光没吃过,还不知道外地的水果。
偷吃他零食的时候,反应和昨晚的赫尔伯特多么的像。
还有看见他小时候怕狗,爬不上树,摔跤流血,吃了半生的菜肚子痛上吐下泻,哇哇大哭时的那种震惊和难以理解。
也许不只是因为他无法理解小孩的脆弱,而是无法理解人类的脆弱。
不,也可能他能理解人类的脆弱——他爸爸对他妈妈就很温柔体贴——他是理解不了自己的崽,为什么能那么脆弱。
夏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伤心。
如果他爸爸真是精灵,那岂不是,从小就觉得他特别弱鸡特别废物?
说不定他小时候他爸还教过他魔法,后来发现他学不会,发现他很没用,所以才……
决定把他自己留下。
甚至都不跟他道别。
夏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一家三个人,凭什么只瞒着他?
他就那么累赘吗?
就算他很累赘,就算不能带他,至少也该告诉他吧!他连知情权都不配有吗?
夏阳握拳,闭眼,在脑海里脑补着怎么一拳打死他爸。
夏阳深呼吸,先前他只是怀疑他爸妈误入了异世界,现在,他几乎要肯定他们一定是去了那边。
不管怎么样,他要学魔法,他一定要找到他们!
夏阳第二天就要回家。
小姨见他精神头挺好,瞧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虽然想让他再歇两天,可夏阳瞧着眼圈不黑了,脸不苍白了,除了还是瘦,那儿看着也挺健康。
最后,又叮嘱了一通要按时吃饭,不能熬夜,锻炼身体后,她还是放了夏阳回家。
当然,中午电话催吃饭,傍晚电话催吃饭。
夏阳干脆把午饭、晚饭拍照发群里,以免晚上小姨查岗,他八点关好店门,就拍照发群里报备,表示要准备休息了。
十点半,晚自习下课的中学生孟自慧:“……”
这是正常年轻人的作息吗?
作息显然不正常的夏阳,彼时已经又到了精灵小屋里。
只不过今晚的小屋,和夏阳印象中的已经大大大不同。
首先是差点儿把夏阳晃瞎的巨大电灯泡,哦,不,发光石。
夏阳印象中的发光石大多都是发黄光的,就像大号蜡烛点燃了似的。
冒险者们提供的发光石多起来后,才开始出现纯白色的。
但最大的也就是能把整个小屋照亮,光线边缘,也会渐渐变暗。
现在呢,放在屋角的发光石把整个屋子照得跟白天似的。
还是夏天的那种大晴天!
家里有矿吗?
有矿就要这么造吗?
他哪知道,这发光石其实是银龙用来照城堡的,能供银龙本体形态遛个弯的大厅,三颗这样的发光石就够了。
另外,冒险们不是找不到更大的发光石,而是故意不用太大的。
一来,是因为越大号消耗魔法越多。
二来,发光石的作用是为了驱散夜间黑雾,若是太亮,在荒野过夜时,指不定会吸引来什么物种。
所以普遍来说,如果资源允许的情况下,实力弱的魔法生物会选择稍大号的,反而是实力强的,会选择稍小号的,只要能把自己全身照亮就足够了。
可龙哪有这种顾虑呢?
何况是在自己的领地内。
既然他的小王妃一口黑雾都顶不住,那就把房间照亮点儿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赫尔伯特回家随便抠了一块儿发光石过来,就按进小屋墙壁上了。
然后就出门逮人修房子了。
谁会修房子,他还真不知道。
毕竟整个银龙领地里,居住房子的除了他就只有在精灵小屋过夜的冒险者了。
剩下的要么挖洞,要么搭窝。
赫尔伯特在附近盘旋一周,最后还是决定逮个可能知道的问问。
于是,躲在洞穴瑟瑟发抖了一夜,刚刚拖家带口准备搬走的挖洞族,才走出洞穴几百米,就被赫尔伯特逮着了。
相比搭窝的,赫尔伯特更倾向挖洞的,在他看来,树底的精灵小屋可不就是相当于在树上挖了个洞么?
降落,阻拦,提出要求,并且要参观洞穴。
背着包袱牵着孩子的挖洞族听得木愣愣的。
他们觉得自己的魔法语一定是学岔劈了,不然,怎么能听成银龙说什么要参观他们的洞穴呢?
真的不是踩塌他们的洞穴吗?
哆嗦的挖洞族们一个个僵立在原地,不时打个冷战,呆滞地、可怜地看着赫尔伯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赫尔伯特等了五秒,竟然没一个挖洞族理他!
他等烦了,随便抓了一只看上去像是带头的,几步跨到他们洞穴,缩小身体,“带路!”
不料那只挖洞族落了地,双腿一软,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昏迷了。
赫尔伯特:“???”
也没怎么样他啊,这就死了?
他拿手戳戳,那只挖洞族还是以头抢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赫尔伯特无语了。
难不成是吓死了?
瞧着挺健壮,这胆子还不如他那弱不禁风的王妃呢。
赫尔伯特啧一声,自己进去了。
仓皇逃跑的洞穴自然是有些凌乱的,赫尔伯特皱眉看看掉在路上的小草籽、小干果、小叶片,继续往深处走。
走过了较窄的用来防敌的入口,洞穴里面豁然一宽。
这就是挖洞族们的大厅了,大厅还有四个小洞口,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赫尔伯特随便选了一个走进去,原来每个里面都有睡觉的小洞和储藏舱。
小洞里铺着干草,储藏舱里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新收回来的水草果子。
甚至墙壁上的小块儿发光石都没来及收走。
赫尔伯特又往深处转了一圈,通道再次变窄,他走啊走,又看到几个小房间,还有一个用碎石堆了个小水坑,里面装着半池子水。
走到尽头,头顶是一片茂密的草,赫尔伯特从洞口出来,出现在小溪边。
原来是取水的通道。
或者遇到攻击时用来逃难。
挖洞族的小地洞虽然不大,倒也算五脏俱全。
赫尔伯特又转了转,重新进去,继续参观。
其他的挖洞族在遇到他地方渐渐回过神儿来,赶紧扔下行李往回跑。
一跑到洞口,没瞧见银龙,倒是看见倒地不起的克利。
“克利!!”克利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尖叫着扑向他,哭嚎不止,“克利!”
吓晕过去的克利悠悠转醒,看见满脸泪水的老婆孩子,还懵懵的,“西里,太高了,真的太高了!”
迷茫的西里问:“什么太高了?”
“飞得太高了!”双腿依旧发软的克利手舞足蹈向老婆和族人比划,“女神啊!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我的双脚什么都挨不着,我什么都踩不着,风打我的脸,我耳朵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太可怕了!你们一下子就变得像土里的小蠕虫一样,长翅膀的两脚族竟然每天都飞那么高!不,我再也不想离开大地女神的怀抱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族人们都听懵了。
从来没离开过土地的他们,从出生起就一辈子和挖土打交道的他们,压根儿不理解飞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有那么可怕吗?
不过,很快,等赫尔伯特从他们家中出来,他们就集体体验到了飞是什么感觉。
老老少少的挖洞族们开始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一种症状叫做……
恐高。
“啊啊啊啊——”
“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此后,挖洞族对大地之神的崇拜更加虔诚了,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再也不用和大地分开(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