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谷没说话, 她只是去亲吻郦安筠,她明明可以多年不见郦安筠,却会因为在一起后的几天思念如狂。
都说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虞谷在这个时候深有体会。郦安筠试图亲吻后再和虞谷说两句,虞谷却问:“真的不做吗, 回去之后还有事, 晚上我们也不能睡一起。”
两个人都和父母在一起, 关系不公开都是女生留宿放在这个岁数也有几分怪异。双方家长都知道她们谈恋爱,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 总要找个理由。
郦安筠趴在虞谷肩头喘气, “那你晚上别走, 我们再住一晚怎么样?”
虞谷中午干完活就结束了, 她嗯了一声,“那现在不做了。”
她身上还带着夜雾的味道, 室内的空调暖风也难以驱散,郦安筠却被她勾出了欲望不肯松手:“来都来了。”
虞谷笑出了声:“说实话我很困。”
她这个理由用过很多次, 郦安筠知道她很缺觉, 这个时候毫不体贴直接把虞谷摁在床上,“我不管,我都清醒了。”
她们从小在睡眠时间就不等,虞谷说时差也情有可原。郦安筠就不理解为什么虞谷明明早睡晚起上课还能趴在桌上睡,自习课更是全然放松,晚上做题目做到一半还能睡。
如果不是体检没问题, 她都怀疑虞谷有什么毛病。
外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她清楚小孩之间的差异,也一直劝郦安筠管好自己少管别人。
别人的概念很多种, 郦安筠可以把许多人放进去,唯独虞谷让她犹豫好久,干脆放到了自己身边。
她的时间可以无限等分,习惯了奔跑的人也要适应喜欢的人的节奏,郦安筠问:“你是不是肾虚?”
虞谷想了想,手指搭在郦安筠的脉搏,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居然匹配皮囊也演得出一些高深莫测,“是你很容易脱水。”
郦安筠被反将一军,扒了虞谷的外套,又狂野地掀开对方的马甲,扣子马甲吧嗒吧嗒,虞谷笑出了声:“强抢民女啊。”
郦安筠捏住虞谷的下巴,“你给我闭嘴,每次都好煞风景。”
她凑过去,下楼披着的外袍早就掉了,里面是郦安筠出门带的睡衣,领口打开,在昏暗里摇晃得让人手痒。
虞谷别开眼,郦安筠嗤了一声,又摸了摸她的脖子:“咽下去什么了啊虞师傅。”
有只手从侧边往上,直接揭开了郦安筠睡衣的腰带,郦安筠微微往前靠,还要嘲笑虞谷偶尔的装腔:“你最好等会儿别说你想睡觉。”
贴在脸上的触感很恼人,虞谷啄了一口郦安筠就开始叫。
她笑了一声,被子往上卷,把郦安筠从上到下亲了一遍。
她一控制不好力气就过大,郦安筠却很喜欢不受控制的虞谷,下一秒对方会懊恼地叹气,郦安筠只要夹住她的手,就可以得到更强烈的回应。
每次这样的瞬间郦安筠都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虞谷,却忘了有些人早就习惯油烹火烤,也知道食材要怎么浸润才可以达到口味的最佳。
虞谷喜欢郦安筠不受控制的痉挛,难以抑制地呼吸,和挠在自己的脊背的触感。
还有她受不了瞬间变调的声音。
郦安筠又输了,她最后还要强撑着攥住虞谷的手:“你别跑。”
虞谷:“我跑什么,我一直在这里。”
她坐在床沿穿衣服,又要捞走擦郦安筠身体的一次性毛巾,“我去上工了,你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的虞师傅打着哈欠开车去了隔壁村,没过多久柯渺就开车来了。
主办方订了不少小蛋糕,场地已经摆好了,她凑过去看虞谷做饭,大锅的水沸腾,切好的肉用脸盆装着被虞谷倒进去。
两个大妈抬着的盆虞谷一个人就能应付,看上去也没什么吃力的,柯渺看过还是感慨:“你是不是练过啊?”
就算在室外搭棚做饭只要开灶了就很热,虞谷脱了外套,换了一件之前穿的工作衣,都没空看柯渺:“你办完事了?”
柯渺笃定她练过,心想郦安筠吃得消吗?
隔了一会她又看了两眼看脸斯斯文文的虞谷,心想关我屁事,指不定郦安筠从小吃到大还装不熟。
“摆好了,蛋糕等你凉菜上去再放吧。”
柯渺耸耸肩,她又问虞谷:“我听郦安筠说这两天也在山里,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虞谷:“就隔壁村。”
她做饭很忙,但也不妨碍聊天。
现在一群短视频网友挑三拣四说厨师处理食材不戴手套,虞谷就是这样的,但她手好看,即便风格粗暴也有种狂乱的美感,柯渺看了两眼,发现她撸上去的袖子还有咬痕和挠痕。
柯渺啧了两声,识趣地没问了。这个村子今天有活动来的人还挺多,礼堂在开会还有急着,也有老人相携而来举办婚礼,等柯渺走了,虞谷还没休息。
都是婚礼相关的主题,金婚的要求更高,虞谷还要用南瓜雕鸳鸯,不少小孩都跑来看。
柯渺拍了好几张照片,多图里还要夹带私货,特地提醒郦安筠看,还单独给郦安筠发了几句——
虞谷南瓜雕鸳鸯、萝卜雕连理枝厉害死了,她给你雕过玫瑰花吗?
郦安筠你不是吧,这都十点半了你还没起床?
是不是没力气啊?
十点半郦安筠是醒了,她感觉自己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还做了不可描述的梦。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现胸口疼,隔了一会回味过来不是梦,又去捞手机。
虞谷的消息一条没有全是柯渺的摄影作品,朋友圈还有不少消息。
郦安筠一条不落看了,虞谷在农村背景里做饭也别有风味,雕个南瓜视频里还有小孩的哇哦声。
郦安筠滚了两圈,心想她雕南瓜算什么,在我身上咬出花来才是真的。
之前我反驳柯渺干什么,的确是狗啊,又舔又咬,在被子里声音回响,还不让郦安筠并拢双腿。
她给柯渺回了一个表情包,又给这位同学的朋友圈事业点了个赞,发现评论不少高中同学还挺热情——
看到虞谷了?
柯渺回:那可不,虞师傅主场。
那下周同学会她会参加的吧?
柯渺回:下周还我亲戚生日,她主厨呢,同一天赶得上就来呗。
虞谷现在可有名了,我都排不上队,你原来能插队啊!
柯渺回:我上面有人!
还有人打听虞谷的感情问题,看上去不是爱刷视频或者没刷到虞谷官宣的。
郦安筠看了好半天,才发现大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虞谷在一起了。
郦安筠又检查了自己的朋友圈,她自己也没多发,基本是工作相关。
她想起柯渺说自己无聊,这个瞬间挫败异常,闭着眼卷起被子,床头灯亮着,外面天光大亮却照不进来。
郦安筠看到了灯下民宿便笺上的字。
虞谷的字不算好看也不算难看,只能说普通,考试不会扣卷面分但也不会给老师一种漂亮的感觉。
擅长拿分的郦安筠卷面也要漂亮,经常被当成范本,写空白本也不会歪歪扭扭。
如果是十几岁的她看到这张便笺,恐怕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内容是格式排版和落款是否正确。
现在她看便笺不懂虞谷什么时候写的,对方走的时候郦安筠还没完全睡着,她还感受到虞谷的亲吻落在自己额头。
虞谷在便笺也写她的全名。
【郦安筠,我没有改变想法。
希望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能好好相处。
你也不用多想,苍城更适合你,扬草更适合我。
我等过、努力过、得到过就满足了。
我们是很合适,但不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四个字虞谷都写了好几遍,还有错字,估计拿手机查过。
这也没几个字,郦安筠都能想到虞谷是怎么绞尽脑汁写的了。
便笺下压着的是郦安筠熬夜写的未来计划书,有圈画也有批注。
郦安筠写这类东西很喜欢分类,按照论文的格式排版,版式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为了不让这份关于未来的计划书显得过分严肃,她还挑了好看的背景模板。但民宿店里的打印机没有彩印,打出来糊了一片,郦安筠的赤诚之心在翻页看到这样的印刷质感就快气绝了。
前一页虞谷就圈出了郦安筠难得书面感性的「序言」部分,在边上写:太文艺了。
后面郦安筠对自己性格的深度分析包括优缺点虞谷圈出「脾气不好」,又写:还挺有自知之明,但也还好,我可以忍受。
忍受什么!有这么痛苦吗?!
第二部分郦安筠深度分析自己和虞谷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得到的全是叉叉。
虞师傅中规中矩的字留下残忍的评语:也不用这么勉强凑到一起。
她还要夸郦安筠一句:看来你写工作总结真的一流,难怪之前副业是润色文章。
郦安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房间寂静,她气得恨不得现在就给虞谷打个电话。
可那张便笺还放在一边,没改变想法,好好相处,不用多想,满足,合适。
不是,
天作之合。
郦安筠天性里的倨傲再次被勾出来,她想到虞谷进门那个过分缠绵的拥抱,还有平淡口吻说的大学四年。
她跟着郦安筠的社交软件打卡,明明郦安筠也出过读私信的视频,也给粉丝或者学妹解答过疑问,代表她是看后台消息的,虞谷依然没有发一句我是虞谷。
如果这么多年的断联郦安筠是主谋,那虞谷也是从犯。
郦安筠想:她有什么资格说她擅长等待,我看擅长忍耐。
骂人的话很多,郦安筠咬着唇,目光在那张便笺反复流连,仿佛虞谷读这几行字的声音也响在耳边。
虞谷可以固执地等待她回来的机会,哪怕微乎其微,足以证明她天性执拗。
她也可以放弃这份得到过的感情,她的执拗带她顺从,也带她不屈,开着卡车绕过盘山公路,看日出日落,风霜雨雪也没关系。
郦安筠明知道虞谷是怎么想的,看到她真的毫不留情地把心里话说出来还是很难过。
她需要消化,再次……再次鼓起勇气。
下乡补办婚礼的活动圆满完成,虞谷收拾完东西也拿到了酬金,收拾好一切去了民宿。
前台还是早晨那个妹妹,她看着近在眼前棉服外套拉到最顶上的女人,说:“不好意思,房号悲欢的客人已经退房走了。”
头发扎得半高的女人似乎不意外,冲前台笑了笑:“谢谢。”
她还拎着个保温桶,背影看上去比气质还可靠。前台想到早晨对方被拎着领子弓着腰笑着往前走的样子,还有一个小时前退房的漂亮姐姐微红的眼圈,不明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虞谷给郦安筠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她给对方打了个微信电话,面前是红色的叹号。
民宿管家又接了新的客人,人还挺多,虞谷逆流而下,走到停车场开车走了。
虞谷开车下山等红灯的时候边亿打来电话:“你事情办完了?晚上一起吃饭吗?我烦死了。”
她明显有牢骚要发,又问虞谷:“郦安筠呢,你是不是和她一块,我看柯渺发朋友圈暗示你俩有一腿呢。”
都不用虞谷说话,边亿都能叭叭一大堆:“虽然说我们这个地方还很传统,但现在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不用你官宣,我刚才翻你朋友圈,你都不发和郦安筠的照片啊,全是生意。”
边亿的事业心不亚于虞谷,但她没虞谷要养家的疲于奔命,人还是松弛的,也很擅长排解郁闷。
这次纯粹是接了新项目合同签完还忐忑,想借故和郦安筠探探她那位朋友老板的底细。
虞谷这边还有车声,中午太阳很好,她看了眼飞驰而过的公路林树,淡淡地说:“我联系不上她,你可以直接给她微信语音。”
边亿没明白:“她出什么事了?”
虞谷淡淡地说:“我应该被拉黑了。”
边亿更不明白了:“你俩吵架了啊?”
虞谷给郦安筠发了短信,对方还没回复,“还没来得及吵架。”
“什么情况啊,那晚上还能一起吃饭吗?”边亿叹了口气,“郦安筠这脾气。”
虞谷:“不是她,是我的问题。”
“得了吧你,”边亿很了解虞谷,“你脾气还不够好,分寸有的。”
过了两秒她又说:“就是偶尔太有分寸了,显得边界感很强,表面好说话,实际上也就那样。”
“但郦安筠对你来说不一样,不应该吧。”
虞谷没开车载音乐,前台说她给郦安筠叫了车,是扬草的拼车群,有人顺路从村子里走就把郦安筠捎走了。
这也很正常,那个小妹妹还再三保证不会出事的,给虞谷看了司机的微信,说是村子里某个做生意的阿姨,只是顺路而已。
“是不一样。”
一路红灯,虞谷的人生似乎也从来没畅通过。她习惯了这样停停走走等待的人生,舍不得珠光宝气的郦安筠沾染自己这一身恼人的尘埃。
厨房的油烟、调料的香味和刺鼻、不锈钢盆桶锅碰撞。
卡车、村道和豁口的老碗。
都和郦安筠不般配。
虞谷想:我招惹她干什么呢。
另一方面她也清楚自己的不甘心,就算重来一万次,她也不会后来这一次的主动。
只是她提前预设了别离,没当年那么心灰意冷,好的坏的明天都会来。
时间最温柔也最无情,把亲吻变成撕咬,她要郦安筠和她一样遍体鳞伤,又卑劣地希望对方远离她,去更远的,没有自己的未来。
虞谷说:“但总会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