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围在门前,门缝开开合合,几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进来,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退下。
有路过的护士看见, 没好气道:“吵什么吵, 这里是病房, 闲杂人等止步!”
“听见么?闲杂人等止步。”
她循声回头,瞅见身后叶漫舟的脸, 一吓,只见那个一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帅脸, 此刻就活生生地杵在眼前。
护士蓦地看呆掉。
叶漫舟声气很轻,但极有气焰:“稍等片刻,我们很快出来。”
“舟哥,刚看病不给拍,这会怎么又不给拍了?”
“确实不太方便。”
“那您方便行个方便么?”
“不好意思,我们很快出来。”
叶漫舟在门口严防死守, 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双方僵持半天, 节目组的人实在没招:“不然就站门外,拍拍你俩背影成么?”
叶漫舟横他一眼,满脸的表情在说, 不成。
许久后,见无论如何都钻不进一丝空子,节目组只好放弃深入内部。叶漫舟眼看他们退出门外, 火速进门,扣死开关。
匆忙一转身, 步子迈得快冒出火星,毕竟游承静现在这样子简直千载难逢, 这点时间实在得精打细算。
拉开一道遮挡帘,床上竟空空如也。
叶漫舟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猛不防被人从后一撞。
他倒在床上,两条胳膊一左一右地撑过来,叶漫舟抬头看,就见游承静俯在自己胸前,居高临下地抵来额角。
“我.......”
字都没吐完,游承静忽而埋头啃上他的脖子,叶漫舟疼得嘶了口气。
是地地道道,货真价实地在嚼东西的一张嘴,绝没给他留出任何非分之想的空间。
叶漫舟手忙脚乱地去制止他,游承静闷头反抗,两条胳膊和他扭打一团,激烈纠缠之际,游承静突然松口,叶漫舟借机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游承静瞬间老实了,舔舔下唇,有点卖乖地看他。
颈上口水涎涎,叶漫舟拿手机一照,只见一小寸皮肤斑斑点点,咬痕惊人,已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他无语道:“你咬我干什么?”
游承静慢声:“我饿......”
“饿了就能随便啃人?”
“那我下次啃别人......”
他凶他:“不啃我啃谁?你就冲我来!”
游承静傻笑一下,目光放肆,视线从唇到眼地撵上自己一张脸,黏着腻着,最后两双眼睛相遇。凤眼褶的两条丝流动也似,流到他眼勾里,里头一小汪一小汪的水,潜藏着婆娑中的自己。
叶漫舟喉咙一梗,边疼边庆幸。幸亏方才严防死守,才不便宜了谁,游承静这种样子谁也别想看到。
游承静问他:“刚刚去哪了?”
叶漫舟答:“帮你拦坏人呢。”
游承静愣:“哪里有坏人?”
他吓唬他:“门口一堆呢。”
游承静害怕:“那该怎么办?”
他摸摸他脸,“老公保护你。”
“谢谢老公,老公真好。”游承静搂住他脖子,由衷地感激他。叶漫舟感觉从里到外都酥了一遍。
“但是,为什么你是我老公?”
“因为我比较帅吧。”
“你比较帅,你比谁帅?”
“比谁都帅。”
游承静有点生气,推开他:“那不成,我才最帅......”
叶漫舟忙道:“是是是,我静最最帅,从头帅到脚,放眼全世界,谁人不迷倒。”
游承静又高兴了,一头扎他怀里,小猫样的哼唧。
跟小孩似的好哄。
“我们是不是结婚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结婚你怎么成我老公?”
怎么人都迷糊了,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叶漫舟从相关法律思考到了两性哲理,最终组织出语言:“是这样的,我虽然是你老公,但我还没过门。”
“那就是没结?”
“我们会结的。”
“那你现在不是我老公。”游承静说着,又要推开他。
叶漫舟慌了神:“结了,咱们结了!”
“你刚才说没结?”游承静委屈:“你骗我......”
叶漫舟只好胡诌:“不是的,咱们去年结过了,今年还没结。”
游承静恍然大悟。
“每年都要结一次婚?”
“是啊。”
“大家都这样么?”
“大家都这样的。”
“不嫌麻烦么?”
“都那么相爱了,怎么会嫌麻烦?”
游承静觉得太他妈有道理了。
“那今年什么时候结?”他跪在床上,勾紧他脖子,直勾勾看着他。
叶漫舟全身血液沸腾,用力抱住他,“结宝贝儿,咱们现在就结。”
游承静犹豫:“会不会有点草率......”
“怕什么,都结那么多次了?”
“好像也是啊。”游承静被轻易说服了。
他从他身上滑下来,翻找口袋。叶漫舟问:“你找什么?”
“我手机......”他迷糊糊低个头,动作不太利索。叶漫舟帮他掏出来,看游承静打开屏幕,操作几下,把手机放耳边。
叶漫舟听出那是群聊呼出的通话铃,他慌忙道:“你干什么?”
游承静傻笑:“我要把喜讯分享给大家......”
叶漫舟立马要去抢他手机,奈何为时已晚,通话一接通,游承静几个队友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响起来——
朱穆空一惊一乍:“吓死了,这个点,我以为太后给我打电话!”
李明望有些懵逼:“刚没看清,谁开的群语音?”
洪礼清若无其事:“大家中午好,吃饭了么?”
朱穆空:“刚吃完蛋炒饭。”
洪礼清:“刚吃完健身餐。”
李明望:“刚喝完西北风。”
朱穆空:“大队长,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自律过头了?”
洪礼清:“没有吧,我吃的正常健身餐。”
朱穆空:“都健身餐了,哪里正常?”
洪礼清:“课文背完没?”
朱穆空:“我靠今天的忘背了。”
李明望:“有人理我下么,到底谁开的群语音?”
游承静见缝插针:“是我!”
他一出声,叶漫舟就疯狂抢他胳膊,游承静一边躲他,一边蹿到旁边的桌柜上,叶漫舟生怕他摔下来,不敢轻举妄动。
游承静对着手机喊:“那个,我想宣布个事!”
仨人顿了顿,异口同声:“什么事?”
游承静气沉丹田,大呼:“我要结婚啦!”
“——哐当!”
叫得太激动,一脚没踩稳,一屁股摔到叶漫舟身上。叶漫舟一边护他,一边跌坐在地,狠狠吃了个痛。
手机飞到一边,只听远远飙来许多声草!
叶漫舟忍痛把手机捞来,挂断语音。游承静眼巴巴趴他身上,哭丧着小脸:“你不想跟我结婚了?”
“没有啊。”
“那干嘛拦着我?”
“我想低调点。”
“我看你就是不想结了。”游承静锤他几下,生闷气。
叶漫舟一百个冤枉:“没有,你那些人我又不熟,怕他们嫉妒。”
“我不信。”游承静别过头,“除非你也打给你朋友,通知他们你要结婚。”
怎么比没清醒时还难伺候?
叶漫舟看看他,又看看手机,把心一横,“我打。”
他拉他坐床上,掏出手机,扒拉半天,对着通讯录犯愁。
“你打啊?”
“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
“一般人不配我通知他。”
“真是小气鬼。”
游承静大度得很,夺过他手机随手一按,“你不打我来。”
忙音一响,叶漫舟慌乱道:“你打给谁?”
游承静迷觑眼一看:“祁什么......”
叶漫舟吓得半死,这要是直接打给祁盛斌,别说这节目了,他回家小命都不保了!
又听游承静断断续续的:“祁、祁得隆冬强?”
叶漫舟松口气。
游承静迷惑:“五个字,怎么这人名字这么长?他是外国人么?”
叶漫舟还没回话,电话通了。
游承静瞬间中气十足:“祁得隆冬强先生,你好!”
“......”
叶漫舟夺过手机,“那什么......”
游承静道:“开免提!”
开完免提。叶漫舟却跟被水泥涩住似的,死活张不开嘴。
好在那头一直没音。
游承静疑惑:“有人在么?”
“不在吧?”
“不在怎么接电话?”
“可能不小心按到了。”叶漫舟一边装蒜,借口要挂。
祁天严突然出声:“什么事?”
......故意的吧?
叶漫舟对上游承静期待的眼神,一咬牙:“我要结婚了。”
对面沉默一下。嘲讽:“我进度赶?你这进度不也开火箭呢?”
叶漫舟嘴硬逞强:“我还就是魅力大怎么了?”
游承静没听明白:“火箭?开啥火箭?”
叶漫舟胡诌:“他是宇航员,问问咱需要火箭么。”
游承静惊喜:“哇塞,开火箭结婚?酷!”
祁天严没头没脑,“你老婆傻了?”
叶漫舟骂:“你老婆才傻。”
游承静问:“你在叫我么?”
“......”
他在旁边小声:“你好,他跟我结婚,我是他老婆。”
祁天严淡声:“恭喜,百年好合。”
生平第一次接受到宇航员祝福,游承静好激动:“谢谢!”
叶漫舟实在是挂不住脸了,抬手要挂电话。
祁天严最后问他:“你合同签了么?”
“——嘟!”
游承静一脸懵逼,“什么合同?”
叶漫舟把手机收起,一本正经:“结婚的合同,就是结婚证。”
游承静又惶然大悟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知道这么多。”
“那咱们的结婚证呢?”
叶漫舟被问住了,见游承静坐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他。
他大脑飞速运转,情急之下,瞥见桌台上记录病患的壁纸,灵机一动。
撕下张单子,一张纸对折两半,每边分别写上两人的姓名生日登记日期,画了俩小人,外边还拿记号笔写了仨大字:结婚证。
疯狂涂涂画画了一会,他觉得够忽悠人了,转手递他。
游承静接过来,惊呆了,“还可以这样?”
叶漫舟问:“怎么不能这样?”
“结婚证可以自己做么?”
“别人不可以,我可以。”
“为什么啊?”
“因为我是你老公。”
游承静在胸口护着那小证,骄傲极了:“老公好厉害!”
游承静一脸幸福,忽然一下勾着他脖子躺下来。那一张背光的脸,很近很近,近得头发簌簌掉了几绺,在脸上慢慢慢慢地撩,一股西普调的香。
叶漫舟微微一怔,眼看游承静眼眶湿润,眸中水影婆娑,与他若即若离。
心中一把火,猛烈燃起。叶漫舟忍无可忍,蓦地翻身把人按在床上,吻了下来。
游承静嘴唇被堵,一下失了分寸,眉头轻蹙,闷声厮磨,动作上却随性放纵。
双唇互相交递温暖,热气腾腾有了一会,门口传来动静,叶漫舟斜眼看,摄制组的镜头偷偷地从门缝里探出。
游承静似有察觉,忽地别过脸,喝出一口气,气喘吁吁地盯着门口。
他有些不好意思,轻微挣扎:“有......有人。”
“没事。”
脸庞忽被一转,叶漫舟勾着游承静的脖颈,强迫他面对自己。俯在他耳畔,气声:“给他们看。”
还没来得及反抗,那唇又闷了上来。
游承静只觉口舌里一股股的酥麻。耳鬓厮磨,气息微颤间,叶漫舟眉头轻挑,挑衅地看向镜头方向。
直到快要缺氧,叶漫舟才舍得放开人。游承静勾着叶漫舟的脖子摊在床上,轻轻喘息,汗水垢进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扑出一丝丝的水汽,泪眼汪汪的,一脸被欺负的可怜样。
看得他,想继续欺负下去。
叶漫舟压紧喉咙,一条胳膊护住游承静,不愿让他暴露太多,回眸警告:“拍够了没?”
“吭。”
门缝火速一合。
他转身,把对方扣在怀里,看着游承静缓了好一会,平复了呼吸,猫在他胸口,乖乖盯他看着。
只觉像做梦一样。
叶漫舟抚摸他的脸,叹气:“要是平常也那么好就好了。”
游承静眨眨眼,把声音小小地闷在他掌心:“我平常对你不好么?”
“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我犯了错,你不肯原谅我。”
“那是多大的错误......”
“天大的错。”
“那怎么办啊......”
“所以要用天大的代价,讨回你的欢心。”
“那你加油吧......”
游承静在他怀里翻过身,声音有点犯困。
叶漫舟从后环着他,在耳畔道:“游承静。”
他含糊应声。
“还喜欢叶漫舟么?”
“叶漫舟?”游承静听到这名字,像郁闷一会,小声:“你怎么也认识叶漫舟?你跟他很熟么......”
叶漫舟道:“我不太熟。”
他反问:“那你呢?”
游承静半天没说话。
“你认识叶漫舟吧?”
“......饿。”
“你喜欢过叶漫舟吧?”
“......好饿。”
“你现在还喜欢叶漫舟么?”
“老公......真的好饿。”
追问半天都是无果,他没好气道:“那你把叶漫舟吃了吧。”
游承静突然笑了笑。
“不好吃。”
“什么?”
“他啊,那人。不好吃。”
叶漫舟沉默一下。只见怀里那双肩膀忽然直抖,笑得喘不过气。
“可不好吃了。”
“苦得很呐。”
“难啃得要死。”
“好硬,好硬,怎么都打不动。”
“但也......努力过挺久。”
叶漫舟察觉不对劲,把游承静的身子扳过来,只见对方一脸泪水,边哭,边往他傻呵呵地笑。
那一瞬间,叶漫舟肺腑揪着疼。
游承静泪汪汪的:“他心狠,千万别招他。”
停两秒,又小声补充:“也别让他招你。”
叶漫舟抬手给他擦眼泪,轻声:“也没那么狠吧?”
“没,真的,你不知道。”
游承静哽咽,泪水淋了把微笑,闭上眼,眼泪还是止不住,哗哗直流。
“你不知道,你就是不知道......”
游承静声音压抑,突然闷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叶漫舟只好轻拍他后背,“嗯,嗯,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是哪件事。
也许从游承静那本名叫“叶漫舟”的血泪史里随手挑出一件事情,随便地伤心一下,就是一大滩眼泪。
怎么一回事呢?究竟干过多少过分的事,才能把你游承静欺负成这样?
叶漫舟抬手,往自己扇起耳光,左一下右一下,噼里啪啦的狂响,仿佛宁要盖过哭声。
直到游承静哭累了,昏睡过去,他面无表情地停手。
凝视床上人那张睡颜,眼神持续荒芜。
游承静醒来时,感觉眼睛特别酸涩,肿得生疼。
他从病床起身,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两双肿眼泡相遇。
叶漫舟正背对自己坐在窗边,一只手举着冰袋在脸上敷着,见他醒了,起身走来。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
游承静朦胧地摇摇头。虽然看不见自己那一脸泪痕,然而那眼下几寸紧绷的皮肤和沙哑的嗓音,还是让他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记忆恍恍惚惚,刚才麻醉没醒时,貌似是犯下不少事。
叶漫舟把冰袋放在床头柜,坐到床边,从口袋掏出一张湿巾,耐心给他擦起脸。
游承静任他擦着,目光落在叶漫舟脸上的掌印,愣了下。
“你脸怎么?”
“没事。”
视线下滑,又瞥见他脖颈深处一堆咬痕。
他愕然:“你脖子又怎么?”
“没事。”
叶漫舟动作不停,脸色淡定,然而静得很不对劲。
游承静低头看看他脖颈,又抬头看看他面颊,遍寻蛛丝马迹,脑中灵光乍现,只觉悚然。
心说,自己这也太彪悍了吧?究竟是怎么把人给扇成这样的?
视线上移,又瞥见他一双眼睛红了一圈。
......我都给他扇哭了?游承静好震撼地想。
他盯着叶漫舟那半张脸,有点心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去。接触的瞬间,指尖一僵,原来这掌印还新鲜热乎着,烫得吓人。
游承静惊了一下,原想收手,却看叶漫舟蓦地将脸贴近他的掌心。
游承静肩膀微滞,不好意思收回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这,怎么录节目?”
“包里有遮瑕,等会化完出去。”
他不提脸上那茬怎么来的,游承静也是得了便宜必卖乖,灰头土脸地点点头,错开视线,再没敢看他。
叶漫舟翻出遮瑕,对着镜子补妆。游承静看他操作了一会,十分生疏的样子,心中有愧,便自告奋勇:“我来吧。”
接过遮瑕,在刷子上调好量,给叶漫舟脸上那些掌印一层层刷过去,刷时还特别小心着微肿的地方,怕弄疼他。
遮得差不多,二人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时,一众摄制人员已在外等到海枯石烂了。
领完胃镜报告去复诊,诊断是慢性胃炎,开了些中药调理。仇瑞章这会态度倒比上午刚见时好了不少,走前还嘱咐他:“你们这行一忙起来就没个着落,但再忙,平常也要记得一日三餐。”
游承静有些意外,慌忙道:“谢谢您,但公司要求身材管理,一日三餐可能是做不到了,我尽量一日两餐。”
仇瑞章不屑一顾:“以前人干活,纯为挣一口吃的,现在人为了个钱,饭都不吃,完全本末倒置。”
“没办法,干了这行,总得尽本职。”
仇瑞章看他一眼,“早餐养胃气,午餐补身心,保证这两个,晚餐随意。”
他答应一声,仇瑞章又低下头来,不知在面前的小簿子上记些什么。游承静看着他,本想多说几句,广播报道下个病人进来,他只好和他礼貌告别。
不过看个病的功夫,竟然从上午折腾到下午。落了半天的镜头,那头导演施压,说他们工作不积极,摄制人员只觉欲哭无泪。
游承静好像有所察觉,眼看今天都要结束录制了,心里也挺过意不去,于是自掏腰包请客众人。
选了个临近的日料店,和叶漫舟并肩坐在一起,发现他从医院出来开始就老实得出奇,吃饭时也照样安静,不怎么多说,偶尔视线接触,就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游承静看他这样,心里特虚,别是给自己扇出什么心理阴影了吧?
敬业的工作人员,吃饭还不忘把镜头立在两人面前,游承静又想,因为自己的病,缺了大半天的镜头,不好让人家太为难,还是多少营业一波。
恰好送上来道文字烧,他做完胃镜,暂时只能吃流食。眼看一旁的叶漫舟没什么反应,于是用叉子铲了一小块,喂到他嘴边。
叶漫舟微微一愣。
他神色尽量温柔,语气尽量不太马虎:“今天,谢谢你。”
对方盯他几秒,张开嘴,不紧不慢地吃进去。
还行,姑且能沟通。游承静松口气,目光散漫飞掠,一个特定角度,他忽地注意他颈上那寸咬痕。
猛然惊醒,手脚冰凉。
游承静抬头看一眼镜头,又看一眼叶漫舟,心惊胆战地了半天,还是没太能坐住。
他借口出去一趟,跑去楼下商场随手挑了条围巾,匆匆忙忙地赶回时,看见叶漫舟已经吃完了,视线像是一直在落在门口等他,从门口一路盯自己回来座位。
游承静把袋子里的围巾抽出来,火速往他脖子上一套,缠上好几道。
他小声:“你回去自己也......注意点。”
叶漫舟明白他意思,安静看他一会。
“承静。”
“嗯?”
“给我织条围巾吧。”
“这条送你不行?”
“要你亲手织的。”
游承静没吭声,不太想答应,天知道织条围巾多折腾他。
叶漫舟看他一眼,要抬手解脖子上的围巾,游承静慌忙拦他,“等等!”
“织不织?”
叶漫舟握住他手腕,突然像活过来了,那股流氓劲也回来了。
游承静无语道:“你平常又不戴围巾?”
“你织我就戴。”
“我最近没空。”
“我不急着要。”
“你非得给我找活干?”
“你给洪礼清织就不是找活干?”
“我给他织那是因为——”游承静刚想解释,叶漫舟突然很大声说:“什么?你想给我织围巾?”
游承静扭头,看到镜头证往自己这边凑近,蓦地闭上嘴。
“那怎么好意思啊?”叶漫舟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客客气气道:“那就黑色吧?不要涤纶。”
*
合格的偶像,必是忙字当头。
无事要装忙,有事更得忙,东奔西颠的忙,出人头地的忙,总之定得把自己折腾成个喘气都忙不过来的意思,以至于路透抓拍时,随便一个侧脸,一道眼神,一根头发丝儿,都能让粉丝一眼看出这家伙大概是真的快忙掉半条命了。就在那么个忙到濒死的余暇,还能往自己匆匆一瞥,展出那张抛弃一切都得把你放在心尖的温暖笑脸——这叫偶像。
机场内,游承静扬唇抬眼,向人群招呼出一个有模有样的微笑后,匆匆收回视线。
近来因参加了那个恋综,游承静的热度直线上升,第一次由粉红接近红人状态,没什么准备,一下机场就给乌泱泱的粉丝群吓了一跳。
好在他修炼得当,步履不停,摆出个处变不惊的笑。估摸着自己刚才那个微笑忙得很合格,刚一转身,听见身后粉丝大片尖叫,狂呼:心疼静!爱你静!记得多喝热水保护肠胃静!
游承静走着听着,心里挺暖,笑容也更暖了。没笑两步路,身后又有人喊:“静哥今天打算在床上和舟哥互殴么!”
游承静嘴角一刹,暖不下去了。
他不咸不淡地坐上车,车开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世界往他眼后扑,眼神安静,耳畔热闹,刚才那大煞风景的喊话正在心里反复横跳。
《热恋进行中》正在热播,节目自官宣起就引起轩然大波,前几日正式播出,相关热搜更是腥风血雨了好一阵。
据说节目首期播出,叶漫舟粉丝集体不满,看人家两组亲亲抱抱举高高,怎么到了自家这就是上赶着伺候人,每天这么任劳任怨,对方还不给好脸?纷纷义愤填膺:游承静原形毕露!游承静心肠歹毒!我舟真是钱难赚!屎难吃!对家不疼我心疼!抱走我舟不约!
而后叶漫舟本人蹦出来,回复:“就约。”
热搜就彻底天下大乱了。
《热恋进行时》,已然升级为“热战进行时”。游承静虽早有预判,主动断网数日,大概也能猜测到微博底下什么内容,想都甭想——绝少不了粉黑大战,对家拱火,路人吃瓜,群魔乱舞,简直如数家珍的四件套。
游承静思及至此。终究没忍住,他掏出手机,登录账号,且看叶漫舟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刚登进去,消息列表一排下来,全是999+红点。还好先前提前设置好了屏蔽私信,不然这会功夫,估计会被他粉丝骂得连号都登不上去。
他点进首页,弹出实时热搜第一:
#震惊,国民偶像和漂亮废物,病床激烈互殴!#
游承静不明就里。点进话题,就见一条已过千万转视频——偷拍的视角,叶漫舟一边把人按在病床,闷声掠吻,一边眼神轻瞟,往镜头慢条斯理地挑衅。
游承静定睛一看,下边被按着猛亲的,赫然是自己那张失神红润的脸!
视频里,自己正勾着叶漫舟的脖子,手指绕着他后颈一缕头发,闷哼轻喘,缱绻缠绵,微润的眼睛往人狡黠地迷觑,那副撩骚人的姿态,简直把欲拒还迎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评论区已然炸成一片:
“谁家死对头打架用嘴?”
“我天,游大美人深藏不露,引诱禁欲偶像床上失控!这哪是糊咖?是神仙钓系!”
“夭寿了,我要被钓成翘嘴!”
“游老师教我,我要买课!”
游承静呆呆看着,再度转回首页,看见粉丝数后几个零,差点没把手机摔出去。
谁能想到,一道偷拍视频让他一夜间涨粉千万?原本在恋综垫底的两人,此刻票数直冲第一,热搜前十沾了八,黑的红的不黑不红的,总之这风头是出了个尽。
于他这等初尝爆红的流量来说,赞声往往伴随着大片辱骂,游承静这会已然不敢点进私信,转回主页,却看到一条互关消息。
入眼就是那条微博——“叶漫舟YMZ:@Drop游承静 今天有按时吃药么?”
早上刚艾特的,过去短短一小时,点赞已破百万。
游承静扫了眼评论区,出乎意料,内容竟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乌烟瘴气。大多人要么就是在艾特自己回应,要么就是戏谑玩起节目中的梗,偶尔一些针对他本人的难听骂声,好像也很快被CP粉们有力回击过去了。
——某热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看不出我哥是跟ycj被迫营业的吧?”
内有高赞回复:“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毒,她犀利睿智超凡脱俗,她在正主示爱后怒揭黑幕,她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反骨看锁骨,让我们掌声送上祝福![玫瑰]”
“生活不易,毒唯卖艺,才艺专精,阴阳怪气,照片不信,物料不理,总结起来,毒唯有病!”
......
游承静翻了半天评论,正被那群人的战斗力惊得咋舌,消息声一响,吴舒晨发来几组工作安排的短讯。
游承静切出去看一眼,文字十分官方,看样是复制粘贴。他仔细查阅了会,针对一些事项中的细节挨个提问起她。
打字中,吴舒晨突然发来:“上边这些暂时放放,先抓你手头上的。”
游承静顿了顿,发出一个“?”
“你这些天除去转发官博,没有跟相关嘉宾产生过一条互动,恋综节目组的人问我话了。”
“合约有写,艺人要配合宣传。”
游承静木着脸,把打出来的字全部删除,回她:“知道了。”
他切换应用,滑进叶漫舟那条艾特,纠结好一阵,轻轻点了个赞,而后啪地把手机暗灭,倒在车座发愣。
大喘气,缓缓神。感觉这个“赞”点的简直是人类文明一小步,道德成长一大步。
半晌,好不容易调理好。吴舒晨又发来:“转评。”
游承静只好又切回去,苦思转评,咬文嚼字了半小时,扣出一个:“1”。
刚转评完,叶漫舟在线秒转:“2。晚上也要,按时吃”
很别有用心的逗号,果不其然,评论区走向变得奇奇怪怪。
游承静有点倒胃,不太想搭理了。吴舒晨的夺命短讯却再度飞来:“转评要长,用心。”
耗了整整半小时,殚精竭虑出的一个“1”,哪还不够用心的?
游承静崩溃,忿然回了界面,按了一连串“1”到超出字数限制,点击转发,随后手机一撂,爱咋咋的。
通宵出完外景,回去还要去参加团舞练习,年末了,各地的跨年晚会都在紧锣密鼓筹备中。游承静忙里偷闲地在车上眯了会,赶到公司,气喘未定,又火速前去练习室进行排练。
大胳膊大膀子地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饭点,除了游承静的每个人都开始闹腾罢工,不吃饭就动不了一下手,不吃饭就得不了一点救,每个人五脏六腑都在抗议饥饿,游承静没有五脏六腑。
“又不吃?真不吃?”洪礼清再三询问。
“不吃了。”游承静随节奏转动脚跟,溜停一下,喘个气。
“你们去吃吧。”
朱穆空目光往游承静斜了又斜,看他简直努力得让别人无地自容,眼神里敬佩和仇恨并重。
他冲李明望牢骚:“怎么跟叶漫舟一起就吃得挺欢?”
游承静听见那号名字,一个趔趄。
他把音乐停了,回头瞪他。
“你看了......那个?”那鬼综艺,连名都不想提。
朱穆空也不掩饰:“看了。”
游承静惊慌:“你看那个干什么?”
朱穆空道:“近期收视率第一的综,我看看不过分吧?”
游承静出了一身冷汗。朱穆空还嫌他不够臊的,补充:“又不止我一人看了。”
他人一僵,大惊失色地转向另二位。
洪礼清解释道:“我人在里头出镜了,看看不过分吧?”
李明望解释道:“我盆在里头出镜了,看看也不过分吧?”
游承静感觉天塌了似的。
朱穆空没丁点眼力见儿,还接着锐评:“太厉害了静哥,叶漫舟在你面前就跟个舔狗一样,真是大快人心!”
李明望批判性见解:“不过静哥偶尔也有点那个,一到叶漫舟旁边就很扭捏,像小媳妇。”
洪礼清找补:“可能跟身高有关。”
朱穆空建议:“静哥下次上节目加个鞋垫?”
李明望鼓励:“静哥身高可以输,但气势不能输。”
朱穆空以为:“静哥气势可以输,但面子不能输。”
李明望反驳:“静哥面子可以输,但里子不能输。”
洪礼清听不过去:“别说了,你们静哥已经一输再输......”
游承静背过身子,把音响开到最大,吵得一伙人说不完臊皮话,龇呀乱叫地出去了。
他转身开蹦,奈何自此后心绪难宁,动作开始生涩,跳得活像个锈迹斑斑的齿轮一样,能动又复古。
华盛公司,练习室。
“——老大,你怎么像个舔狗一样?”
刁文秋和仇旗捧着手机,一边看节目,一边实时锐评。
叶漫舟一个人在前头噔噔乱蹦,边蹦边问:“有么?
刁文秋:“有的。”
仇旗:“真的。”
刁文秋:“你的舔,有目共睹。”
叶漫舟哦一声,转了个身。动作一大,略显凶神恶煞。
“那你们,觉得,他呢?”
刁文秋:“还是以前那样啊?”
仇旗:“安安静静。”
刁文秋:“不太主动。”
仇旗:“也不活泼。”
叶漫舟眼神一愣,气喘吁吁:“以前,他不是,很活泼么?”
二人面面相觑,显露诧异。
仇旗纳闷:“活泼?你说的哪个世界的游承静?”
刁文秋:“我当初第一次见静静,觉得他比老大还高冷。”
仇旗:“我当初觉得这人能跟传说中的华盛恶霸玩到一起,绝非等闲之辈。”
刁文秋感叹:“没想到,本人居然是个甜妹。”
叶漫舟警告看他一眼,“妹?”
刁文秋改口:“说他美。”
仇旗琢磨:“光看外表是挺唬人的。看着就是跟叶少一挂,不说话,装高冷。”
刁文秋摇一摇头:“此言差矣,静静当初的高冷是给我一种很有礼貌,但很难亲近的那类。”
“老大那种吧,就给我一种纯没素质......”
“嘭噔!”刁文秋话没说完,往边一倒。
叶漫舟走过来,把鞋一捡。
“脚滑。”他解释。
是挺狡猾的。刁文秋捂着脑勺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叶漫舟暂停音乐,转身看着他们。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以前很高冷,不太活泼,也不爱主动说话?”
他们不停点头。
叶漫舟摊开表情,整个人定在那里,记忆一瞬间溜到好多年前。游承静每天面对自己的那副神色,可能不够开怀,但绝对称不上冷淡,可能不够健谈,但绝对称不上默然.......
翻翻看,从那些再不见天日的过去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又一次的恍然大悟了,这大悟总是姗姗来迟。
还以为他变了,原来他从来都没变。月亮一直是那个月亮,只是破例的过热,被误解成了太阳。
叶漫舟扯扯嘴角,笑得像神经衰弱。
仇旗盯着他脖子上的膏药贴,被汗浸得起了点皮,提醒一声。叶漫舟反应过来,摸摸脖颈,从口袋掏出一只新的,对着镜子换上去。
他揭下来旧的攥在手里,在拆新的包装,仇旗瞥见那块咬痕,我去一声。刁文秋也顺势瞧见了,目瞪口呆。
仇旗还没来得及拦,刁文秋照例胆大包天,张口就问:“老大,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手里一停。
叶漫舟缄口不言,“滋啦”一响揭掉胶皮,紧盯镜子里脖颈那处咬痕,红的红,粉的粉,动辄就是一小寸的暧昧难清。
贴上去之前,指尖温存了几秒。像在回味。
那神态又慢又疯,活脱脱一变态似的。
俩队友看得寒毛直竖。
*
年底刚到,大大小小的晚会接踵而至——欢度冬至后是欢度跨年,欢度跨年后是欢度元旦,欢度元旦后是欢度春晚,欢度春晚后还得欢度各地小春晚,欢度完各地小春晚后你以为终于能歇着了,后头还冷不防跟着个元宵节——短短两月内欢度了这么多回,忙得灰头土脸的艺人们,满脸只剩四个大字:有待欢度。
蹭着游承静那恋综热度,Drop知名度也渐渐上了个档次,吴舒晨可断然不会放过这股东风。十一月底,为了给年末各种团体演出排出空当,将队内一大批单人通稿统统挤到两周内,游承静向来吃苦耐劳,倒还算适应。然而可苦了组合里其他人,所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突然这么高强度地跑行程,大家仿佛都有些吃不消。
这日半夜三点,朱穆空在群里哀嚎:“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队长第一时间发来关切:“又怎么?”
朱穆空控诉:“录节目到现在没收工,饭不给吃水不让喝!”
李明望冒泡安慰:“空空淡定。我静哥有云,一天不吃饿不死。”
朱穆空怒喷:“我受不了!我可以不吃不喝,也可以到处瞎跑,但我不可以在不吃不喝的同时到处瞎跑!”
洪礼清道:“哎,我也瞎跑一周了,每天睡不到六小时。”
李明望道:“我快一天一夜没睡了,刚回酒店冲个澡,枕头没沾还得去赶飞机。”
游承静潜水半天,加入卖惨:“我最近也每天就睡三四小时。”
李明望回他:“我每天就睡三小时。”
游承静攀比心上来:“记错了,我好像不到三小时。”
李明望不甘示弱:“其实我只睡两小时。”
游承静破罐子破摔:“其实我都不睡觉。”
朱穆空:“别说了哥哥们,我懂你们意思,看大家过得都挺不舒坦的,我心里也就舒坦了!谢谢大家!”
“——两周没见了,明天典礼又能再度重逢,我想念大家!俗话说一日没见如隔三秋,两周没见如隔二七十四个三秋!”
游承静问:“十四乘三等于多少?三秒内回答。”
朱穆空没消息了好久。
游承静“拍了拍”他,“光抓语文不行,数学知识也得恶补一下。”
李明望发来个飞机延误的截图:“靠!起飞改下午了,我明晚典礼要迟到了!”
洪礼清:“迟就迟呗,问题不大。”
李明望:“问题很大,你们都按时出现,我却姗姗来迟,万一被黑耍大牌怎么办?”
洪礼清迷惑:“你牌很大么?”
李明望愤怒:“大队长,知道你粉丝快破千万,但也请你不要得意忘形!”
除去恋综自身嘉宾,这节目唯一无关的受益人大概就是洪礼清了,自首期播出后,#心疼礼哥#的词条挂了一天,大队长一夜间涨粉无数。引得李明望大为光火,表示他们用着我的盆,吃着我的面,挨着我的夸,涨着他的粉,羡慕嫉妒恨,简直不能忍......
洪礼清发来个粉丝数一千零五十五万的截图:“你好,其实我前两天就破了。”
李明望:“呵呵,吃水不忘挖井人,想想你这粉都怎么来的?”
洪礼清:“还能怎么来的?我正大光明蹭来的。”
李明望:“怎么就正大光明?你把不把静哥放在眼里?”
说着底下艾特了游承静,“静哥,大队长蹭你那么多流量,你没一点意见?”
游承静先前把洪礼清折腾得不轻,这会哪敢有意见?万般心虚下,只好装作潜水。
李明望半天没等来人给自己撑腰,便道:“好吧,看在静哥睡了的份上,我们俩姑且放你一马!不过大队长,你等着瞧吧,属于我的那份流量,我迟早会蹭回来!”
他发了个“菜刀流血”的表情,而后没音了。
洪礼清回他个“加油奋斗”的表情,也没音了。
群里寂静十分钟后。
朱穆空突然冒泡:“四十二!”
“——两周不见,如隔四十二个秋!”
典礼现场,各大明星争锋亮相,俊男美女齐聚一堂,闪光灯连晃带闪,满目尽是浓妆艳抹的漂亮面孔,空气都跟撒了层兴奋剂似的。
游承静和队友一起走过红毯,脸色不太好。他刚从吴舒晨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下期恋综得排到半个月后,他起码有半个月可以不用搭理叶漫舟。
坏消息是,他行程和他撞了半个月。半个月里,跟那鸟人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其实也不难理解,二人在团内角色相仿,地位相当,任何一场大型活动举办,有游承静够格受邀的地方,也绝少不了他叶漫舟,只是先前自己刻意躲着他,暗里拜托吴舒晨推掉许多重合行程,现在二人正在合作同一个综艺项目,更是无需避讳。
游承静站在人丛里,紧盯不远处叶漫舟携RE全员亮相红毯,自他出现后,一路的闪光灯就未曾停歇。
他们走过签名墙,礼仪小姐将签字笔双手奉送,叶漫舟礼貌颔首,接笔转身,利索签下自己的签名,随后在一旁站定,等着身后两个队友签好。
闪光灯咔嚓咔嚓晃。
光芒忽闪在他脸上,疑有些万丈的迹象。
他人在那里静立,西装革履的正形,额发三七分,却常常与一寸眼睫彼此不分,偶而一只眼扫入发丛,藏着不看谁。虽说还剩只眼摆在台面,看着谁,也没像真在看。
收拾得恰好的表情,真是少那么一点傲慢,都破坏了他那种独具一格的尿性——我这么随便一帅,大伙就这么放肆一爱。
队友签完,合体摆姿势照,叶漫舟双手插兜站在中间。左右人笑容粲然,映得正中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对比强烈。
有媒体人示意舟哥笑一笑。他嘴角轻牵,但明显不深。
等着给这堆“长枪大炮”轰到满意,干站半天,以为结束,叶漫舟刚想撤,又有人唤他留步,舟哥再多笑笑。
叶漫舟深呼一口气,站回原地,举止间透露出不耐烦。
仇旗耳畔提醒:“收着点,这不是你自家地盘,今天这场全是新丰的人。”
今晚典礼是由新丰主办。圈里人都知道,新丰跟华盛这两家娱乐公司是死对头。
叶漫舟心说,要不是新丰的场,他脸还不至于那么臭呢。
他没好气,换了个位置,挪完几步路,脸反倒比先前更垮。
仇旗暗中捏了把汗,一筹莫展。
三人在原地好整以暇,刁文秋眼神无意间一瞥,突然惊喜:“静静?”
叶漫舟一抬头看过去,不远处,游承静正在人丛中侧身聊天。游承静在他目光过来的瞬间,躲开视线,和旁人寒暄,假装很忙。
叶漫舟穿过一片镜头盯着他看,唇角幅度明显。俩队友趁势围拢,闪光晃了好几秒,主办方的人道:“可以了。”
终于结束罚站。叶漫舟长腿一迈跨出镜头区,甩了俩队友,头也不回地挤进人丛,把那几步路迈出个天涯海角去逮人的架势。
游承静隔那么多人都能感觉到,那种略显造次的动静越加逼近,压迫感也慢慢上来。
深知,现在回头属于自投罗网,他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好久不见姐,是到年底了,大家都忙得厉害......”
“前辈也多注意身体,最近季节温差比较大,您进组多带几件厚实衣服......”
“嗯嗯,谢谢哥,我也挺想的,有机会一定再合作......”
他扎在人堆里,到处挪脚,属于是抓着个什么人就想聊个五六七八。
从前队里仨重度社牛带他一轻微社恐,应付这种场面简直是小菜一碟,奈何目前情况,社牛一号大队长身兼重担,正在别处疯狂应酬,社牛二号朱穆空吃坏肚子,正在厕所奋力鏖战,社牛三号李明望,人此时此刻怕是还在天上飘着......单剩自己一个社恐在这强颜欢笑,孤军奋战。
身后还跟着个阴魂不散的玩意。残念得很。
人群里,他躲他追,他追他躲,来来去去,兜兜转转,每回靠近游承静,就马上多出一堆人迎着笑脸来招呼自己,叶漫舟只能一边假意寒暄,一边不动声色接近他。
好不容易只差两步路,又有人在他面前一挡,“舟哥......”
眼看游承静身形一顿,拔腿要溜,叶漫舟彻底急了眼,也顾不得场合,沉声一唤:“游承静!”
场地内,业界同行们静了一瞬,齐齐往二人这面看来。
游承静僵在原地,一下子后背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