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郦安筠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虞谷在换衣服。
她眯着眼, 虞谷坐在床沿穿内衣,她在这方面十年如一日爱穿运动背心,穿衣服的动作快得像是等会上工会迟到, 天一冷还习惯两件衣服一起套。
就算两件衣服不是一起的, 也要先套好再穿。
这个令人发笑的习惯郦安筠只在虞谷这里见过,印象深刻到自己偶尔脱掉两件衣服都会想笑。
虞谷都听见她笑了, 转身看了一眼半张脸躲在被子里的女人:“笑什么?”
郦安筠:“你这算懒还是算勤劳, 还要自己套一遍衣服。”
虞谷:“习惯了。”
郦安筠还在笑, 虞谷直接把被子往上拉,隔着被子拍了拍郦安筠脸的位置, “我先送小杞去学校坐大巴, 你再睡会。”
“我和你一起去不就好了?”郦安筠去摸自己的手机, 收拾好的虞小杞已经来敲门了, 虞谷说:“来不及了。”
郦安筠扯开被子:“这么快啊?”
虞谷嗯了一声,她穿裤子更快, 一分钟不到人已经出门了,虞小杞问虞谷:“你还要回来睡觉吗?”
她知道虞谷的作息, 经常干完一单要睡到中午, 小孩还有点内疚,虞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送你是应该的,不许道歉。”
虞小杞哦了一声,“那会不会耽误你和郦阿姨睡觉啊?”
虞谷摇头,“你去研学我就不跟了, 等你研学完一起走。”
她也有段时间没出门, 昨天太累都来不及搜市里有什么好玩的,“这两天我和她在市区待着。”
虞小杞:“这算约会吗?”
“算吧, ”虞谷笑了,“你别操心我,小朋友好好学习就好了。”
赵金凤半夜摔跤,骨头没断也要养着,但她也爱操心,还要自己做早饭,早就给虞小杞准备好了早饭,还是健康粗粮,老大一根玉米。
虞小杞唉了一声,“我想吃肉燕。”
虞谷:“回来再给你做,你研学能吃很多好吃的。”
虞小杞跟着虞谷走了,郦安筠继续躺了一会,发现睡不着了。
夜半手机编辑的微信消息第一条来不及撤回,也不知道虞谷看见了没有,郦安筠越看越觉得尴尬,把手机一丢,埋进了枕头。
她这才感觉不对,她明明拿了虞谷的衣服当枕头,这么早上起来自己睡的是枕头?
半夜虞谷换的?
郦安筠更睡不着了,她起床后看了眼布满阳光的房间,晚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时间看,才发现虞谷的桌子还挺大。
桌子上铺了一块玻璃板,可以看到压着的照片,虞小杞提过的照片也有几张在里面。
更多的是郦安筠自己都没见过的从前,都不知道虞谷什么时候拍的,像素很低,还有一些脸都看不出五官,鬼畜又惊悚,但能从衣服辨认出是郦安筠自己。
桌上除了照片还有乱七八糟的书,记事本也很多,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放在一起,线头都掉在了地上。
郦安筠都还没来得及看完桌上的照片,虞谷就回来了。
“你这么快?”
她惊讶地看着虞谷,对方点头,迅速脱了外套又躺上了床,“我再睡一会儿。”
郦安筠问:“你以前经常这样?”
虞谷卷着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她送虞小杞过去也不用多久,今天研学的队伍都不在学校门口集合,大巴出发的地点离这边还挺近。
她嗯了一声,“小学生上学太早了,送她回来我再补一会。”
看郦安筠还趴在桌前,虞谷问:“你干什么,偷看我日记呢。”
郦安筠:“你日记在哪?”
她还真的不知道,又看了眼桌上的照片,“这些丑照你哪来的?”
虞谷知道自己桌上有什么,她毫不避讳自己对郦安筠和自己从前的留恋,桌上还有不少和虞夏的照片,也有边亿的,像是她最好的时光都封存在玻璃片底下,没事发呆也算好的。
“只有你的丑照,”虞谷眯着眼,“把窗帘拉上。”
郦安筠就是习惯性反骨,“你自己拉。”
虞谷干脆转身了,等郦安筠去拉窗帘,她猛地从床上起来,把人拖进了被窝。
郦安筠刚换了一身衣服还没去洗脸,头发勉强梳了梳,现在全乱了,她和虞谷在被窝扭打,两个人大清早仿佛完成了晨间锻炼。
虞谷趁机捧起郦安筠的脸,在清晨洒进来的阳光下端详郦安筠的脸。
她力气很大,郦安筠挣脱不开,半跪在床上只能用膝盖去撞虞谷的腿,头发也乱糟糟的虞谷低头看她看得很认真。
郦安筠:“你不是要补觉吗?松手。”
在镇上宾馆和郦安筠接吻的时候光线不足,那个时候郦安筠刚洗完澡面色还有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润,实际上虞谷也没见过她不盛装的样子。
她看得很认真,眼神像是实体化扫描,郦安筠不想和她对视,只能尴尬地移开眼,想骂人又骂不出口,推搡都没什么力气,最后和虞谷滚在一起。虞谷说:“你气色真的很差,不涂口红不行了是吗?”
郦安筠骂她:“你才不行,我又不是快死了。”
虞谷:“别这么说。”
她没睡醒的样子也很有感染力,搞得郦安筠也想睡了,她喊了一声虞谷的名字,“我有话和你说。”
虞谷哦了一声,“微信的话我看到了。”
郦安筠更羞耻了:“那是我要撤回的。”
虞谷:“没那么多如果,过好现在就好了。”
“我是认真的,”郦安筠揪了揪她的衣角,“我和你。”
虞谷睁开眼,窗外鸟鸣声声,这边的房子不临水而居,和周绢花老房子外的声音不一样,偶尔还能听到拖拉机开过,轰隆隆的。
“你的拒绝和同意为什么都那么快?”
虞谷有点想笑,“当初头也不回,看到我就走,怕我打扰你学习。”
“现在什么都有了,我在等你,你就接受了?”
虞谷早上醒来看手机就看到了郦安筠的消息,她还有夜里的记忆,能猜到是郦安筠什么时候发的。
这个假设实在鸡肋,虞谷完全可以直接回答她,“我在等你,但不会一直等你。”
虞谷很清楚自己对郦安筠的感情并不像边亿认为的那样过分专一。
郦安筠对她的人生意义重大,哪怕中间分开,也更像是遥远又难以触碰的霓虹,那是抓不住的东西。
郦安筠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干脆继续追问:“那最极端的是什么结果?”
虞谷微微闭眼,她的被子还有浓重的洗衣液的味道,郦安筠早上才反应过来是丝瓜。
她已经没精力追究为什么有丝瓜味的洗衣液,她更想知道虞谷的备选。
“要那么极端做什么,”虞谷笑了笑,“不就是你在苍城有了喜欢的人,每年回来一两次,我们或许会在某个宴席上见到,打个招呼,就没了。”
她口吻淡淡,“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郦安筠嗤了一声,“那你还说你在等我,不知道的还……”
虞谷:“等你一辈子啊?你想得美。”
郦安筠气个半死,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虞谷还故意点火:“你分明觊觎我已久,不然怎么三番两次要亲我。”
她陷在枕头里,看着郦安筠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得意,才不是周绢花说的小谷性格沉稳,实际上虞谷藏得很好。
她的恶劣只有郦安筠见过,是掐是啃是仿佛要拆吃入腹的反客为主,郦安筠是发起人也是沉沦者,她早就被虞谷打过标记。
外面天地再大,她有一线仍然和虞谷绑定,想到接吻想到虞谷,想到亲密行为,想到虞谷。
她们心有禁果,多年后成熟过分,成了一触即燃的炸药。
郦安筠:“觊觎个毛,你哪来的文明用语,分明是你垂涎我的完美身材!”
虞谷配合地抿了抿唇:“那也是你邀请我品尝的。”
柯渺眼里的郦安筠对爱情小说不感兴趣,也讨厌搔首弄姿的男明星,对大家喜欢的漂亮女明星也只关注穿搭。实际上她会翻看虞谷买杂志送的别册,或者是周末收到传单小册子上的故事。
但这对郦安筠来说也只是打发时间,她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过度沉迷,偶尔虞谷看得认真,却还会吸引她的视线,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郦安筠也看,只是看得远超尺度,虞谷这个时候乘胜追击,“你阅读量还挺丰富的。”
多年前的事都不用虞谷具体到哪年哪月,郦安筠就知道她说「阅读量」指的什么了,“是你的阅读量好吗,又不是我买的书。”
虞谷很爱收二手的东西,比如二手录音机,她们上学那会磁带就被淘汰了,她就喜欢这样的,没事扒拉几卷。
家长给的零用钱都去跳蚤市场买一些郦安筠眼里屁用没用的东西,还捆了一些卖家趁乱打包的各种小册子。
内容丰富,从惊悚故事到校园纯爱到家长里短,还有的乍看是新闻,看到最后才写着纯属杜撰,多年后郦安筠才明白那叫一种文体。
虞谷语带嘲讽:“你看得最多,在学校装得冰清玉洁。”
郦安筠被她的用词戳得狠狠给了她一拳,虞谷攥住她的手,“我又没说错,之前你还很爱看拿我的收音机听老电台。”
现在听电台的人更少了,郦安筠只在开车的时候听,她哼了一声,“我是听英语。”
虞谷懒得和她辩论,“你说是就是。”
郦安筠更生气了,“我就是听英语,哪里像你,每天都在看乱七八糟的。”
她的乱七八糟指的是小册子后面一些第一人称的文章,一些边缘化的描写,处在青春期的小孩带着好奇去看。
虞谷:“那你现在就乱七八糟。”
郦安筠冷笑一声:“你来啊。”
虞谷笑了,她扯了扯被子,“没力气来,我真的要睡了,等会儿我开车去。”
她说得像是郦安筠饥渴难耐,郦安筠还是很生气,虞谷伸手抱她,亲吻落在郦安筠的脸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想要我也要。”
郦安筠:“想要什么?”
虞谷:“你想要我,外面没找到合适的,不对吗?”
这话里的自恋超乎预料,郦安筠又的确没办法反驳,嗯了一声,还要强调一句:“我没和别人试过,别给我扣帽子。”
虞谷点头,“我知道,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郦安筠去拉刺眼的窗帘,转身挤上床还蛮横地抢走了虞谷的被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鸠占鹊巢,“那你受着吧。”
虞谷喂了一声,“不用这么狠心吧,我还要睡饱有力气亲你呢。”
她怎么好意思说的,郦安筠背对着她,“这都要睡饱才有力气你还是别起来了。”
虞谷没说话,以她以前一秒入睡的前科,郦安筠也不意外,她微微转头,试图翻个身,才扭了一下就被人扯入怀中。
她换下了虞谷的睡衣,穿着自己毛衣,不知道是静电还是因为虞谷突如其来的亲吻,呲啦伴随着郦安筠心跳陡然的失重,她连呼吸都忘了。
她们接过几次吻,十多年前的不算接吻,顶多算单方面的偷吻。
有人回味多年,嘴唇的触碰变成蔓延到梦里的野火,贯穿十多年分开洒在地上的燃料,再次重逢后一触即发,成了绚烂的烟花。
郦安筠都忘了呼吸,也没那天夜晚站在宾馆阳台要求虞谷亲她的强势。
她本来就是过度包装的糖果,撕下层层的外壳,对爱柔软又怯懦,最擅长虚张声势,也不许自己吃一点亏。
虞谷卷走她的呼吸,攥紧她的手指,用膝盖阻止郦安筠下意识并拢的双腿,分开的一瞬郦安筠气喘吁吁,她热得像要冒烟。抱着她的人呼吸喷在她的颈侧,低声问:“这是百分之二十。”
郦安筠没懂,她眼冒金星,不能思考,过度呼吸成了胸前的震动,虞谷解开她紧身毛衣要炸开的胸前纽扣,拨了拨郦安筠宛如花蕊的内衣,笑着说:“红红,你开花了。”
郦安筠:“你闭嘴吧。”
虞谷:“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