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高屿再喜欢喝酒,睡前的酒他也不会喝太多,更何况等会儿还要洗澡。他洗干净杯子和小刀,收拾整齐后就往楼上走。

  尤泽尔跟在他身后,他思索片刻,然后问道:“屿,别院里点了熏香吗?气味很特别。”

  “没有,是纱窗外面野茉莉的香气,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高屿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并不喜欢点熏香。”

  尤泽尔顿了顿,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问道:“所以上次你才让赫兰先生把熏香送到庞城来吗?”

  “我想这没有什么错误。”高屿头也不回地说:“桑切尔夫人有收集熏香的爱好。”

  “这样吗?”尤泽尔想了想,说道:“那么桑切尔夫人会用那份熏香吗?它的气味在我意料之外。”

  “这该看我母亲的心情,不过目前还没有开封。”高屿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停了下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尤泽尔一愣,片刻后才无奈地说:“好吧。比起赫兰先生的熏香,我希望桑切尔夫人能够更喜欢我送的香水,但这听起来很小肚鸡肠。”

  “……是的,你还不如早点儿睡觉。”高屿一边说一边转过了头,尤泽尔也到了二楼。

  楼上的布局更加一目了然,因为带着露天阳台,所以主卧占了大半的空间,楼梯转角是一个小客厅,剩下的就是不同用途的房间了。

  客房跟高屿的主卧就在隔壁,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帘一拉开就能看见高屿那边的阳台。尤泽尔对这个设计感到很满意,因为单向玻璃可以让他看到外面的景象,而高屿却看不到客房里面。

  “尤泽尔,你的心思太明显了。”高屿靠在门边看着他,表情像是在三岁小朋友一样:“不过很抱歉,我还没有在夏天的夜晚跑到露天的室外喂蚊子的习惯。”

  尤泽尔满脸尴尬,又问:“屿,我帮你洗澡好么?你的腺体应该还不适合碰到热水。”

  高屿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算了,用不着,早点儿睡觉吧。”

  尤泽尔失望地垂下头:“那好吧,晚安,屿。”

  高屿挑着眉,对尤泽尔的反应感到好笑,因为这个男人正用非常缓慢的速度在关门,可视线却一直紧盯着高屿,仿佛希望他说点什么能让他们继续待在一起的话。

  但高屿已经很疲惫了,他直接伸手握住客房的门把手,然后用力一拉,自己帮尤泽尔把门关紧了。

  “……”

  尤泽尔失落地撇撇嘴,他不想就这么各自度过夜晚,但他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打扰高屿,因为高屿看起来确实很累了——学会控制腺体是一件很耗费心力的事。

  空气中带着不太熟悉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让尤泽尔有些失眠。来之前为了给老布莱德和桑切尔夫人一个好印象,所以他特地在邮轮上洗了个澡,这会儿就完全无事可做,只能躺在床上思考着隔壁的人会在干什么。没过多久,墙壁的另一边就响起了水声。

  尤泽尔浑身僵了下,难耐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屏住呼吸。

  几秒后,他的眼睛又睁开了,还瞪得大大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现在高屿会是什么模样,紧接着眼前就会浮现起之前在霍尔庄园时帮高屿洗澡上药的情景,还有刚才看到的被挡在衬衫里的胸肌……他摸过,还咬过。

  尤泽尔呆愣了半天,身体的热流全往一个方向涌去了,他吓得拿枕头往腰胯处猛拍了几下,最后却发现没什么作用,而且因为暴力摩擦,甚至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丝丝舒爽感。

  “……”尤泽尔拿枕头的手都颤抖了,暗暗骂了一声。他绝对不敢在高屿的别院做这么无耻的事,只能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四处寻找降旗的办法。

  最后他慌张地把枕头举到眼前,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整张脸都闷了进去。过了十几秒,尤泽尔才艰难地松开枕头喘气,等呼吸顺畅后又继续闷下去。这样的动作反复做了个三五遍,他才终于把自己的火给压下去一点儿。

  隔壁的水声还在继续,尤泽尔翻来覆去更加睡不着。最后他没有办法,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脱掉上衣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运动的劳累比其他乱七八糟的方式好太多,差不多过了两分多钟,哗哗的水流声才终于停下了。

  尤泽尔松了口气,没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又坚持做了一会儿,直到手臂发酸才无奈地坐在了床边。只周遭的环境越安静,他的思绪就越复杂,最后尤泽尔不得不拿自己的衣服蒙住脸,难受地闷嚎了好一会儿。

  而他隔壁的房间里,高屿刚披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然后表情复杂地站在床边望着墙壁的方向。

  他在想,刚才似乎忘了告诉尤泽尔,别院的隔音效果没有霍尔庄园那么好,稍微嚎大声一点,旁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为了保护尤泽尔脆弱的面子,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尤泽尔这个事实。

  高屿站在窗边擦着头发,尤泽尔还时不时在地上走来走去,高屿没有理他,只凝视着灯火阑珊的树林。

  湖滨的夜晚寂静又吵闹,忽然间,湖边长廊的灯亮了起来,高屿疑惑地看过去,发现桑切尔夫人正拢紧披肩,从长廊上朝他的别院走来。

  高屿一愣,顿时不在意尤泽尔那边有什么动静了,他连忙扔下毛巾,匆匆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就开了门,正想要往楼下走,结果在客房门口就听见了门板后尤泽尔的嗓音。

  “找到人了么?”尤泽尔问道——他在和其他人联络。

  高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客房的门。

  尤泽尔的声音不再像这几天面对他时那样胆怯又讨好,反而带着命令的口吻,比平时听见的要更低沉、更严肃。

  布莱德山庄和霍尔庄园没有什么生意往来,结婚之前他也没怎么和尤泽尔相处过密,所以他很少见到尤泽尔作为霍尔庄园当家人的模样,但现在光听这语气,他又似乎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Omega对尤泽尔趋之若鹜了。

  高屿没有马上走,也没有发出声音,只静静地听着尤泽尔和对方的交谈。但对面却没有说话,看来是通过通讯器进行了骨传导,所以高屿只能听见尤泽尔一个人的说话声。

  “继续找,先不要让他离开庞城。”

  尤泽尔加重了语气说道:“庞城的港口因为海盗正在限航,他不会有活儿干。如果轮船公司没有消息,那就到贫民区找,带着个黑皮肤的孩子他跑不远。”

  高屿皱了皱眉——黑皮肤的孩子?他想起了在邮轮上遇到的那群兜售望远镜的海员们的子女。

  尤泽尔要找谁?找这个人做什么?这才是他非要留在庞城的原因吗?

  “那么,其他人的协议呢?”尤泽尔还在继续问:“我给你们的名单上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谁,都已经签了么?”

  “好的,做得很好。”

  高屿抿着唇,浑然不觉自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阴翳,他在外面站了大约半分钟,尤泽尔也很快结束了联络。他们隔着一扇门,似乎连距离也远了很多。

  客房一安静下来,高屿就立即往楼梯口走去,他的脚步声引起了尤泽尔的注意,还没下楼,客房的门就打开了。

  “屿?”尤泽尔眨了眨眼,全然没有刚才的严厉样子了,还表情无辜地问:“你要去哪儿?”

  “……”高屿看了他一眼,心情有点儿复杂。但他没什么力气去追究尤泽尔在做什么,只扭头无奈道:“桑切尔夫人过来了,我要下去迎接她。”

  “桑切尔夫人?”尤泽尔向他走过来:“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不用,你在这儿待着就行。”高屿抬手将他拦住了,说实话,除了解决生理需求之外,他还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信任这个男人。

  尤泽尔垂头丧气地停下了脚步,因为楼梯建在角落,所以他没法看见楼下的场景,但楼下的人自然也看不见他,尤泽尔想了想,干脆坐在了楼梯口等,正好能听见一楼的交谈。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还没听见桑切尔夫人的声音,手腕上的通讯器就震动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顿时有些疑惑——联系人是商楠先生。

  这个时间?商楠先生联系他?

  尤泽尔迟疑了下,还是起了身回到房间里,确认窗帘拉上了,门也阖上了,这才接通了商楠先生的虚拟影像请求。

  “晚上好,商楠先生。”尤泽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但等看见商楠的脸时他就愣了下,因为这个面容精致,从来注重形象管理的明星Omega,此时正脸色苍白地在哭,看起来慌乱又无措。

  而且从四周以蓝白为基调的环境来看,他大概是在医院。

  尤泽尔第一反应就是商楠的商业活动出了什么问题,还影响到了商楠自己的身体。他立即皱着眉问:“商楠先生,你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商楠的嘴唇都是白的,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蓄满了一滩,听见尤泽尔的话,脆弱又着急的Omega顿时忍不住哭出了声。

  “尤泽尔……”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我在医院的隔离病房……刚才医生告诉我……我、我怀孕了……”

  尤泽尔直接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