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郭正杨单膝蹲在地上揪着张健的卫衣领口，眼神里是猩红的杀戮。
凸起的手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了深红色。
他有些喘，紧握的拳头似乎还在跃跃欲试。
“给孔抑道歉——”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五个字。
“我没做错。”张健晃了晃头，又笑了起来。
“你——”他的拳头马上就要挥了过去，却被孔抑两只手握在了半空中。
“我不需要他道歉，也不会跟他和解。拘留他吧，不管是三天还是 五天。”
在这一刻，孔抑看到的不是一个可怜的人，而是一个可悲的不值得同情的人。
他们同样贫穷，同样被差别对待，甚至同样被欺凌过，但孔抑始终怀揣美好站在阳光下，而张健却把自己放在黑暗中，还装出一副被世人踩在脚下的模样。
这种人，不值得原谅。
事到如今，道歉不道歉又有什么关系呢？孔抑觉得他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行。”郭正杨站起身，对何南说道，“听到了吧？按孔抑说的办。”
何南点了下头，目送两个人离开。
临到门口的时候，张健突然叫住了孔抑。
“为什么改主意？”
孔抑站住脚，回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你不配。”
“哈哈哈~”张健搓了把脸，笑的很是肆意，肩膀都跟着颤抖起来。
他的视线始终钉在孔抑的身上，好像随着他们走到了室外，或者更远。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没有人和他说话，一句都没有。
他收回视线，却没有收回唇边的笑，慢慢的他蹲下身体，将头埋进双腿中。
开学第一天，他听到上官政的三个跟班议论孔抑，说那是全系最高分，也是全县的状元，拿着政府的补贴上的大学。
话里话外都在夸赞孔抑，是个难得的牛人。
后来他在食堂遇到孔抑，发现所谓的牛人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差别。
营养不良的身材，破旧的帆布鞋，泛白的牛仔裤.......但不同的是，他有钱吃肉，孔抑没有。
他看到孔抑把馒头塞进裤子口袋里想要贴着墙边走出去的时候，心里颤了一下，好像看到了某一时刻的自己。然而下一秒他的嘴角就荡起一抹讥笑，像是对过去自己的一种嘲讽。
郭正杨来的时候，出门的同学瞬间拥挤起来。有位女同学踩到了他的脚，他就势推了一把。
看着女同学把孔抑撞倒在地上，他心里特别开心，好像曾经那么多的为什么，瞬间有了答案。
他心满意足的坐下吃饭，看着孔抑被打，看着孔抑被同学们扶出去，心情出奇的好，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窗外阳光灿烂，食堂饭菜可口。
第二次见面是在上学的路上。李泰全程都在帮孔抑拎书包，嘴里还说着没完。
没有一句是关于学习的，全部都是“你要好好吃饭”“不能只顾着学习”“我会担心你啊”.......
孔抑话不多，偶尔会点点头，也会浅浅一笑。
很是刺眼。
第三次见面是在教职工办公楼的走廊里。他帮上官政拿作业，无意间听到夏春涵和孔抑的对话，他躲在角落里，心里的嫉妒在发芽。
为什么？因为学习好吗？有朋友，还有美女主动帮忙。而他们系的女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老天爷怎么对穷人也开始不公平了？
第四次见面，孔抑在食堂里帮他说话，还因此被上官政暴打。
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脑子里只觉得孔抑多余。
明明已经拥有很多的人，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自己是穷人的模样管闲事呢？现实不是大道理拼凑出来的图画，而是摸爬滚打摔出来的血路。
孔抑不懂，只是装出很明白的样子。
但他不明白郭正杨为什么会救他？看着郭正杨把孔抑带走的那一刻，他的嘴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
如果有人愿意带着他逃，哪怕只有一次，他也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他也会有孔抑那样的笑容吧。
离开派出所的孔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模样，郭正杨很担心。
每次看他，他都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小脑袋瓜贴在玻璃上，只留下小半张脸给郭正杨。
他想要把人扳正，让他看着自己，可又不想打扰他安静的思考。
“我想吃烤肉，行吗？”
孔抑回过神，闪着眸子调皮一笑道：“你是想用美食来哄我吗？”
“学霸大人，你是本来就这么聪明还是经历这件事之后瞬间变聪明了？”郭正杨朝他挑了挑眉，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没有自卑，没有畏畏缩缩，也没有结巴。
“都不是。”孔抑目视前方，“因为这件事，我发现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啥？！”郭正杨猛地踩了下刹车，紧接着后面一连串的鸣笛声传来。
孔抑回头望去，连忙拍着他的手臂催促道：“你干嘛？快开车，多危险。”
“哦。”郭正杨强压下心中的喜悦，但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面前，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等了很久，大概过了两个红绿灯，郭正杨依然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他有些惶恐，咽了下口水，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自己好像离死不远了。
一边想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疯狂的期待着孔抑的回应。
第三个信号灯前，红灯，他停了下来。
好想要回头，想看看孔抑的表情，可是，不敢啊~
突然，脸颊有一瞬软嫩的触感，他激动的拍了一下方向盘，一时间竟有些热泪盈眶。
他回过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孔抑，猛地凑过去碰了下他的唇，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开车。
孔抑摸了摸嘴唇，反应半天才害羞的嘟起了嘴。
“你干嘛——”
“礼尚往来。”
“呸~我又没亲你嘴。”
“我这人讲义气，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你还挺无赖的。”孔抑侧头看他，瞧着他嘴角咧的老高，自己也是心花怒放，这就是双向奔赴的快乐吗？还真不错。
“孔抑~你现在是我的什么人啊？”
“啊？！”
“不说清楚，不让你下车。”
孔抑抬手掐了他一把，他龇牙咧嘴，但依旧略带威胁的瞪了孔抑一眼。孔抑无奈只好朗声说道：“我是郭正杨同学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