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玗伤得太重,已然是无力回天,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被钟离洛稳稳地接住了。
“表兄!”摘摇不可置信,连忙跑了过去。
这世上除了沈吟之外,摘摇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宋玗一个了。
当初她刚到千音门,险些被杀,是宋玗救下她,带她去自己的住处,顶着那张和她有五分相似的脸,笑得如春风和煦,告诉她自己是她的表兄。
这种称呼在摘摇的生命里是头一回出现。
从前在青楼里,哪怕是对她再好,两人关系再好的姐姐,相互间的称呼也得加上名字。
后来在雅阁,她们四个之间关系再好,也是互相叫名字。
但宋玗是她的表兄。
是相同的血脉赋予的身份印证,是她的亲人。
在千音门替她挡住百般刁难的人是宋玗,带她离开千音门的人是宋玗,帮她在渊灵教站稳脚跟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是宋玗。
她说她想变强,宋玗处处帮她,让她得到钟离无诩的信任。
在她拿到踏怨的那一天,宋玗发自内心如释重负地对她笑了笑:“如此一来,就不害怕有人欺负你了。”
摘摇到千音门的第二天,宋玗带她去了千音门的祠堂。
说是千音门的祠堂,地址却在宋玗的宅子里。
看出摘摇眼中的不解,宋玗解释道:“当年任綦和任知意抢占了千音门,我费了不少力气保下这间祠堂,无论如何都不让她们进来,气急败坏之下,她们自己修了个假的。”
摘摇忍不住笑了,宋玗也跟着笑,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看着一个个牌位,摘摇心底没由来的升起一阵酸楚。
那些牌位大多是两两放在一起,有少数单独放的。大多数是姓任,也有少数旁姓,宋玗把她带到一个牌位前告诉她:“这是你父亲。”
任平生。
看着面前的三个字,摘摇心底五味杂陈。
她从未想过,会这样见到自己的父亲。
此刻,宋玗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走了过来,问道:“你要改名吗?”
“什么?”摘摇有些不解。
宋玗晃了晃手中的书解释道:“这是家里的祖籍,趁着今天把你加上,你现在用的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要不要改?”
“不改。”摘摇语气坚定道:“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我不会改。”
宋玗点了点头,显得很淡然,一边研磨一边问道:“你娘叫什么?”
摘摇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想起青楼里的姐姐对娘的称呼,有的叫她薛姐姐,有的叫她红袖,想了想答道:“薛红袖。”
宋玗点点头,在族谱上找到任平生的名字,在名字旁边写上了薛红袖三个字,又在两个名字中间的正下方写下了三个字:
任摘摇。
不是任綦和任知意的任,是这间祠堂里大多数牌位上写着的任,是她的姓。
写好祖籍后,宋玗又拿出一块空白的牌位,细细雕刻出薛红袖三个字后,交给了摘摇,示意她摆上去。
是她母亲的牌位。
入了祠堂和族谱的人必定会得祖宗庇佑,来世平安,宋玗以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把摘摇和阿娘的名字写进了族谱。
摘摇在来的路上一直很忐忑,但走进祠堂的一瞬间便安了心。
这是家族和祖宗给血脉亲近之人带来的庇佑,是无可代替的安全感。
那天摘摇在祠堂里看了很久,宋玗也给她讲了很久,厚厚的族谱上,还活着的唯有她们二人了。
宋玗是她唯一的血亲,是她的表兄。
而现在,这个带她认祖归宗回家的,永远在乎形象清风朗月的表兄,心口插着长长的箭,嘴里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脸色一片惨白。
宋玗半躺在钟离洛怀里,看着摘摇安慰似的笑了笑,轻声道:“阿摇,别担心我,回去以后记得给我雕牌子,我可不是什么进不了祠堂的外人。”
这话是说给摘摇听的,也是说给任知意听的,只是任知意怕是想不到,宋玗临死之前还要气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