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谷也没和郦安筠多说几句, 她忙着做菜去了。
前两天她看上去忙但慢慢悠悠,今天还在炉灶前支起了手机支架,似乎在直播。
考察回来的同事也收拾好了东西, 几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商量下一个考察地点。
孙盎然按照本地合作方列的内容圈地点, 扬草县城不大,但是村子很多, 郦安筠作为本地人去过的地方都屈指可数。同事皱着眉头, 手指在地图上放大缩小, “要去的地方好多啊。”
这个项目沈愿很重视,拉来的投资也不少, 希望能最大化公司的策展特色。孙盎然平时也没少去博物馆, 但实战经验还算不上特别丰富, 隔三差五求教前辈。
她问郦安筠:“郦姐, 有些资料我们不在特殊日子拍不到,现在筛选的就是……”
纸质地图上也圈圈画画, 现在搞乡村建设的很多工坊,但不是她们的目的地, 郦安筠虽然不用跟全程, 但也不能一点不关心。
她又看了眼孙盎然的计划书,“先去有活动的吧,张老师都联系好当地的委员会了,你们可以直接去的。”
几个人就坐在不远处,远处掌勺的虞谷抬眼就能看见郦安筠。
边亿打完电话来溜达,瞥见虞谷的手机, 问:“直播呢, 小姐姐。”
后三个字极尽恶心,明显是故意学的直播评论。
虞谷直播间的油锅稳定发挥, 台下给了边亿一脚。
边亿:“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虞谷直播就是做菜,一看就不是那种搭出来的棚景,不少人就爱看这种实景的油锅炒菜。
当地的红白喜事菜单就是多一道清水豆腐的事,顶多在菜的数量上从双数变单数,讲究一点的连螃蟹、虾、鱼等等实际盘内的数量也是单数,这些明面上能数得好的虞谷都会注意,边上的备菜阿姨也有这方面的经验。
下午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车从村口停到另一头的稻谷场空地。
红白喜事向来一线之隔,做厨子的控制数量,来吃席的人和主家寒暄,气氛也没很多人想象的白事就应该哭的印象。很多悲伤在这三天被忙碌推到脑后,要等到人走茶凉才会延迟反应。
这次的主家亲缘也不算很好,早早在外打工,能办这么隆重纯粹是赔偿款比较多。
张罗丧事的大哥好面子,要大操大办,剩下的钱一毛不给死者的妻女,到现在村长那边还很热闹。
这种事虞谷也见多了,她早过了最开始接活的诚惶诚恐,这些宴席背后的悲喜也与她无关,她就像游戏的npc,只负责几顿饭而已。
如果什么事都要以他人悲欢为悲欢,她恐怕也干不下去了。
边上还有人用夹着乡音的普通话聊天,虞谷看着油锅里炸得金黄的鱼,一边问边亿,“你今天就送个货?”
边亿点头,“这不是顺便吃顿饭吗?”
她挺怕这样的场合,难免喜欢往虞谷身边贴,“要不是你在这里我早走了。”
虞谷:“你现在也可以走。”
她看上去很放松,视频里的女人动作也赏心悦目,关注虞谷很久粉丝就爱看她忙活厨房的事。
边亿:“那我不走,我要看看热闹。”
她抬眼看了看远处的郦安筠,波浪卷发的女人正在和人说话,已经下午了,太阳已经进入掉下去的轨道,山村聚了一堆闲聊。
生死只对亲近的人重大无比,对其他人说更像是一本书的一句话。
谁活下去了,谁死去了。
和郦安筠一起的几个人都不是村子的,明显是以郦安筠为主,边亿好奇地问:“她现在混得很好啊?那怎么辞职了。”
“你等会再聊行吗,别打扰我干活。”
虞谷又踹了边亿一脚,“闲得没事干帮我把锅换了。”
边亿二大爷的丧事就是虞谷办的,她当时就这么溜达,这次长记性了,“我才不换,你那锅也太重了。”
虞谷看了她一眼,“你都能背着冰箱,差我这口锅啊?”
锅里的油还在滚,桌上的鱼炸得金黄,估计等会还要再回锅一次,这会已经聚集了不少猫猫狗狗,给边亿一种食堂马上放饭的感觉。“你这锅又不是空的!滚油的好吗!你忘了上次我给你颠锅出什么事了?”
虞谷也清楚始末:“是你想试试,我不是让你别动吗?半只鸡直接飞到你小婶面前,我招牌都要被你砸坏了。”
那事实在太尴尬了,到现在过年边亿还会被数落这个岁数了还毛手毛脚。
家里和二大爷都是远亲,不熟的人去世除了对生命离去的感慨,剩下的都是礼数,边亿妈妈就很喜欢虞谷,觉得虞谷更像个完美女儿。
“得了吧,你的招牌太红火,马上就是扬草第一流水席大厨了。”
边亿嚷嚷得很大声,郦安筠都听到了,孙盎然听了郦安筠的安排坐在一边整理备忘录。
隔壁坐着的同事在看手机,她们的时间很充裕,郦安筠这个编外人员可以选择跟不跟队伍。
沈愿盛情相邀,但也算全了郦安筠这颗蠢蠢欲动的心,让她过了瘾还是要注意休息。
郦安筠点开和虞谷的微信聊天记录,停在虞谷问她喜欢住什么样的酒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想的仍然是边亿的那几句话。
远处的虞谷开着直播,流水席做饭阵仗很大,基本好几个炉一起开,锅铲搅动大锅菜都需要很强的臂力。
即便现在天冷,虞谷也脱了外套,似乎还很热。
这怎么不算一种体力活呢。
甚至桌子板凳都要自带,小卡车收纳到极致,虞谷这样过了好多年。
那以后呢。
她要做到几岁,她打算和她爸爸一样,一辈子做这个吗?
有些问题十六岁的郦安筠比二十八岁的郦安筠更敏锐。
她当年的拒绝更像是本能反应,仿佛提前预知了她和虞谷注定分道扬镳的未来。
现在二十八岁的郦安筠却犹豫不决,人不是非黑即白的,感情也不是爱和不爱就可以精准概括的。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爱着虞谷,但她敢肯定自己喜欢虞谷。
十多年发酵,这份喜欢几乎让她有一瞬间思考:要是我回来,能做什么。
只是她很快就否定了,我不能。
虞谷赶走了边亿,她迅速投入到接下来的工作,手上的动作熟练万分。
如果换成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爷在做,估计看的人还没这么多,人到底是视觉动物,虞谷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她还不忘记让人看看她的橱窗商品。
虞谷没注意到郦安筠的眼神,边亿注意到了,但她和郦安筠实在很难心平气和说话,干脆去村子里溜达。
晚上的席也摆在鸭鸣村的礼堂,孙盎然和她一起听当地合作方的科普。桌上的凉菜就很丰盛,同事里还有人刷到了虞谷的直播,几个人凑在一起看。
郦安筠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桌,天色渐晚,太阳烧出了一片黄昏,礼堂外是落幕的万重青山,虞谷就在外面。
棚子挡住料峭的风,郦安筠看两眼又收回,孙盎然吃了好几个鸡爪,想起郦安筠问自己的问题,忍不住小声问:“郦姐,你和虞老板还没谈啊?”
郦安筠嗯了一声。
礼堂灯光都是暖黄,即便外表有不低的评级,但村子不大,十几桌挤在一起,丧事也成了另一种聚在一起的热闹。
仪葬队的人坐在隔壁,作为最高赞助商的歌手崔蔓不知所踪,唱戏的邱艾终于可以休息,正在听同事调试背景音。
室内人声的背景音乐是过分凄婉的曲调,但成了热闹闲谈的一部分。
死去的人不是主角,大家聊天的内容仍然是生活的琐事,郦安筠甚至听到隔壁桌的小孩被询问升学考成绩。
她小时候就很少参加这种宴席,周绢花也觉得带小孩麻烦,类似的人情世故她一个人过去,让郦安筠自己出去吃一点。
虞谷家里也没人,两个人要么出去吃点小吃,要么虞谷给郦安筠做一顿。
爸爸是大厨的虞谷小时候做饭也不好吃,郦安筠期待太高,最后就看着虞谷不说话。
虞谷自己尝了尝,哦了一声,“下次努力。”
她就是这样,好像没什么着急的时候,周绢花也说过好几次郦安筠急性子,虞谷就是明天世界末日今天还能睡一天的个性。
某种程度也能解掉郦安筠火烧眉毛的、对未来的焦虑。
没想到现在虞谷也成了她焦虑的一部分。
虞谷是什么时候说想做厨师的?
郦安筠在热闹的开席里发呆,坐在她身边的孙盎然也识趣地没问。
桌上的菜转啊转,虞谷的饭好吃是这几天考察队的共识,几个人边聊边拍照。
还有外地的同事发朋友圈感慨当地的席怎么如此奢侈。
如果有人路过礼堂,估计也看不出这到底是喜宴还是丧宴,只知道这是一件需要开席的大事。
周围的人还在聊天,孙盎然大声控诉团建没吃饱回家点外卖啃猪蹄的经历,郦安筠猛地回神,想到自己小时候随口的愿望。
“我想和会做这个的人结婚。”
小时候两个人都没手机,虞夏留下的很多杂志都被郦安筠拿去看了。
虞夏很爱买杂志,甚至看完一遍连包装都要还原,虞谷借给郦安筠的时候郦安筠还以为她买了新的。
田兰月给郦安筠的零花钱也不少,还是虞谷的好几倍,但郦安筠实在太爱去格子铺了,小学六年级就已经成了办卡大户,隔三差五消费。
虞谷为了省事剪的短发都被郦安筠抱怨太短,让她别剪了,好让她练练绑头发技术。
虞谷懒得理她的无聊建议,暑假两个人窝在一起吹电风扇看杂志。
外面的世界很大,杂志上的美食都是特地抠图加了边缘的,更像是贴纸的效果。
小学生郦安筠没吃过日料,也没吃过韩料,她贴了贴纸的指甲是个表情,大拇指到小拇指表情不一,从哭到笑,很容易让虞谷眼花缭乱。
虞谷:“你没吃过啊?”
她就是随口一问,郦安筠炸了,“干吗,瞧不起我!?”
坐在一边的人非常无辜,大概觉得郦安筠鼓起的脸实在太像包子,忍不住戳了戳,“我也没吃过。”
郦安筠:“这里能有什么!连这个都没有!”
正好另一本杂志翻页是某动漫的插画,主角正在吃超大的培根卷鸡腿,看上去色彩鲜艳,好吃得很。
虞谷知道培根是什么,但他爸做菜也用不到这个,还是虞夏带她去烧烤摊尝过。
她说:“这个不难。”
郦安筠:“我更想吃这个。”
她食指一点,指甲上的表情贴纸正好是张笑脸,指的是某东南亚菜。
虞谷沉默了,“这真的好吃吗?”
郦安筠:“你管我,这些我都想吃。”
小学生的幻想实在太不切实际,郦安筠又蹦出来一句:“我要和会做这些的人结婚。”
虞谷觉得她不可理喻,难得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从来都只有郦安筠骂虞谷的时候,被骂的人涨红了脸,几秒后一个暴起,直接把虞谷按在了地板上。
周绢花老房子的地板上真木头地板,夏天会在上面垫几片藤席,小学生郦安筠还有点胖,虞谷砸在地上声音巨大,她嘶了半天,郦安筠还没来得及掐她,就发现虞谷眉头紧皱,像是疼死了。
郦安筠怕她真的被自己害死,急忙去抱她,“你脑子没坏吧?”
这话实在不像安慰,更像是骂人,虞谷捂住脸,又觉得好笑。
她的颤抖更像是哭了,郦安筠嘴巴打结地道歉,作为小学转校生,自认为来自大都市的郦安筠心高气傲,没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说句谢谢都要抬着下巴,对不起三个字多半是家长要求,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虞谷听着郦安筠的对不起笑出了声。
郦安筠终于感觉不对,松开手推开想要骂人,虞谷却抱住她说,“不可以这么说。”
郦安筠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道歉,哼哼唧唧:“你玩弄我啊?”
她每次都要扯出点大嗓门装腔作势,实际上一只飞蛾绕着灯盘旋都能把她吓到,强调好几次说是掉下来的粉太恶心。
虞谷摇头,“我说的是你想和会做那几道菜的人结婚的话。”
郦安筠却觉得她烦,“你管我好多。”
虞谷:“那我要是会呢?”
当时没人考虑男女,都是女孩子这种话本身就带着玩笑。
郦安筠回忆起这段久远的从前,像是电视剧新一集的前情提要,她在另一个视角看承诺发芽,始作俑者,也是自己。
小学生郦安筠:“你会关我屁事!”
她推开虞谷肉麻的拥抱,又去翻杂志的穿搭页面,痴迷地看上面漂亮的模特,幻想自己的长大,还要怼虞谷几句:“你爸爸是厨师,你也不会做这些,你明明说不会做这行的。”
做饭像是谁都会,郦安筠嘴上说要和会做外国菜的人结婚,实际上并不觉得这个职业吸引她。
那个时候看什么都很肤浅,幻想高高在上的未来,长大后发现体面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表面的完美才是缺陷的最大化。
虞谷当时没说话,室内只剩下翻书的声音,郦安筠不记得后来虞谷说了什么。
多年后的礼堂人声鼎沸,这已经郦安筠第二次坐在礼堂。
上次是中午,一场寿宴。
这次是晚上,一场丧宴。
同样的热闹,热闹之外的人尽职尽责,在锅气背后一次次出餐。
当年说不做这行的虞谷,为什么会做这行呢?
孙盎然她们自己单开一桌吃得像是聚餐,郦安筠在想事情表面还是正常,其他几个人和她搭话也能得到回应。
郦安筠不在的时候合作方还问过是那个郦安筠吗?
孙盎然点头。
对方又提了几个业内很有名的展,孙盎然嗯了好几声。
“郦小姐好严肃啊,”同行的人说,孙盎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她工作是这样,况且这本来算她的假期。”
这也证明沈愿对这个项目的重视。
郦安筠一直很控制自己的饮食,她很少有放纵的时候,很多时候沈愿都说你的性格和你的行为不太匹配。
按理说应该是冷冰冰的。
郦安筠像一团火,风风火火的火,对自己严格要求,仿佛什么都要经过几次核验。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恶劣,沈愿恶劣得很坦诚,她和郦安筠说过:“你迟早会翻车一次。”
当时郦安筠还没离职,她的事业全面开花,春风得意到可以去苍城最昂贵的餐厅,请这位富二代同学一次高消费。
酒杯碰撞,郦安筠抿了抿唇,不以为意:“工作我会注意的,难道是房子爆雷?”
沈愿头发又黑又长,她更像黑夜里路灯的影子,却不会让人忽略,她摇头说:“当然是感情。”
“我这种爱看热闹的人最爱看你这样笃定的人奋不顾身了。”
郦安筠嗤了一声,“我只会为工作奋不顾身,为我的老板赴汤蹈火。”
沈愿:“是为了老板我吗?”
郦安筠:“价高者得。”
她眼神写满高傲,沈愿却看透了她一次次拒绝后执拗的影子。
心里有人的人并且被珍爱过的人永远有恃无恐。
但人不会一直等待,命运恒常,也叫做风水轮流转。
郦安筠工作得意,也终于尝到了什么叫迟到的报应,还没开始,就已经患得患失。
边亿没进来蹭饭,她就一直跟在虞谷身边转悠,蹭几口都饱了,更何况现包的饺子还挺好吃,她干脆招呼结束的虞谷一起坐下。
等会要开车两个人都没喝酒,折叠的桌子桌面都有好几处焦黑,估计是被热锅底烫的,边亿问:“把郦安筠叫过来?”
虞谷擦了擦额头的汗,发带把她的碎发都往后捋,露出的额头饱满无比。她也不客气,“你少开几句玩笑会死吗?”
边亿现在的状态很像扭动的虫子,虞谷都能感觉到她的兴奋,又忍不住问,“你不会是喜欢郦安筠吧?”
边亿差点被雪碧呛死,她拧着自己脖子瞪虞谷,气喘回来才说:“我瞎了啊。”
虞谷:“你才瞎了。”
边亿:“就是你瞎了,看上谁不好看上一个……”
她想了想,“蜘蛛精。”
虞谷觉得郦安筠在可能会当场掐死边亿,这俩人从前就不对付,没想到这个岁数了还是一样。
她忙了一天,现在天彻底黑了,月亮和星星挂在顶上,鸡毛趴在一边吃羊骨,心无旁骛,有小猫路过它都顾不上看。
边亿觉得虞谷笑得太肉麻了,“你正常点。”
虞谷:“我哪里不正常了。”
这些年她们都没怎么出过扬草,偶尔结伴去外面开车兜风,边亿就没看上眼的,虞谷心里有人,凑在一起却没让人怀疑。
边亿想:“我说呢,怎么你妈妈突然发微信旁敲侧击问我。”
虞谷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问你什么了?”
边亿继续倒雪碧,一边给虞谷满上,“前几天啊,问我你和郦安筠什么关系,我当时还在扛水泥,晚上才回的。”
虞谷都不知道自己亲妈如此敏锐,她想了想说:“是我遇见郦安筠那天。”
“你妈知道你喜欢郦安筠啊?”
边亿嘶了一声,“这么想得开,希望我老娘和你取取经。”
一边的蒸笼的饺子拿出来堆得比小山还高,对面礼堂热闹不歇,她俩倒是在月下冷风中喝雪碧,虞谷说:“你也喜欢女的?”
边亿也不知道,“反正也不喜欢男,我要是喜欢女的吧,反正也不要是郦安筠那样的。”
虞谷这个时候才算放松,但等会还要结账,这事还没这么快了,她在休息的间隙八卦几句,“那要什么样的?”
边亿:“头发要又长又直,到屁股那种。”
她说话直白,虞谷笑了一声,“你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样的啊?没意思。”
边亿也不羞耻,她自己头发乱糟糟,手也粗糙,实际上两个人都是靠劳动赚钱的人,本来和光鲜无关,难得臭美也要挑个休息的日子,也不自在了。
“你不是也缺什么要什么。”
边亿嘀咕一句,筷子指了指虞谷的胸,眉毛扬起,意思明显。
虞谷:“滚蛋。”
边亿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我实话实说。”
“对了,你知道我们高中要开同学会吗?烦死了,还要拉群。”
她俩高中同班,边亿倒是没虞谷以做生意为主,她很多时候意气用事,讨厌就是讨厌,比如同学会的场合。
“这有什么好见的,我和你熟我天天见都行。”
虞谷点头,“知道,郦安筠的同班同学说过,好几个班一起组织的,那天白天我还有一个生日宴。”
边亿哦了一声,“那你可以不去了。”
虞谷摇头,“就是郦安筠朋友,柯渺你应该认识的,她亲戚的寿宴。”
边亿打了个哈欠,“反正是半个月后,再说吧,你去玩也去。”
“不要我时隔多年还要交班费就好了。”
虞谷想到中午郦安筠提到边亿的脸色,好奇地问:“你早上和她说什么了?”
边亿:“我和郦安筠?”
短发的女人撑着脸看了看对面的虞谷,她们和以前比要说变化很大也没有。
郦安筠现在看上去太精致,但她那爱精致的样子也十年没变,可见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掉。
“我问她和你到什么程度了,”边亿顿了顿,想到郦安筠得意的神色,故作认真地问,“你让她得手了?”
这话问得像是虞谷在钓人,虞谷笑了一声,“什么得手,谁得谁?”
“你也别耽误了,又不是天底下只有郦安筠一个女的,”边亿这些年搞装修也认识不少人,“你要是喜欢她这种类型的我也可以给你介绍。”
郦安筠没什么胃口吃饭,在席还没散的时候出来了。
虞谷在哪里很好找,一群阿姨在雨棚下聊天,虞谷和边亿在一群厨具的后面说话。
边亿嗓门很大,郦安筠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几个小时前这人还在诋毁自己,听到这句话的郦安筠忍无可忍直接走过去,“介绍什么,有你什么事吗?!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她在同事面前的态度和在熟人面前完全不一样,虞谷都被吓了一跳,边亿凶巴巴地回瞪,“我给虞谷介绍关你什么事,你俩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吗?”
郦安筠刚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边亿又说:“朋友?发小?那不是应该为她好给她介绍吗?”
她给郦安筠的印象就是语文每次考不及格被老师带走教育,隔壁班的郦安筠给老师改考卷看见好几次,这个时候边亿还妙语连珠,“你不要监守自盗!”
郦安筠的卷发都要着火了,边亿还在大声说:“我会给虞谷介绍一个有钱的只爱她很漂亮的富婆!”
虞谷想:几岁啊,幼稚死了。
熟女脸的郦安筠也很幼稚,“你有个屁的富婆人脉!你自己想要富婆我给你介绍!”
边亿:“好啊。”
郦安筠:“啊?”
虞谷笑出了声,拉了拉郦安筠的袖子,“你吃完了?”
郦安筠指着摇头晃脑的边亿:“我被她气死了!”
短发女人表情欠扁,“说不过就开始告状,每次都这样,幼稚!”
到底谁幼稚啊!
虞谷:“她一直……”
郦安筠打断她:“你每次都帮她说话!”
虞谷都来不及说完,郦安筠眼眶都红了,“每次和边亿一起你就不理我了!”
这句话分量很重,边亿喂了一声,“每次?”
“不是吗!你俩还一起去吃棒冰,周末还要约着去打气排球,连圣诞节都一起去滑冰!”
说得像是这俩人谈过一样,虞谷很无辜,边亿脑子转得很快,“你说什么瞎话!吃棒冰是初中的事,那打气排球和圣诞节滑冰都是高中啊,你早就和虞谷掰了你管那么多!”
她又哦了一声,“你真恶劣,一边拒绝虞谷,一边又要控制虞谷,郦安筠,不愧是你。”
郦安筠本来就很容易急眼,一着急落了下风眼眶会红,如果实在委屈就要忍不住哭了。
她好面子得很,虞谷冲边亿啧了一声,边亿哼哼两声,端着饺子去阿姨那吃别的去了。
郦安筠坐在虞谷身边,虞谷给她擦眼泪,也觉得好笑,“郦安筠,你二十八岁也爱哭啊?”
身边的人抓住她的手,在繁星和月光下撞进虞谷无奈又含笑的眼眸,认真地问——
“我很坏吗?”
虞谷不假思索,点头说:“很坏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