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被一盆冷水浇醒，迷糊睁开眼见到周遭昏暗的场景。
他被铁链缠住，四肢百骸泛着蚀骨的冷意。
过了许久昏暗的地牢内，才响起突兀的脚步声。
沈仪抬眼望去发觉是高云流。
“你醒了。”
高云流这次来自然是来嘲讽他的，“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在地牢吧。”
“胡景呢。”
“胡景？那只虎妖？呵，他啊估计生不如死吧。”
“你对他做了什么！”沈仪力不从心的怒喝一声。
“别担心，我可没有对他做什么，伤他的人是你啊。”
沈仪犹如当头一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想要询问清楚可心底里那股蚀骨之痛再次侵蚀上来，彻底将他的神智吞没。
高云流见到他的惨状却怎么也愉快不起来，他知道沈仪的现状就是自己的将来。
蛊虫一日不解，他就无法安心。
如今沈仪这个阻碍已除，接下来就轮到那个自视清高的谷主了。
后来……沈仪毫无神志的关押在地牢里，直到……被一位天师带了出来。
届时的万兽谷早就已经乱套了，万兽谷谷主一死，谷内的弟子没了蛊虫的控制，自然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有的弟子在蛊虫消失后反被自身邪功反噬，尸骨无存。
高云流便是那其中之一。
沈仪体内虽没了导致神志混乱的蛊虫，但他早已病入膏肓，又因长期待在潮湿阴冷的环境得了严重的寒症。
当九方泖提溜着他扔到胡景面前时，他还吊着一口气。
胡景听着九方泖讲述的事情大概，一时陷入了沉默。
九方泖看了一眼生死不明的沈仪并未多言，与身旁的青年一同转身离去。
胡景看着地上的人，说不出自己对他该是怨愤还是心疼。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时候沈仪的行为会如此诡异，原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制于人……”胡景趴在床边，脸上的神情格外疯魔，“让我像个疯子一样憎恨着你……”
虎王听到屋内的动静慌忙走了进去，瞧见胡景摔下床榻的样子，不由得心神大震。
“小景！”
胡景被虎王搀着，身上的伤口又见了血可把虎王吓了一跳忙叫族医。
胡景的伤又要养上半个月。
至于沈仪，族医只说他活不到今年冬日了。
沈仪的身体因为蛊虫的原因脏器收到了严重的损害。
恐怕就连精神也都崩溃了。
“真的没有办法痊愈？”
族医对上虎王的眸光，断定的点头，“他如今还能苟延残喘已经是奇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虎王喟叹了一声，他方才也听到事情的大概，对胡景和沈仪的事情也不好多言。
“听天由命吧。如若他死了，也算是结束了这个孽缘。”
虎王有许多办法让胡景忘记沈仪，但他并不想做的这么绝。
族医也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虎族的少主实在是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要是伤口一直不好，他不就得一直过来。
族医一把年纪还要来回奔波，愁的整个脸都苦下来了。
……
胡景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躺不住了，他刚要动就被虎王派来看护的守卫摁住。
“少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还是先不要乱动了。”
“沈仪在哪儿？”
“少主，王说过不让我们提起那个人的事。”
“什么叫不让提起！”胡景问道。
“少主，王说了在你伤未好全前，他都不会将那个天师的消息告诉你。”
胡景见他不愿意再多说，只表明了一句，养好伤才能得到沈仪的消息。
因此他也不得不安心养伤。
胡景尝试过偷溜出房门，但很快就被守在门口的护卫抓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他也渐渐放弃挣扎了。等他将伤彻底养好，已经是两月而过。
虎王知道胡景沉不下心，在族医的确保下他还是将沈仪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现在躺在族医的医营里，刚刚苏醒，但是失明了。”
“少主去看看他吧，他大限将至只怕活不了多久了。”
胡景不假思索的奔向医营，可真的看到人的那一刻却又起了退缩之意。
沈仪靠在石床的床头，双眸暗淡，他就这么淡淡的目视前方像极了没有情感的傀儡。
胡景缓慢走到床前，看着沈仪毫无波动的模样，一时想发泄的话也都堵在喉间。
“沈仪。”他唤。
沈仪眼睫轻颤，呼吸极其微弱就连反应也很缓慢。
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吐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像是他用出全部的力气去回应。
“你对不起我的，拿什么来偿还。”胡景听到族医说沈仪大限将至时，忍不禁心颤。
“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你要怎么偿还！去死吗！”
沈仪什么都看不见，可在听到胡景颤抖的声音时也有些控不住情绪。
“若你恨……我随你处置……”
“可你马上就要死了！任我处置又有什么用！我要你活着，这一生都要为你的过错赎罪！”
沈仪苦涩的扯了扯唇，他的灵力已经开始溃散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彻底枯竭消亡。
他无法为自己赎罪，哪怕连供胡景泄气都不行。
沈仪没在开口，反倒是将胡景给气走了。
他听着耳畔脚步声渐远，抬手抚上心口，另外一块玉佩被他藏在心上。
“我以命脉为誓，生生世世当牛做马……”
族医后脚迈了进来，恰好撞到沈仪以命脉发誓，胡子都翘了起来。
“身为将死之人，你以命脉发誓只会死的更快。”
沈仪听到声音，艰难的勾起一个微笑，“誓言比死亡还要重要。”
“……真是胡来。你要是这么死了，少主会迁怒老夫的。”
“誓言已发，无法更改了……”沈仪只觉得眼皮沉重，“若我真的死了……请先生替我转达，来世……当牛做马……赎罪……”
他越说越轻，疲惫的闭上了眼。
族医把了把他的脉，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回光返照又能维持多久呢。”
沈仪的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直到第四日，他一夜白发，面如枯槁。
胡景难以接受沈仪的消亡，他如鲠在喉的来到床前，瞧见男人如今瘦的不成样子。
族医叹了口气，对沈仪大限到来也无能为力。
“阿景……”
胡景握住他枯瘦的手，沙哑隐忍的应了一声。
“来……世……我再来…找你赎罪……好吗？”
胡景鼻尖酸涩，过了许久，久到沈仪都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听到了…
“我等你。”
沈仪唇边终于绽放出一抹弧度，他想要握紧胡景的手，但四肢早已不听使唤，双目模糊。
“我爱……你……”这句话很轻，几乎没能发出声。
但胡景却听到了，也看到最后一刻沈仪眼中深沉的爱意。
那股属于沈仪的气息彻底消散，可命脉中坚定决绝的誓言却顺着消散的灵力传入胡景的心里。
“来世，定当舍命护你不受一分伤害。”
胡景看着沈仪的身体化为灵光如碎片般消散时，心痛的窒息。
“我……等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守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