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出院也是，你和阿姨都不告诉我。”章博煜说着，绕到他身后关上了门。
“她怕耽误你的时间。”何嘉有些心不在焉，顺从地任章博煜拉着他往房间走。
“博煜。”
“嗯？”
何嘉停下脚步，盯着两人手腕上两串极其相似的黑色手串，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连串零碎的画面。他神色一凛，屏住呼吸竭力捕捉，那些画面却又全部散了个干净。
“你怎么会有这条手串？”
章博煜脚步一顿，“嘉嘉，你想起什么了吗？”
何嘉皱眉。宋敏华告诉过他，墨玉手串是何渊最后一次回家时带回来的礼物，精心挑选了许久。自那之后，他一直戴在手上，从未摘下过。
“怎么突然换了根绳子，之前那根断了吗？”宋敏华嘀咕，“也好，之前你爸爸就想过用编织绳来串……”
“我刚刚看到了它断开的样子。”何嘉说。在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珠子散了一地，可他一颗也捡不起来。
“你的这条，很像。是我们一起买的吗？”
“……是啊，”章博煜神色很快恢复自然，“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之前从没见你戴过。”
“你不是忘了一些事吗，想不起来也正常。”章博煜自顾地往前走，没有注意到身后何嘉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还忘了什么？”
章博煜停在房间门口。
“我之前，和你提到过谢鑫昊这个人吗。”何嘉很突然地问。
半晌，章博煜嗯了一声。
“我说了什么？”
“朋友。”
何嘉听懂了，却接着问道，“你知道我们一起去过B市吗，我们还有一张合照，他给我送过石膏娃娃，这些，我都有告诉过你吗？”
章博煜还是“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那你知道他说喜欢我吗。”
“够了，嘉嘉。”章博煜沉着脸打断他，“你怎么了？”
何嘉看着他，很久没说话。章博煜问他怎么了，他也很想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从他醒来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很奇怪。凭空出现的谢鑫昊，行为反常的章博煜，还有欲言又止的母亲。
他觉得自己像一幅被打乱重拼的拼图，他快要不认识现在的自己了。
谢鑫昊就像是他脑海中巨大的一片空白，看见合照的那一瞬间，他笃定谢鑫昊一定有所隐瞒。
“所以，你都知道。”何嘉说，“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之间隔了一万多公里。你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们有每天都聊天吗，有瞒着对方偷偷订机票去看彼此吗，有一起去涂石膏娃娃吗？”
“嘉嘉——”
“这些，我统统不记得了，就像不记得谢鑫昊一样。”何嘉越说越觉得奇怪，最后甚至开始兀自推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有一个学长最近和我走得很近，你会不会生气，我们吵架了吗——”
章博煜强硬地打断了何嘉。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嘉嘉，你会慢慢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没什么的。”
何嘉定定地看着他，神情看上去有些黯淡。章博煜也沉默，耳边还环绕着何嘉刚才那些话。
他们本该是那样的，如果当初没有分手。
章博煜心间泛起一阵难言的刺痛，他俯身靠近何嘉，气息越来越近的时候，何嘉却偏头躲开了他的吻。
“……”
章博煜牵动嘴角，无声地自嘲一笑。
谢鑫昊去了常去的那家酒吧。
周围一如既往的吵闹，台上鼓手的演奏正到高潮，震得人耳朵发麻。谢鑫昊面无表情地拨开蓄意撩拨的手，目标明确地直冲吧台。
“叶彦呢？”
“他？还没到接班的时候。”吧台小哥说。
谢鑫昊面色不虞地等，却等来个老熟人。陈志豪怀里难得没搂人，凑过来盯着他瞧，“稀客啊，谢少。齐越不是说你追老婆去了么，怎么，还没追上？”
“……”谢鑫昊皮笑肉不笑地瞥了陈志豪手里的杯子一眼。
“操，你丫还来？”
上次的事他是真毛了，后来齐越来劝过，加上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这才爽快翻了篇儿。可难得见谢鑫昊也有追人的时候，他又犯贱似的凑上来幸灾乐祸。
“不对，要真追上了你也不会来这儿了。”陈志豪贱兮兮地问，“你还真非他不可啦？”
叶彦的身影从后方通道里进来，谢鑫昊蓦地起身，走之前留下一句沉沉的“嗯。”
陈志豪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那个问题。
叶彦看到谢鑫昊，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么快就找自己来要车了？他还没开热乎呢！
“平安扣。”
“嗯，”
“嗯？？”叶彦瞪大眼睛。
谢鑫昊沉着声音重复一遍，“平安扣，上次给你那个。换成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把平安扣还给我。”
“……”
“你不会卖了吧？”谢鑫昊皱眉。
“没有没有。”叶彦如梦初醒，“在家里，我没带在身上。”
“我送你，现在回去拿。”
“……我还要上班啊。”
“我给你开双倍工资。”
汽车在夜幕下一路疾驰，叶彦偷偷看了一眼男人冷峻的侧脸，试探道，“你那么在意，是别人送的吧，我能问是谁吗？”
谢鑫昊没回答。
“是上次那个男生吗，公寓门口那个。”
谢鑫昊动作一顿，叶彦了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在走廊里打电话，也是和他吧。”
这一次，叶彦莫名有些笃定。那时他蓄意跟着谢鑫昊到了走廊，那样温柔的语气，叶彦记了好久。可谢鑫昊脸上不自知的笑却在看到他的时候消失得干净，仿佛昙花一现。
“你很在乎他。”
到了地方，叶彦留下这句话，转身上楼去拿不属于他的东西，然后物归原主。
“这次别再随便送人了。”
车子再一次疾驰而去，叶彦留在原地看着，半晌，虚惊一场似地耸了耸肩。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来要车的呢。”
章博煜把何嘉送到楼下。
“路上开慢一点。”
“嘉嘉。”
何嘉回头，“嗯？”
章博煜笑了笑，“没什么，突然想叫叫你。”
何嘉站在台阶上，沉默不语，许久后才说，“博煜，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吹了阵风，何嘉穿着宽大T恤的背影有些摇晃。
“当然没有。快进去吧，风大。”章博煜说。
何嘉转身，下一秒手里握着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点开，却看见备注为谢鑫昊的微信号向他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