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阁遇到沈吟真的在我计划之外,我这些年一直放消息给沈自清说要报仇,他大概是怕了,才会把沈吟送到雅阁,只是太过凑巧,被我遇上了。

  一开始没杀她并不是因为下不去手,我只是想要一锅端了,但是现在我下不去手,好像是真的下不去了。

  初到雅阁之时我感概颇多,沈吟仿佛和我幼时第一次见她并无太大的差别,但我和从前的我比,已经烂掉了太多太多。

  她对我真的很好,真诚热情像个太阳,让我的阴暗无处遁形。

  她本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我知道我注定要对不起她,等我把该做的都做完,我会让她杀了我,让她报仇。

  折腾一生,搭上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那点恩怨,我的仇报了,她的也报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停了。

  说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滥杀无辜,我也不是什么坏人,这世道本就是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以前的孤月崖败了,自然就成了祸害天地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的生辰是中秋,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我的小名就是阿月,可在很多年前,我再也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月圆。

  我不知道今年中秋我能不能活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看一次月圆。

  落款上原先写的是阿月,被胡乱地划掉,在旁边补上一个陆伶霄,可不知为何又被划掉了。

  这是元落白发现陆伶霄和钟离洛认识时陆伶霄所写,她并不知晓年记的事,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过去,只是不知为何这封信没有送出去,却被她一直带在身上,夹在元落白送给她的玉佩里,如今却因为一个意外,还是让元落白看了个彻底。

  眼泪一滴滴落下,污了早就揉皱的纸张,元落白颤抖着双手叠好信纸收好,又忽地想起方才楚玉递上的锦袋,小心的把它打开。

  到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若是要在她死前,那便只有现在了。

  锦袋里有两个小小的木雕,从形状上看是两个小人,一个是元落白,一个是陆伶霄,雕得不算精致好看,但有种别样的感觉,笨拙又可爱。

  里面还有一张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大字:生辰快乐。

  今天是除夕,明日便是自己的生辰。

  去年陆伶霄说过,要送给她一样全天下最好的生辰礼。

  “难怪,难怪你一直要等着。”

  元落白再次湿了眼眶,哽咽道:“你就是为了,今夜陪我过生辰,对吗?”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陆伶霄死前,被血污住的最后一句话:

  “阿雪,生辰快乐。”

  两个看起来笨笨的木雕小人被死死握着,随着力道的加深,棱角分明的地方将手心割破,渗出血迹。

  元落白将鹤顶红洒在杯子里,又倒上酒:“我明白,我收到了,阿月,你等我,你等等我,我都明白……”

  随后她举杯,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鹤顶红的药性很烈,毒发就在顷刻之间,元落白忍下五脏六腑中强烈的不适,稳稳地抱着对方站起来,任由鲜血溢出嘴角。

  “此生未能共白头,但也终得长相守。”

  此刻正直夕阳西下,一阵风吹起了染血的衣角,也带起了纷飞的长发,元落白最后笑了笑。

  “阿月,我来找你了。”

  随后,伴着天边浓烈的晚霞纵身一跃,两个人都消失在了这天地间。

  ……

  是夜,是寂静无比的清风堂,这诺大无比的清风堂,现在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屋子里点着灯,沈吟站在院子里,地上是厚厚的雪,天空中月明星稀,院子里开着红梅,四周安静地要命,就连风吹竹林的声音都听不见。

  雪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把剑,一根长鞭,一支玉笛,一柄匕首。

  银铃,踏怨,藜行,祭夜,都在这里了。

  沈吟自嘲地笑道:“都走了,全都走了,我爱的,我恨的,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剩我一个干什么?”

  “这一杯送给你们。”沈吟说着,拿起一杯酒,一字浇在了地上。

  “这一杯让我去找你们,什么命不命的,我不要了。”沈吟端起另一杯酒,说着便要把毒酒喝下。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响了腰间的母子铃,也吹落了一片红梅花瓣,顺着风落进了酒杯里。

  这花瓣大得出奇,落在杯子里竟然把杯子盖得严丝合缝,让她无从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