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飞往美国的航班准时起飞。
何嘉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沉静地看向外面的云层。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那晚，谢鑫昊借着拥抱把头埋进他脖颈，在他耳后，声音很闷地问。
“你来了，我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
他当时这么说。
而现在，飞机划破云层，即将在十几个小时后抵达太平洋彼岸。
三个月后，美国。
“嘉，你老是看手机，是不是里面有什么美人？”同住的外国学生问他，脸上除了几颗雀斑外，还有大大的好奇。
真不怪他好奇，来到学校的这几个月，除了没完没了的小组课业和项目报告，他从没见过何嘉这么频繁的使用电子产品，每天似乎有很多消息需要回复。
可实际上何嘉并不是每一条都回，比如谢鑫昊说想他。
闻言，何嘉收起手机，淡淡地说：“美男倒是有一个。”
“呼！”
男生戏谑地吹了声口哨，表情难以描述，何嘉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出国前，谢鑫昊死缠烂打，以重新加上微信好友为条件，答应了何嘉不跟到美国来的要求。
而“美男”事件后，室友们都知道何嘉有个异国男友，可却从来没有谁见过，也没有听过。
他们不打视频，不发语音，要不是何嘉手机振动频繁，室友都快怀疑神秘男友是否真的存在。
“你们都不想对方的吗？”男生实在好奇。
“不是。”
“什么？”
何嘉摁熄屏幕，“我们不是恋人。”
“啊？”男生的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振动声又响起，何嘉只看了一眼，之后匆匆起身离开了公寓。
“……不是男友，那这些是什么？”男生手一抬，看向另一个卷毛。
他手指的角落，堆满了大洋彼岸寄过来的跨国快递。
何嘉握着手机往外走，屏幕还没熄，几分钟前他刚回了早上发过来的消息，然而，对面几乎是一秒回复。
他心跳很快，指尖甚至出了汗。
——下楼吧。
何嘉在跨出公寓楼的瞬间慢下步伐，冬樱铺满整条林荫道，地上零星几朵，有一朵落在男人脚边。
初冬了，那人穿一件深灰色的风衣，长身玉立。
“仔仔。”谢鑫昊转过身，笑着说。
现在是在美国，不是在A大宿舍楼下。
何嘉花了两分钟思考这件事，他站在原地，胸膛轻微地上下起伏，心跳很陌生，心尖划过的微妙电流也很陌生。
酥麻，又酸涩。
谢鑫昊站在樱花树旁，神情淡淡的，仿佛周身都沉静下来。他好像又笑了一下，不过何嘉看不清，只看得见谢鑫昊向他走过来，停住。
“别怪我，我想你了。”
没有其他动作，谢鑫昊就那么长久地注视着何嘉，眼神深沉。
“你来干嘛。”隔了很久，何嘉还是没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呆呆地问。
谢鑫昊仍是笑，笑着重复了一遍“想你了”，视线没有一秒钟离开何嘉。
短短三个月，却仿佛比他和何嘉认识的所有日子还要长，长到看不见尽头。
他像是染了网瘾的十八岁少年，寸步不离地守在屏幕前，想时时刻刻发送消息，也想时时刻刻收到何嘉的回复。
“今天小黄和蓝兔打了一架，有点丢人，蓝兔在自己的地盘还输了。谢濯瑜不知道拉哪边，猫没逮到，不小心把自己关外面了，你在的话，应该会好很多。”
“西林上市了，我也被迫接管了谢氏旗下的一家公司。”
“吉宇和缪露准备订婚了，季泽远也终于追到了祁禹，你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仔仔，我想你了。”
最后一条，何嘉没来得及回复，也许是谢鑫昊等在楼下的时候发的，内容是：
——“昨晚睡觉前，我和自己打了个赌。如果小黄早上用蓝色的猫碗吃饭，我就来找你，所以，别怪我。”
——“下楼吧。”
何嘉愣怔着说，“你还是来了。”耳边回荡着他之前说的话：如果你跟来，那我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
谢鑫昊终于移开视线，闭上眼，很好的藏住眼底极度渴求的贪婪，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忧伤。
“是啊。对不起仔仔，我没忍住。”他重新盯住何嘉眼睛，“可以抱一下吗，求你了。”
话毕，还不等何嘉做出答复，垂在身侧的双臂突然动作，一手握住何嘉肩头，另一只手揽住腰，狠狠压向自己。
谢鑫昊的手劲很大，紧紧搂住怀里那截细腰，贪婪地把头埋进何嘉脖颈，拼命想攫取属于他的气息。
何嘉快喘不过气，在他怀里挣动。
“就一会儿，一小会儿，求你了，仔仔。”谢鑫昊收紧怀抱，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
何嘉挣扎的幅度小了下来。
冬天穿的衣服多，叠在一起，脖颈处暖烘烘发着热，谢鑫昊眷恋地在他颈窝轻蹭。
世界上再不会有一种气味，会让他如此着迷。
何嘉停止挣扎，在他怀里安静下来，谢鑫昊很快又收紧，何嘉的腰甚至朝向他，被握出一个很小的弧度。
他们紧紧贴着。
良久，何嘉终于推开，但在那瞬间，他看到谢鑫昊似乎有些发白的脸。
“我饿了，去吃饭吧。”
谢鑫昊松开手，率先转过了头，动作很快，就像在掩饰。
何嘉来不及再看。
一阵怪异的情绪突然腾了起来，他看着谢鑫昊的背影，半晌才跟了上去。
“看我干什么，不是饿吗？”
何嘉皱起眉，来了餐厅，谢鑫昊表现的根本不像他口中那样，光顾盯着他看，基本没动过刀叉。
谢鑫昊眼神又深又重，像是要把对面的人深深刻进脑海里。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何嘉终于觉出他反常，询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接二连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自从分手后，谢鑫昊手机从不设静音。
现在，电话一个接一个的进来，谢鑫昊却不管，干脆直接摁了关机。
“见到你太开心了，都忘了吃饭。”谢鑫昊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举起叉子在他面前挥挥，“怎么，要我喂你吗？”
何嘉再度皱起眉。
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何嘉心中隐隐不安，以至于在谢鑫昊对他说出“留下可以吗”的时候，何嘉点了头。
希尔顿的总统套房，吊灯可以投射到何嘉的每一根睫毛上，谢鑫昊数了很久。
他单膝跪在地上，床上的人呼吸清浅安谧，谢鑫昊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终于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转过身，脊背靠在床边。
又是良久之后，谢鑫昊仰起头，喉结滚动，用手盖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