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天,沈吟的贴身侍卫惨死,被晨起练功的人发现时还血淋淋的吊在房檐上,整个人被捆住双手高高挂起,浑身上下都是细小锋利的划痕,暗黑色的血液凝在伤口处,显然死去多时了。

  沈自清从外面赶回来瞧见这一幕,眼前一黑便要背过气去。

  沈自清对沈吟自小疼爱,贴身护卫更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如今却死状惨烈,还被挂在他清风堂主的房檐上,可见是对自己恨极了。

  侍卫尚且如此,沈吟岂能安好?

  沈自清不敢细想,见护卫嘴中含着异物,颤抖着手将其取出。

  是一封卷起来由人血写下的信,内容很简短,却令人不寒而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惜令尊早逝,陆某无奈,只得日后以丧子之痛相报,还望阁下早做准备,静候佳音。”

  没有署名,沈自清却心知肚明。

  沈自清看着血信目眦欲裂,余光撇见那条把侍卫吊起的绳子上还晃晃悠悠地挂着另一样东西,便吩咐手下将其取下来。

  那东西被血污住,一时看不清楚,方才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尸体吸引也未能察觉,可如今仔细看看,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沈吟的随身令牌!

  沈自清眼前一黑,推开众人跑向沈吟的房间,原本看见信上的内容他还心存侥幸,可如今却不敢再想,颤抖着手推开房间的门后,却看见沈吟好好的躺在床上,睡的安稳。

  沈自清刚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距离沈吟颈间不过三寸的距离放着一把匕首,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一旁用一枚月牙飞镖钉着一袋用过的梦眠粉。

  沈自清连忙寻医来看,索性沈吟只是中了迷药昏睡,其余并无大碍。

  也是此时此刻沈自清才终于意识到,那个地方和那个人,早已是不可忽视的存在,自己在八年前埋下的隐患,在今天终于爆发了。

  在沈吟清醒之前,沈自清命人打扫现场封锁消息,开始思考当下最要紧的事情。

  如今再二次围剿已是天方夜谭,他自己如何尚不担心,当务之急是把沈吟送去安全的地方,此次不知那个人为何没有下手,但却不能因此心存侥幸,不然若是他哪天真的起了杀心,沈吟必死无疑。

  思索良久,他终于写下书信,让人带进了长安城。

  如坐针毡地等了大半天,派去送信的人终于带来了回信,在看到肯定的答复后,沈自清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派人下去准备起来。

  严防死守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晨,沈自清便来到了沈吟的房间门前,里外仔细地检查了马车和行囊,又点了点车上的银两,思来想去,又在银两中添了许多后,这才敲响了沈吟的房门。

  沈自清柔声开口道:“阿吟,到时间该出发了。”

  一个十七岁的清秀少女从里间走出,穿着一袭碧色的漂亮衣裙,把宽大的袖子用绑带紧紧绑住,腰间的银铃随风而动,手上抱着一把银色的华丽长剑,笑吟吟地问道:“爹爹,我走了你可会想我?”

  面前的女儿已然长大,聪明伶俐,真诚善良,眉眼愈发精致,像极自己亡故多年的妻子,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有些莽撞的性子更是和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

  “那是自然。”沈自清忍不住慈爱地摸了摸沈吟的头顶,嘱咐道:“东西都给你备好了,爹爹要整顿清风堂,最近你都不要回来,要是缺了什么就派人回来拿,千万别苦了自己。”

  沈自清并未打算将真相告诉沈吟,便随意寻了个借口,好在沈吟也不是什么爱刨根问底的性子,只是对沈自清的唠叨有些抗拒道“我知道了,我都这么大了,您不必什么事都要交代这么多回了。”

  沈吟说着就上了马车,指使车夫启程了。

  沈自清追在车后喊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以后把你那个冒失性子收一收,不要给别人添了麻烦了,被欺负了就跟爹说,平日多穿几件衣服听见没有?。”

  马车越来越远,沈吟不得不提高音量喊道:“爹爹放心,我会好好的!您多保重啊!”

  望着远去的马车,沈自清仍旧有些不舍,但到死他都未能明白,把沈吟送过去,兴许是他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确定……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长安城内一幢茶楼门口停下,清冽的香气从大堂溢出,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客人络绎不绝,硕大的招牌上刻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雅阁

  这茶楼的装潢很好,古朴典雅又不失高贵,一楼是茶馆大堂,摆放着许多散桌,二楼是包厢和看台,三楼以上是其他房间,从楼上的走廊俯瞰下来,能把整个大堂尽收眼底。

  沈吟刚走进雅阁,还未来得及四处看看便被人叫住,回神一看,竟是这茶楼的掌柜。

  “沈吟?”那女子走到她面前,身着嫣红的长裙,簇着雪白的狐裘,一颦一笑风韵十足,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沈吟却莫名觉得她有些慈祥,傻乎乎地应了一声。

  女子被她逗笑,又问道:“你就是沈吟吧?”

  “是我是我,我是我爹让我来的。”沈吟语无伦次地说着,将信拿了出来,但那女子看也不看,一把将她了拉过去,打趣道:“不用看了,一看就是你,你爹托我照顾你,我自然认得,我让人带你去房间整顿一下吧。”

  女子很亲切,让沈吟对陌生环境的忐忑荡然无存,笑道:“那就谢谢姐姐了,以后我多有打扰,还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被这个称呼逗笑了,但看上去十分高兴,解释道:“我都忘了说了,我是你母亲的旧友,你叫我四娘就好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快去收拾吧。”

  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面积也不小,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已经被人细心收拾过一番,她只需要将自己的行李放好就行了。

  沈吟本也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此刻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妥当,当即就走出了房门,打算在雅阁四处转转。

  一楼二楼全是客人自不必说,自己住的三楼也已经看过了,沈吟便抬脚往楼上走去,不多时,忽然听见上面传来一阵缥缈的笛音。

  随着楼梯缓步向上,楼下的嘈杂声越小,笛音就越清晰,沈吟听不出吹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这笛声好听,便更加好奇起吹笛者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