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

  明明是黑夜, 却灯火通明。

  警笛声响彻整个夜晚,警笛上的红光闪得人心里发慌。

  “大哥,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伏特加紧张地攥紧枪,他们过来携带了大批武器, 一旦被抓住, 想要出来可就麻烦了。

  “别急。”琴酒冷冷朝桑比瞥去个眼神, 冷冷质问:“情报是你给我的,你不知道警方在这边有行动吗?”

  “我……我的人只说了看见雪莉, 没说这里这么多人。”桑比满头大汗,恐惧地后退了两步。

  琴酒收回视线, 手指摩挲着手枪,冷道:“跟我走。”

  琴酒的脑海内迅速闪过奈良的地形图。

  虽然四处都是警察,但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岔路很多,警方未必能将这里包围个水泄不通。

  有机会。

  只要规划好路线,就有机会可以突围出去。

  琴酒带着伏特加和桑比在警方的追捕中绕来绕去,终于初见曙光。

  听着越来越远的警笛声, 琴酒缓缓松了口气。

  事情发生的太快, 刚刚只顾着想方设法脱身,这会儿才开始思考起整件事情来。

  奈良发现雪莉的踪迹。

  警方大行动。

  这两者,未必就完全没有关系, 尤其桑比还是朗姆的人。

  消息最初似乎也是桑比手底下的人传回来的……琴酒突然察觉不对,几乎是下意识掏枪转身,却还是迟了一步。

  “砰”“砰”

  接连两枪, 一枪打在琴酒的胸口,另一枪打中了琴酒持枪的手臂。

  “大哥!”伏特加惊恐地叫了一声, 连忙举枪朝身后的桑比射/击。

  桑比却早躲进掩体内,伏特加也根本不敢逗留, 立刻也拖着琴酒同样躲进掩体处。

  “大哥,你怎么样?”看着琴酒胸口处汩汩涌出的鲜血,伏特加害怕极了。

  “找车。”琴酒咬牙发出命令。

  伏特加也明白,桑比只是个小咖,追他不划算。目前最好立刻找车离开此地,再继续耽搁先去,先不说琴酒有没有被击中要害,只是流血他都受不了。

  伏特加撕开自己的衬衣帮琴酒简单包扎,然后便带着他四处找车,命运之神似乎也在眷顾两人,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辆车。

  一辆破旧的黑色丰田,远不及伏特加以前开过的车好,但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大哥你等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伏特加将琴酒放到副驾驶上,一踩油门,直接将车子飚了出去。

  琴酒只感觉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整个人宛如破了洞的布娃娃,他用尽了力气想要坐直身体,却根本无法做到。

  “告诉……告诉卡蒂萨克。”琴酒艰难地说道:“除掉朗姆……尽快。”

  “是,大哥你别说话了。”伏特加一边开车一边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骂了句:“该死,还是没信号,警察到底屏蔽了多远?”

  “呜哇呜哇呜哇——”

  后面,一排警车追了过来。

  伏特加狠狠咬牙,丰田车被他开出了顶级跑车的气势,硬生生将警方的车远远甩在了后面,又转过几个弯,警车便再也看不到了。

  伏特加松了口气,但绕路也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他甩掉警察后并没有减速,反而继续加速,时不时看一眼似乎已经要睡过去的琴酒,心中更急了。

  “大哥,你别睡过去,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琴酒没有回应。

  恍惚中,琴酒仿佛又回到了在研究所的那段时光。

  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消失,有时候悄无声息,有时候则会听到他们凄惨的哀嚎声,声音由大到小,渐渐连同他们的生命力一齐消失不见。

  就像是现在。

  琴酒想,他的生命力也要消失了。

  真可笑。

  明明还想用这条贱命去留住卡蒂萨克,但他或许做的坏事太多,报应来得太快,让他就连这点卑微的期盼都做不到。

  不过这一世,他也总算是走在卡蒂萨克的前头了,不会再成为被抛下的那个人。

  “大哥,大哥你睁开眼!”

  “大哥!”

  “该死,那是什么?”伏特加惊慌失措的声音令琴酒用最后的力气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中,一辆闪烁着红色警笛的警车朝他们飞袭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嘭——”

  警车与丰田车剧烈相撞,琴酒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夜死一般寂静。

  琴酒与伏特加在撞击中昏迷不醒,抢了警车的桑比则不幸地被甩飞出去,脑袋撞击在墙壁上当场死亡。

  火光亮起又熄灭,车子终究没有爆/炸。

  在一片黑暗中,宛如末世降临,只消再等一刻,一切便都会结束了。

  正在此时,黑暗中有微微的黄光亮了起来,光点宛如夜的精灵,在夜空中漂浮了一圈,缓缓没入了琴酒的身体。

  待光芒消失,琴酒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几乎是飞一般朝他奔来。

  “阿阵!”

  是乌丸雾屿到了。

  琴酒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乌丸雾屿来得很快,他一路上都在飙车,可到达这里的时候,琴酒还是已经受了重伤。

  将人送去医院,送入急诊室,看着“手术中”三个字亮起,乌丸雾屿的心宛如受到了重创,脸几乎贴在了门上,甚至企图从磨砂玻璃看到手术室内的情况。

  “别这样,大人。”清酒心情沉重地阻止了乌丸雾屿,硬拉着乌丸雾屿回到走廊的座位上。

  乌丸雾屿双目失去焦距,整个人宛如失去灵魂的木偶。

  “琴酒不会有事的,大人,您要相信医生。”

  乌丸雾屿完全听不进去,他找到琴酒的时候,琴酒就好像一个破布娃娃,他躺在那里,四肢扭曲,毫无声息。

  他明明看到了琴酒睁开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很快便失去了光彩。

  琴酒不理他了,任由他一路上喊了那么多句,甚至用死亡做威胁,琴酒还是没有爬起来给他回应,哪怕是骂他一顿也好。

  骂他不珍惜生命,骂他用生命做威胁,什么都好。

  医院这种地方,到处都充满着绝望与死寂,乌丸雾屿听到了不远处病房家属的嚎哭声,一条人命的消逝让他的身体都抖了抖。

  乌丸雾屿宛如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彷徨地四处看了一圈,然后便在长椅上蜷缩起身子,整个人冷得发抖。

  清酒连忙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乌丸雾屿身上,安慰着他:“没关系的,琴酒一定能抢救过来,他以前也受过伤,每一次不都熬过来了吗?”

  是啊……

  琴酒以前也受过伤,甚至受过很重的伤。

  每一次,每一次乌丸雾屿都感觉很无助。

  他以为是自己掌控了琴酒,以为琴酒再也离不开自己,但细细想来,他不也是那个离不开琴酒的人吗?

  他不想琴酒有事,他想让琴酒活下来,他想要琴酒再睁眼看看他。

  “琴酒一定可以熬过来的。”清酒做的虽然是情报工作,但他并不擅长哄上司,显得生涩又狼狈,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琴酒在病房内熬了八个小时。

  这八个小时内,医院甚至三度下了病危通知单。

  乌丸雾屿没签,他甚至看都没看,一切都是清酒代为处理的。

  他不敢。

  那种晦气的东西,乌丸雾屿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看上一眼,琴酒就再也回不来了。

  做手术的医生是从巢那边临时抽调过来的这方面的权威,经过八个小时的鏖战,手术终于结束了,虽然琴酒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但手术非常成功。

  听到这个消息,乌丸雾屿仿佛再一次活了过来,他立刻想冲进手术室去看看琴酒,却被医生阻止,直到又过了几个小时,快中午的时候乌丸雾屿才被允许探望。

  琴酒盖着医院的被子,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毫无血色。

  有那么一瞬间,乌丸雾屿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一具尸体。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乌丸雾屿询问医生,他的嗓音是那样嘶哑,拉扯间传来刺痛。

  但乌丸雾屿却全然不在意,眼神一直死死盯着病床上的琴酒。

  “不知道。”医生有些紧张,但还是将琴酒的真实情况告知了他:“如果他三天内无法醒来,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乌丸雾屿喃喃。

  “他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所以……”

  “闭嘴。”清酒打断了医生的话,对乌丸雾屿说道:“别担心,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毕竟还有大人在等他。”

  “嗯,我知道他肯定会醒过来。”乌丸雾屿走向病床,似乎想要伸手去摸一摸琴酒。

  “别……”医生下意识阻止。

  清酒立刻给了医生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多嘴。

  乌丸雾屿的手却在中途停住了,他不能再给琴酒带去丝毫伤害,他缓缓蹲下,轻声告诉自己的恋人:“伏特加没事,他受的伤比你轻多了。是朗姆做的对不对?是他想要杀了你。”

  清酒抿紧嘴唇,的确是朗姆做的,或者至少可以确认是桑比做的。

  清酒已经派人去勘探了现场,是桑比抢了一辆警车撞在了他们的车子上,而且琴酒的枪/伤/子/弹是从后方射/入,很可能是桑比临阵反水。

  不,这也根本就不是反水,一切都是朗姆精心设计好的阴谋。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再看到朗姆了。”乌丸雾屿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充满杀气:“你说得对,朗姆就是乌丸莲耶手上的一把刀,无论如何也是该除掉他的,是我错了。”

  如果他早点除掉朗姆,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琴酒不会被朗姆算计,不会被打伤,更加不会脸色苍白的躺在这里。

  这一切都要怪他,怪他被上一世的事情所累,怪他畏手畏脚,始终不敢出手。

  “我知道该怎么做,阿阵,我一定会在你醒来前干掉朗姆的。”乌丸雾屿固执地注视着琴酒,声音发狠:“我将他送去地狱,你就不许去了,好吗?”

  理所当然的,乌丸雾屿没有得到回应。

  医生同样是巢的人,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卡蒂萨克大人,是不是应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乌丸雾屿没有生气,他只是回头看了医生一眼,淡淡说道:“我以前也是这样劝阿阵的。”

  可事实证明,从长计议就是个屁!

  想要不受侵害,就该先下手为强。

  “清酒,麻烦你照看琴酒和伏特加。”

  “我也去!”清酒立刻说道。

  乌丸雾屿没有制止,继续道:“那麻烦你找个人保护他们。”

  清酒点头,立刻安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