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高屿不解地问,“您说卡纳拉小姐给我寄了邀请函?”

  桑切尔夫人点了点头:“信使说你上次买了她演唱会的门票,可是那天却没有到场,所以这次她特地邀请了你。”

  “噢……那我知道了。”

  “怎么了吗?屿?”

  “不,没有,只是有点惊讶罢了。”高屿笑了笑,说:“我一直以为卡纳拉小姐是不那么平易近人的明星。”

  而且,他和这位卡纳拉小姐除了偶尔参加同一个公共活动时会打照面,其它的私人时间压根都没见过。

  “那倒不是,卡纳拉私底下总会像普通Omega那样。”桑切尔夫人低声说:“我经常去她的母亲家里喝下午茶,偶尔也会看见她。”

  高屿愣了下:“您也认识卡纳拉小姐吗?”

  “是的,埃里克斯小时候还和她玩过游戏呢。噢对了,还有你在布莱德山庄过的第一个生日派对,卡纳拉也来过,你们当时还有合影呢。”

  “合影?”尤泽尔眨了眨眼。

  桑切尔点点头:“我没告诉过你这些吗?”

  “大概……并没有?”高屿一脸茫然。

  尤泽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桑切尔,有些期待地问:“我能看看屿和卡纳拉小姐的合影吗?”

  “当然可以。”桑切尔点了点头:“屿,你想不想也看一看?”

  高屿莫名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人类社会的发展让传统摄像技术进入了智能阶段,基本所有影像都能采用三维虚拟技术来实现,但人们总爱在科技的洪流中寻找返璞归真的一角,所以很神奇的是,纸质印刷居然又在社会上流行起来。

  布莱德山庄有一整面照片墙,上面挂的都是埃里克斯和高屿从小到大的照片,不过这是桑切尔自己偷偷洗出来的,连高屿也不知道。

  所以等他推开门,看见了面前用木质相框精心裱起来的许多照片时,当场就愣住了,双腿有些迈不动。

  “怎么了?”桑切尔夫人从他身后走出来问:“怎么不进去?”

  高屿顿了顿,回头问道:“母亲……这些都是您做的吗?”

  桑切尔夫人笑了笑,低声说:“这可不止是我,还有你爸爸——他差点把你和埃里克斯的每一张照片都挂起来了。”

  高屿更加意外了,连尤泽尔将手搭在了他肩上都不知道。

  “你和卡纳拉小姐的合影……嗯……找到了,在这儿呢。”桑切尔从墙上取下一个相框,递到了高屿面前,笑道:“瞧,这个就是你。”

  尤泽尔也看过去,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背带西装裤的小男孩儿,模样唇红齿白,白衬衫一丝不苟地系着,脖子前还打了一个鲜红的领结,他站得很板正,表情却有些拘束,连微笑都有点牵强。

  尤泽尔心都要化了,他一直不觉得自己喜欢吵吵闹闹的小孩儿,但现在发现高屿这模样简直完美戳中红心。

  可尤泽尔又觉得有点小可怜,他从会走路开始就被霍岚太太带到了各种舞会派对,早已经游刃有余了,但这大概是高屿刚进入这样的阶级,所以还不太适应这些场合,眼神里处处透露着对周围环境的戒备和努力融入的希翼。

  “屿……”尤泽尔忍不住道:“你小时候很可爱。”

  “……”高屿扯了扯嘴角,桑切尔夫人则用手帕挡着嘴唇笑了笑。

  尤泽尔看够了高屿,这才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小女孩。卡纳拉穿着粉红色的蛋糕裙,裙撑打开的模样像极了长大后穿礼服的样子。她还微微侧过了脸,将自己最精致的脸部轮廓呈现在了镜头前。

  尤泽尔挑了挑眉,这还确实是自己认识的卡纳拉小姐。

  “桑切尔夫人,我能扫描这张照片吗?”他看起来诚恳极了:“我很喜欢这张。”

  “这应该得问问屿。”桑切尔为难道:“毕竟这不是我的照片。”

  尤泽尔于是将闪闪发亮的眼睛转向了高屿。

  “……不行。”

  高屿的耳朵尖红了一点,因为有些难为情,所以他不等尤泽尔耍赖就连忙转移了话题:“母亲,我想看看埃里克斯的。”

  桑切尔夫人轻轻笑了声:“快来吧,这儿有很多。”

  高屿抬脚往墙边走去,他的视线从墙上的每一个相框划过,上面有他的哥哥埃里克斯各种各样的照片,比赛的、出糗的、笑的、哭的……应有尽有。而他自己的成长轨迹也和埃里克斯的紧紧联系在一起。

  遇到困难,他有人帮助;获得成功,他有人分享;迷茫无助时,老布莱德总会给他指引方向;困顿失意时,桑切尔夫人总能细心察觉,一直陪伴在身边……

  高屿站在照片墙前,仰头停驻了很久。

  而他的身后,尤泽尔的眼里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他视线的焦点始终停留在高屿身上,他能注意到高屿的每一个小动作,也能知道高屿站在的心情。半晌后,尤泽尔抱着手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房间出来后,走廊的尽头处,老布莱德正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桑切尔夫人走到了自己的丈夫身边——她刚才在看照片时就已经有些伤感了——抹了抹眼睛说道:“屿,明天再去工厂好吗?你现在更需要好好休息。”

  高屿踌躇起来,他确实没有睡够,但工作也已经拖延了很多天。看着自己的父亲拖着年迈的身体代替他去工厂视察,高屿就有些休息不下去。

  老布莱德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终于开了口:“屿,带尤泽尔在庄园里散散步吧。他还没参观过我们的家。”

  说完,他看了尤泽尔一眼。

  尤泽尔立即会意,突然间也明白了昨晚老布莱德愿意让自己待在布莱德山庄的理由——作为父母,他们总想给高屿更多的私人空间,但高屿一个人时,给自己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更何况还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老布莱德和桑切尔夫人对高屿会自责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非常感谢您,布莱德先生。我昨晚就想把布莱德山庄走个遍了。”尤泽尔微鞠了一躬,转头问:“屿,我们去湖边走走好吗?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钓到鱼也说不定。”

  高屿迟疑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老布莱德说晚上想要试试烤鱼,他才同意了尤泽尔的提议。

  桑切尔夫人看了看尤泽尔,又看了看高屿,不由得感到欣慰起来。

  或许高屿自己也没有发现,但在她的印象里,高屿总是很纵容尤泽尔的各种想法。虽然表面上很冷淡,可转身后他却是对尤泽尔最宽容的。不然换作别人这么得寸进尺,他的这个孩子大概会像父亲一样严厉无私。

  老布莱德和桑切尔夫人很快就离开了,高屿再次回头看了眼房间的门。

  尤泽尔弯着腰,凑到他眼前失望地道:“屿,我真的不能扫描那张照片吗?那我只能以后多给你拍几张了。”

  高屿往后退了半步,想到尤泽尔背着他进行的通讯,他的表情就淡了下来,拒绝道:“没有那个必要,尤泽尔,你拍几张照片并没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桑切尔夫人就不会给你和埃里克斯挂一面照片墙了不是吗?”尤泽尔没逼他什么,只笑着问:“屿,你想不想去湖边坐一坐?”

  这回,高屿有些拒绝不了。

  他有散步的习惯,特别是一个人散步,因为这是最自由的时候,和尤泽尔在一起后,这个男人就经常会陪他。他们不需要聊天,不需要做别的什么事,只需要安安静静走走停停就够了。

  但现在高屿还是做好了面对尤泽尔话唠的准备,他漫步在湖边的长廊和草径上,不由自主地留意着身边的男人,等待着尤泽尔开口说点什么。

  但过去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尤泽尔始终安安静静地走在他的身边,就像曾经陪伴他那样。

  高屿的心情很复杂,他忍不住看了尤泽尔一眼。

  “嗯?”尤泽尔本来还在看湖,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立即转过了头,问:“屿,想去那边坐坐吗?”

  高屿回头望过去,那是湖边休息的长凳,刚好四周都有植物的遮挡,等太阳出来时,这儿也不会太晒。

  于是高屿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长凳上,晨间的太阳慢慢爬起来,逐渐滚烫的光线把周围照得热烘烘的。

  高屿往后仰起头,闭着眼消化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全然没有防备身边的男人的意思。过了会儿,他的唇上忽然覆盖上了微凉又柔软的东西。

  高屿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果然是尤泽尔。他照着胸膛一把推开了胆大包天的男人,生气地质问:“你在做什么?”

  “如果可以,我更想在这里吻你。”尤泽尔舔了舔自己的指腹,笑着说道:“我们以前经常会这么做。”

  “你又想起来了?”

  “是的。”尤泽尔像是轻描淡写地说:“比起你的冷静,我总是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像个毛躁的小子。”

  “……现在和以前并不一样,你不应该想着吻我。”高屿的眉毛拧得很紧,他看了看尤泽尔的唇,脑子里就难以抑制地想到了别的画面。

  譬如说,尤泽尔和商楠先生的标记。

  或者说,尤泽尔和奥拉小姐做了什么,才需要送她一颗那么珍贵的钻石。

  “屿,现在确实不一样了。”尤泽尔微侧着身,朝向高屿说道:“以前我总等着你能看到我,就像自己多见不得人一样,可我现在会想,说不定你也想要见到我?”

  高屿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可心跳却莫名加起了速。他眼睫微动,沉声问:“你想起了多少?”

  “很多事,屿。”尤泽尔歪着头,眼里是朝霞满天的柔和:“说不定还有一些连你也忘记了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