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静做了个梦, 梦到叶漫舟变成了一只狗。
哈士奇,俩酷似精神小伙的烟灰狗眼,俩酷似妙脆角式的傻缺狗耳,还有一副生来爱跟他操事、操完事又立马装蒜的二比气质, 各方面都生得跟他家狗一样贱式。
那傻狗趴他跟前, 用叶漫舟那欠了吧唧的声音说:“你上辈子的今天拯救了世界, 所以这辈子的今天上天我来报恩——”
游承静说:“你打住。”
“怎么了?”
“先解释下你怎么变成我家狗了?”
游承静看着全世界最让他闹心的狗,用全世界最让他闹心的声音对他说:“我一直是你的狗啊。”
真是摸不着头脑。哈士奇汪了两声, 说:“我来报恩,请你回答我, 如果现在让你选一个地方,你最想去哪里?”
“我想回家。”
“除了家呢?”
“就想回家。”
“不再想想么?”
“有什么好想,问一万遍我都是这个回答。”
“太巨蟹座了吧。”
“你对这星座有什么意见?”
“是这样的,我们双鱼座从生下来就开始喜欢巨蟹座了。”
哈士奇吐舌哈气,游承静和这双鱼座的狗眼对视,心情复杂。
“你刚刚说你来报恩?”
“嗯嗯。”
“那为什么变成这样?”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怎喃砜么变成狗还一样神经。”
“嫌弃的话我马上变人。”
游承静心里比了下烂, “还是别了。你不要变人, 我怕你耍流氓。”
“太小看我了吧?”
“还是这样放心点。”
“我不是那只傻狗,我是你的狗。”
“我游家不养闲狗,先去把绝育做了。”
游承静话音未落, 面前如愿以偿出现一座宠物医院,他有点起疑,我是在做梦么, 怎么心想事成的。
介于此刻一心一意想先把狗阉了,也未曾深思。一转身, 那狗蹬开狗腿,扭头就跑。游承静狂追不舍, 好不容易快追到手,结果是墙角追狗,回头一口,眼前一黑,他狠狠栽到一个怀抱里。
叶漫舟搂着他,轻轻一笑。
游承静晕头晕脑,“你怎么又变成人了?”
“因为想耍流氓。”
“不要耍。”
“那你还阉我?”
“你指望要孩子?”
叶漫舟摇头,“你又不能生。”
游承静翻脸:“想生孩子别找我。”
叶漫舟捧起他面颊,“能生也不让你生。”
“多受罪。”
“家里养你一个宝贝就够了。”
游承静被他抱着,轻轻地摇,这温柔的三脚猫功夫把他彻底摇迷糊了。
在梦里总装不下去,他双手回拥,埋头:“那你要想好。”
叶漫舟贴着他头发,低声:“我想了多少年,你不知道?”
“知道多难么。”
“知道。”
“我孤家寡人。你不一样。”
“有我在,还有你孤家寡人的份?”
叶漫舟俯身在他耳畔,“放心啊。都交给我。”
游承静被彻底折腾齁了,他想,这个叶漫舟可能真是来报恩的,不然他何至于如此豁得出去,又变狗又变人,又神经又深情。
叶漫舟俯身吻他。游承静在梦里不声不响,没反抗。
于是醒过来时,照样没反抗。
一口微温的甜水被送进喉舌。
游承静迷觑眼。叶漫舟见他醒了,双手握着他下颌,舌尖更进一寸。
游承静看着他吻,睫毛乱扑。
太好亲了。叶漫舟吻得上瘾,两只舌头难舍难分。
直到游承静发出闷哼,他松口。
游承静轻喘气,微润的瞳,双目微撑。
叶漫舟喝一口水,嘴低下去,又要给他渡。
游承静把嘴一别,脸一下缩进被角。
刚亲完,又开始矫情。
他在被里闷声:“什么时候回来。”
“刚回来。”
“不打招呼。”
“想给你个惊喜。”
“谁让你给。”
“谁让你还没改家里密码。”
游承静被戳破了,恼羞成怒。
叶漫舟忙给他台阶:“但是你知道,改了也没用,反正我也能猜出来。”
可把他能坏了!
游承静掀开被子一屁股坐起来,身体又是一软。
叶漫舟撑着他腰。
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推门而出的瞬间,被什么东西猛地一绊,摔了个狗啃泥。
罪魁祸首也给他那一脚捣得不轻,围着跌倒的游承静一通嗷嗷叫,像委屈坏了。
叶漫舟也心疼坏了,他先把游承静扶到沙发,而后一转身,提溜着狗颈子扔到房间,脚跟一踹,把门反锁。
狗在房门后狂吠不止。叶漫舟凶:“狗眼长哪去了?绊倒你爸,好好反省一下!”
他又转身,走过去,站到游承静跟前。
游承静在沙发抽凉气疼着呢,和他对上眼,瞬间正襟危坐,宛若挺尸。
沉默。
叶漫舟不敢把人逼太紧。
他在他膝前蹲下来,做小伏低,抬头一望。
这人一装乖,游承静就发愣。他低眼看他,头发变长了,面颊明显瘦削,深刻一度的五官,又帅回青春期的那个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的外表,顶着老王八蛋的灵魂,扶住他见青的膝盖,微晃。
“疼么?”
他先点头,又摇头。
叶漫舟吹口气,“不疼了。”
干完自己都觉得臊。哄孩子似的,好像这么两口气,还真能把疼吹跑。
仿佛游承静还就受用这一套,他脸色明显软化,不自在地拿开他的手。
“起来。”
叶漫舟觉得自己好像找准诀窍了。
他坐到旁边,顺手搂着人身。
也没反抗,给他搂。
叶漫舟一向是个得寸能进条赤道的人,目前觉得他俩离结婚不远了。
他圈住他腰,丈量。
“瘦了。”
游承静靠在他怀里,盯着客厅门口那只行李箱,沉默着想,这个人说他刚到。
跨越千山万水,一下飞机,行李都没来得及放,马不停蹄地直奔自己家——原来是这么个货真价实的刚到。
他心软了大半截。
抬头看他,小声:“你也瘦了。”
叶漫舟贴近他耳畔:“想你想的。”
“怪我么。”
“哪敢。”
“你拍完了么。”
“嗯。”
“不是说导演很难对付。”
“嗯,他跟我提要求,我起初不想妥协。但最后,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
因为太想见你了,所以没办法。
叶漫舟不多解释。
游承静没来得及深问,就被身上那只手转移了注意力。
他脸红气喘,“你在干什么?”
“按这,胃会好受些。”
游承静知道他在装。吸了口气,自己也装:“不许乱摸。”
叶漫舟接着装:“哪算乱呢?”
“你自己有数。”
“没太有。”
“那撒开。”
“我尽量好么。”
两个人靠在沙发腻味,像许多年前的他们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漫舟慢慢动作,按了一会,不动声色地问:“你那个solo......”
游承静一下气急。
“不是我——”
“我知道。”
叶漫舟抱他一下,安慰:“我知道,你怎么可能呢。”
“但凡换个男的我都得存疑。”
“说你一直暗恋别人,真好笑。”
“你一直暗恋谁,我还不清楚么?”
看那口气,那小样,得瑟个什么劲。
游承静想坐起来点,忽然被更用力地搂住。
叶漫舟从后拥住他,嘴唇轻偎耳畔。
“承静,你听着,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不愉快的人,不愉快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
“有我在,就不要一个人承受那些难过。”
“以后,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都陪你一起扛。”
像梦里似的,游承静被他抱着,轻轻地摇,这温柔的三脚猫功夫,又把他彻底摇迷糊了。
心意领了。但。
“你怎么陪啊。”
游承静默默道:“号都被封了。”
“......”
“也掉了不少粉。”
“我看你们家营销号和水军最近也挺忙,到处发你通稿。”
“连吃饭不剩饭都能夸个几百字,绞尽脑汁。”
“你说你一己之力,给你家水军增加了多少工作量。”
叶漫舟有点尴尬,咳嗽一声。
“这个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游承静:“谁家水军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漫舟:“心疼我家水军都不心疼我。”
游承静:“我......”
当然疼。
不是在意,怎么会这么注意。
游承静张开嘴,一口气没赶出喉咙,感觉着腰上突然使坏的手,耳廓的呼吸,那只手从哪碰到哪,哪块就都不属于自己了。
他设法让自己清醒些,奈何一对上那双眼睛,心里某块地方就开始发软,开始不对劲。这回状况可不比之前,一开始不对劲,挂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
他又不太正常了,心跳剧烈,可是,怎么能这样轻易着了他的道?
他盯着这个人,眼前这个人,这张脸看久了真让是让人生气,干嘛非长成这样?
要是这眼睛再歪一点,鼻子再斜一点,长得没这么正中他下怀,他怎么会少时一见倾心,白白搭进去这么多年?
此刻一切心理建设宛若马奇诺防线,努力了,建立了,却还是被轻易攻破。
不然,就......
游承静狂纠结,那一脸的扭捏看在叶漫舟眼里,却完全变了意味。
这是又难受起来了?
他心里一沉,自责,不该这样心急,对方还在生病,病人的心理本来就脆弱,他虽然可以为了爱他,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不代表他情愿趁人之危。
他永远希望他好好的。这是所有的前提。
叶漫舟不忍心试探下去。
——所以,来日方长,现下先解决要紧的。
——总之,事不宜迟,反正这辈子就栽在他手里。
游承静把心一横,回抱的胳膊升起半截。
叶漫舟也把心一横,猛地起身。
游承静扑了个空,在沙发呆滞。
叶漫舟走去他房间,从他床头柜翻出盒吃剩的胃药。
原本翻箱倒柜是想找出点别的,遍寻无果,看来游承静藏得很深,不想让别人知道病情。好在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
叶漫舟把一盒胃药端出来,走回客厅,递给他。
“这个艾普拉挫,会加重低血糖,别吃了,”
又端出一杯水。
“这个蜂蜜水,每天喝点养胃,也防低血糖。”
转身,从行李箱抛出两盒鲱鱼罐头,递给他。
“这个,瑞典土特产,不用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辅之以物质资料,他感觉自己这波发挥得挺稳。
定睛一看,游承静的脸突然拉得特别厉害,接过来罐头,往他一砸。
“咚!”
叶漫舟闪避回头,行李箱瘪了一块,他捏了把汗。
游承静指着门口。
“走。”
“怎么了?”
“你走。”
“不是你要的罐头么?”
“给我走。”
游承静说着要端起另一只罐头,叶漫舟心道不妙,手忙脚乱收拾行李箱。
游承静原本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这人竟敢躲开,太折面,很想死,很想作,更想等着人哄。
结果一看对方真的在收拾行李箱,他就真的发火了。
“滚!快滚!”
听说躁郁症就是这样,心情起伏剧烈,阴晴不定,好得时候感觉上天,坏得时候一秒入地。
还好事先恶补了一下双相情感障碍的知识,不然准得误会游承静对自己有意见。
叶漫舟连行李箱都不敢收了,火速溜到门边,“那你先好好休息。”
“滚!”
“我这就滚。”
“你滚,敢出这个门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还是有点困难,咱们节目还剩最后一期,肯定是要出现在你面前。”
游承静脾气大得一发不可收拾,“快给我滚!”
叶漫舟生怕他想不开,慌得出门走了。
他前脚刚走,游承静就追过去,拧上门把手。
门锁卡了一下,也就这两秒的功夫,他一下反应过来。
干什么呢?
这才多久,给这人钓了几下,又开始五迷三道地上赶着了?
尽管追出去,让他看看,你游承静的真心就这么便宜的?随随便便地被伤完,随随便便地哄哄,一切就又能若无其事了?
他收手,转身,一只罐头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游承静蹲下来抱住膝盖,盯着脚边那只罐头,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