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早拿过来一瓶子药酒,贵妃接过药酒亲自用指腹沾了点,轻轻擦在姚重礼的脸上。见他如此问,贵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这几日的第一个笑容来:“这个主意很好,我的孩子,你真的长大了,会出主意帮我分忧了。”

  姚重礼听见贵妃如此夸奖自己,也笑了出来,却不慎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怕贵妃担心,赶紧扯开话题开口说道:“其实我之前在宫外还见到过大姐姐,我当时被人偷走了玉佩,还是大姐姐想办法帮我拿回来的。只是我当时刚听母妃您说,大姐姐故意破坏璇儿姐姐跟太子哥哥的婚事,所以并没有感谢她,反倒故意说了几句话气她。大姐姐虽说当时生气,但当时也没有和我计较,之后也并没有听人说起过什么。我想大姐姐她对我虽然不像对姚重泰那样亲热,但也是拿我当弟弟的。之后我喝醉被表哥接回来的那次,还在宫外遇见了大姐姐,她也并不曾去皇后父皇哪里说些什么,想必还是顾念我的。”

  贵妃小心地擦干他嘴角的血迹,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正担心是不是弄疼了他,如今听见姚重礼的这番话,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气说道:“你之前怎么从未和我提起过这件事,你大姐姐既然帮了你,你只应该感谢她,怎么好出言伤人。我虽然想让你璇儿姐姐嫁给太子,但是你璇儿姐姐自己不愿意,也不好强求的。这门婚事在我看来是千好万好,但在别人眼里也许并不是好姻缘,不成也就不成,罢了。”

  “你的几个哥哥姐姐,虽然和你不是一母所生,但终归是你的手足,都是我不好,之前怕别人说我故意攀附,总不肯让你亲近他们。”贵妃轻轻地用指腹沾了药酒替姚重礼揉脸,接着说道:“这几日我也想了许多事,这些年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我管你管得太严了些,才让你连手足都不亲近。若你从小和他们一处玩一处吃喝,就是不能提前知晓些事情,也好猜度猜度他们都在想些什么,总比如今这样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姚重礼见贵妃如此感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贵妃替他上完药,又离近了左右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贵妃又替儿子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发现原来日日抱在怀里的小孩,如今肩膀虽然不甚宽阔,却也已经坚实,渐渐呈现出大人的模样来。她伸手想像往常那般摸摸儿子的头,最终却只是伸手掸了掸他肩膀上垂落的发丝。

  贵妃随手将药瓶递给桂嬷嬷,瞧着姚重礼说道:“脸上虽然红肿了些,幸而并没有破皮,过几日也就好了,想必是不会留下伤疤的。你这张脸要是被我打破了相,善兴城里那些年轻姑娘们可不得怨死我了。”

  姚重礼不由得红了脸:“母亲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桂嬷嬷赶紧出去查看。原来太监提着吃完的食盒刚出去,宫门还没来得及关,恰巧一阵风,将院子里晾着的一条丝帕吹到了宫门外,一个小宫女赶紧追在后面想要把丝帕捡回来,守在宫门口的侍卫立马上前拦住了她,宫女只好止步,另一个侍卫赶紧将丝帕拾了起来,宫女赶紧笑着央求侍卫将丝帕递还给自己。拾起丝帕的侍卫却不答言,只将丝帕呈给太监,让太监帮忙呈给上面。那宫女生气侍卫不肯给自己行个方面,又害怕自己会被贵妃责罚,不由得涨红了脸提高声调骂起侍卫来。

  宫女见桂嬷嬷出来,赶紧住了嘴,只是还狠狠瞪着侍卫。桂嬷嬷问清事情缘由,呵斥宫女不该为这点小事就开始吵嚷,小宫女吓得赶紧跪下不住磕头,嘴里连连求饶。桂嬷嬷见那个宫女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声音听起来还是孩子一样的稚嫩,便也不忍多责罚她,只罚她今晚不准吃饭,记住以后不准再吵嚷。

  宫女赶紧给桂嬷嬷磕头,桂嬷嬷又让她给侍卫赔不是,小宫女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桂嬷嬷已经发话了,只能上前给侍卫说了几句道歉的话,转身见桂嬷嬷点头,才转身赶紧将剩下的丝帕收了下来。

  桂嬷嬷给门外的侍卫行了个礼,说道:“我在这里再替她给各位大人赔个不是,望大人们看在她年纪小刚进来服侍,还没学好规矩的份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丝帕既然已经被风吹到门外,那就劳烦大人帮忙呈递给上面。”

  几个侍卫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一个人站了出来说道:“嬷嬷说这样的话真是折煞我们了,这些都是上面的交代,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还望嬷嬷不要介怀。”说完就再次将宫门关了起来。

  桂嬷嬷回到房间里小声将事情回禀给了贵妃,贵妃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道要将我们关到什么时候。”

  姚重礼却自信的笑了一下,说道:“如今太子哥哥已经离开善兴,想必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姚重礼这句话很快就应验了,在贵妃借太后的名义,派人送消息告诉阮雨棠太子已经离开善兴之后,时安泰果然很快就将阮雨棠放了出来。只是获得自由的阮雨棠并没有按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出去联合善兴的权贵,追查皇帝的死因,只是一味的待在国公府里。

  此时的阮雨棠正在喝着何为常做好的排骨鲍鱼汤,经过一晚上文火的炖煮,汤汁早已变得十分粘稠,排骨也已经被炖得过分软烂,用筷子轻轻一扒,肉就从骨头上掉了下来。

  吃过饭阮雨棠在院子里闲逛消食,一只猫爬过院墙溜了进来,偷偷去吃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骨头。阮雨棠让下人等一会儿再进屋收拾,自己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猫。等到吃完了桌子上的骨头,猫左右瞧了瞧,迅速跳上半掩着的窗户窜了出去。

  何为常提着一篮水果进了院子,就看见阮雨棠全神贯注的盯着猫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好笑。她知道阮雨棠是喜欢猫猫狗狗的,却因为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们,所以一直没有养过。何为常等人收拾完桌子,将水果放了上去。阮雨棠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何为常坐在她对面说道:“你若是真喜欢就养一只猫好了,有这么多人帮你照顾,猫肯定能养好的。”

  阮雨棠却只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指不定哪天就回去了,刚把猫养熟我就抛弃它走了,对小猫来说太残忍。”她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接着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何为常好奇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别的穿越者一般都有金手指,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无限空间呢,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箱子呢,怎么什么都没有。”阮雨棠有些愤恨的说完,一把将剩下的半个橘子塞进了嘴里。

  何为常忍不住笑出声来,见阮雨棠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只能强忍住笑,安慰她道:“怎么没有金手指了,你一穿越过来可是公主,这个金手指开得还不够大吗?”

  “当公主有什么好的,去哪里都有一堆人跟着,说话都得防着隔墙有耳,平时想出个门都不行,我好不容易穿越了,却不能到处看一看,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阮雨棠又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何为常笑着说道:“现在虽然没有自由不能随意出门,但好歹吃喝不愁,真穿越成一个平民,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不可能有闲钱出去游山玩水了。”何为常见她还是气鼓鼓的,想了想说道:“再说了,袁教授对我们来说不算一根金手指吗?至少我们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也大概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走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已经是很大的金手指了吧。”

  何为常笑着说完,却注意到阮雨棠剥橘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快过年了,经常看到流浪的猫狗出来寻找食物,希望它们都能吃饱,积攒下脂肪度过这个冬天。

  95 面汤

  ◎比起搞政治斗争,他更擅长吃喝玩乐。◎

  何为常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吃得太饱感觉胃里有些胀气,我还是等一会儿再吃吧。”阮雨棠朝她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橘子。

  阮雨棠不能接受何为常会死这个可能,她一直在回避想起这件事,一直到今天,她发现自己避无可避了。时安泰告诉阮雨棠,是因为她害死了香云,自己为了报复她,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切悲剧。可是现在的阮雨棠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死香云,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可是正因为如此,她现在也不敢去接触香云,怕正是因为后来的果,促使自己去完成了开始的因。

  阮雨棠站在窗前,看着日影从门前的台阶,渐渐上升到窗棂上,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若是从前自己遇到了难办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何为常让她帮忙想办法,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何为常提着食盒进来,发现阮雨棠还呆站在窗前,一整个下午都没挪动地方,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孩子长大了,开始有不愿意说出来的心事了。只是阮雨棠不肯说,那么她就一定不会问。何为常揭开食盒,将一碟凉拌的海菜丝,并两碗海鲜面放在了桌子上。

  “下午去厨房正遇见送菜的人,今天有新鲜海货送进来,我看见框子里有一条大海鳗,就挑了出来做鱼丸。再油炸了几只虾给你做了鲜虾鱼丸海鲜面,快过来吃吧,汤凉了就不好吃了。”何为常拿出勺子递到阮雨棠的手上,说道:“快尝尝吧,这里没什么调料,也不知道味道你吃不吃得惯。”

  阮雨棠接过勺子低头看向自己的碗,里面只有少少的几根面条,剩下的全是鱼丸和大虾,与其说是一碗海鲜面,倒不如说是一碗海鲜汤。阮雨棠并不喜欢吃面,却偏偏喜欢喝面汤,所以何为常每次都会先用各种东西熬个好汤底,再自己把面都捞出来,把面汤留给她。

  阮雨棠想起她们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何为常就跟着自己搬出了孤儿院,住回自己的家里。她们上学的时候都住在学校宿舍,但放假的时候会回到家里。她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黎安的。

  黎安是他们班公认的班花,虽然留着学校规定的统一发型,但是刘海下的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虽然也穿着一样宽松的校服,可是皮肤白皙的她就是能成为各种班级合照中的亮点。阮雨棠第一次见黎安就记住了她的眼睛,无辜又清澈。所以当她打听当年太后跟兰妃往事的时候,听到兰妃有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描述,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浮现出黎安的眼睛。只是跟黎安熟悉之后阮雨棠才发现,天蝎座的黎安最擅长的就是一边眨巴自己无辜的大眼,一边在心里算计怎么报复惹到了自己的人。

  高中时黎安有一天傍晚来她家,正赶上何为常用做排骨面,何为常就让她留下一起吃饭,等三个人都盛好了面,她看着阮雨棠碗里只有排骨和汤,开始诉说自己这个时间来拜访的原因。

  她学着自己姑妈的样子,把饭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将还沾着口水的筷子直指到别人脸上,大声吼道:“这个不吃那个不吃,饿你两顿看你吃不吃,都是以前你妈给你惯的,惯得你一身坏毛病。”阮雨棠被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何为常却担心的问道:“你姑妈平时真的这么说你吗?”

  黎安点了点头,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自己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像含住了眼泪,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们一家子都能吃辣,一桌子菜都是辣的。可是我偏偏吃不了辣,你让我怎么下筷子。我只能吃不辣的咸菜,还要被骂故意趁我姐放假回家,装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来。”

  何为常心疼的给她夹了一个鸡腿,说道:“你家里人知道你来我们这里了吗?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

  黎安拿起鸡腿啃了一口,听她这么说,立马放下鸡腿说道:“你能帮我打电话跟家里说吗?你打电话我姑姑肯定不会骂你的。要不你直接收留我住一夜吧,等明天我姑姑气消了我再回去。”

  何为常看她可怜,正准备答应,阮雨棠却先一步笑出声来,她朝着黎安说道:“差不多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一个天蝎座能让人这么欺负?你要是想要报复你姑姑,也不用忍到今天了,你就是故意让你姐姐看到她骂你吧。另外你姐姐好不容易放假,你不回去找你姐姐,会留在我们这里过夜?”

  黎安撇了撇嘴,啃了一口鸡腿说道:“哪里需要我花心思报复,就江春梅那个性格,自己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了。说起来,你们也跟我差不多大,你们怎么就可以搬出来自己住。江春梅又不是我的亲姑姑,凭什么当我的监护人?她拿着我妈的车祸赔偿款,却有事没事跟别人说,都是我妈那个狐狸精害死了她亲弟弟。我就是不想跟她一起住,我就是不想让江春梅当我的监护人。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了,江悦已经成年了,她可以当我的监护人,只要江悦同意,可以立马带我离开那个地方。”

  黎安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何为常走过去开了门。黎安一看江悦来了,不再说话只低头吃面。江悦进来朝何为常她们说了几句道谢的话,等黎安吃完了面就带她回去了。

  何为常看着她们离开后关上门,重新坐回桌子旁,发现自己碗里的面已经坨成了一整块。

  阮雨棠叹了口气问道:“你说,江悦能同意当黎安的监护人,带她离开那个地方吗?”

  何为常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答案,只是那个时候的她真心希望,江悦能够带着黎安离开江春梅的家。

  虽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但此时皇宫里的静贵妃,却没有一点食欲。虽然宫门外的侍卫已经撤去,可是不论她去沐春宫多少次,皇后永远不肯见她。在皇后这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而宫外的丞相的人,也怎么都见不到叶嬷嬷。丞相派出的人再一次铩羽而归,而此时叶嬷嬷的房间里,却正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