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欺兄【完结】>第19章 1 不要哭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陶知刚刚回到家,他今天接了两个活,马不停蹄干了七个多小时,腰痛得要断掉,他本来只想着怎么给赵景深交每日运动的差事,可打开手机看见这条消息,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找到了?

  起初陶知只是从心底升起一股麻痒的感觉,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当然看到了最后那句话——他不想见你,可是这不重要啊,人都找到了,他总能见到的啊!

  他站在原地无声地喊,然后走来走去,甚至挥舞了一下手臂,等到那种冲破胸腔的喜悦稍微平息,他就立即给赵景深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滔滔不绝地道谢:“赵同学,谢谢你太谢谢你了,我真没想到这么快能找到他,我太开心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赵景深平和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出来:“不用谢了,但我说的你没看到吗,他说他不想见你。”

  “没事,没事的,只要我能见到他,我能和他说说话就行了,我知道他怨恨我,一时半会不愿意见也正常,我、我还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谢谢你!”

  那边沉默良久,说:“别道谢了,他不愿意见你,意思是联系方式也不会给你,当然也拒绝见我这个中间人,你现在该做的不是道谢,是该想想怎么挽回他。”

  “啊......”陶知终于冷静了点,他问:“联系方式也没有吗?”

  “没有,我拿不到。”

  “啊......”

  陶知又无意义地“啊”了一声,两个人在电话的两端无言以对,半分钟后,陶知才问:“你见到他了吗?他好吗?”

  “见到了,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样了无波澜的六个字,却让陶知猛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强撑着胸腔中的哽咽,又问:“他,个子高吗?瘦吗?”

  “挺高的,不瘦。”

  “真的吗,他肯定,是不是还是白白净净的,牙齿好了吗,有多高啊,有一米八吗,走路没有驼背吧......我总是怕他营养不良驼背,他看起来,看起来是不是个帅小伙子,他......”

  赵景深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话:“你在哭吗?”

  陶知本来不想哭的,尽管那种发苦的潮水压得他胸口闷痛,可是在听见赵景深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就绷不住了,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泪就落到了地上,他咬着嘴唇,说:“没有,我,我等等打给你......”

  “等等。”赵景深叫住了要挂电话的陶知,他说:“我会帮你的,不要哭了。”

  他的声音并不柔软,却戳中了陶知内心最脆弱的部分,陶知紧抿着嘴将电话挂掉了,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时间里,他终于蹲在地上,戚戚哀哀地哭了起来。

  一个是多年未见只觉愧疚的弟弟,一个是倾心爱慕却明知无果的青年,一个抗拒他,一个吸引他,一个让他难过,一个让他压抑。陶知无法不哭,无法不用流泪的方式来宣泄自己,他先是蹲着,接着靠墙坐下,最后哭得衣袖湿淋淋,才站起来去洗脸,最后,他像魔怔一样大胆了一次,躺在了赵景深的床上。

  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后,陶知便为自己的越界感到可耻,他离开那张床,将床上的褶皱拉得平平展展,直到一点看不出有人躺过的痕迹,他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当然,这一晚他没有睡好。

  第二天,陶知一大早起来就给赵景深发消息,询问今天可不可以见他一面,赵景深回复:【满课】

  陶知便觉得自己很僭越,他发了一大堆道歉的话,赵景深回复:【没事,我知道你着急,有空我找你】

  赵景深的每句话都很平稳,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尽管陶知很焦虑但仍然被他的情绪感染,结束对话之后,陶知坐在桌前,拿了一个本子,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写了几句话。

  他当前要面对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解开与陶勉之间的罅隙,但这件事很难,他不能说因为钟家父母厌恶他,更不能说当年收了50万,这两个理由听起来就像是无法解释的借口,何况,他难道要因此挑拨陶勉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吗?

  那时候的陶知也只有十八岁,他长久生活在人烟稀少的僻静山村,缺乏对社会和人性的深层理解。当年张文骏说想要给山里盖一所学校,想要让这些孩子有更多走出大山的途径,陶知就信了,那时的张文骏还是一个面貌青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苦恼于金钱挡住了这些孩子的未来,陶知便被激起一腔热血,向钟家父母“借”了五十万。

  张文骏说:“我会还的,这笔债我不会让你担。”

  彼时陶知受他吸引,说:“我也可以,明年我就出去打工,我也能赚钱,我会还给他们。”

  这一切其实与陶勉毫无关系,只是陶知身边唯一能借到大笔资金的人只有这个突然降临的钟家父母,陶知珍而重之写了一张借条,钟家父母当时收下了,但在他们带走陶勉后,那张借条被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附带的还有钟母的一句口信:【照顾引宣六年,辛苦你了,钱你拿着,但希望以后不要再联系,谢谢】

  他们留下的电话号码自然是空号,家庭地址也是假的,陶知唯一知道的信息来源于当时跟来的警察,他说:“钟家不是一般家庭,你怎么都要把孩子还回去的,在中州和在山里能一样吗?”

  由此,陶知才能在中州附属中学最终找到陶勉的名字。

  他吐了一口浊气,在本子上写下:不求勉勉原谅,陶知,错的是当年听信别人的你,勉勉不该背负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事实,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找张文骏的麻烦,也会和父母有矛盾,这不应该,他只要好好上学就好了,所以,第一件事是见到他,第二件事是,什么也别说,闭上嘴巴。

  陶知不求和陶勉再有曾经的关系,他只是想他,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只一面就足够,所以一切多余的解释都不需要,他继续写:如果他恨你,你就说,自己当年是昏了头,让他把你当成一个见钱眼开的蠢人就行了,这样他就会觉得,他的人生只是踏错了无足轻重的六年,不会对他的未来产生任何影响。

  这就够了,不是吗?陶知看着自己的文字,觉得就该如此,之于陶勉,他可以无足轻重也可以锦上添花,但绝不能成为他平坦路途上一块或大或小的绊脚石。

  合上本子,陶知放松了许多,他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陶勉的误会与冷眼,他是大人,是哥哥,是兄长,他可以承受更多,所以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见到陶勉。

  他等待着赵景深给他发消息,尽量让自己不陷在情绪中而是保持一个好的状态,周四的中午赵景深打电话来,说:“我下午去省体打球,据说你弟弟可能也会去,但我不确定,要不要来看你了。”

  陶知想都没想:“去,我一定去!”

  在去体育场的途中,陶知设想了起码十种和陶勉见面的场景,包括每个场景下的语言他都设计得明明白白,但等他急匆匆冲进场内的时候,却发现偌大的篮球场上只有几个男生在打球,坐席空空如也,整片场地加起来也不过十个人,其中还有三四个女生。

  陶知心口一下就凉了。

  可他又想,再等等呢,于是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挨着过道坐在了椅子上,场中几个男生里最出众的一个无疑是赵景深,他穿着一件蓝白的篮球背心,接住了队友扔过来的篮球,侧身躲过两个男生的夹击之后,一抬手,篮球就投进了篮筐中,打得篮网一阵晃荡。

  他真的很帅,耀眼夺目,陶知的心神也跟着篮网晃荡一下,但他又恍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便将眼光转向走廊,期待能从那里看到陶勉的身影。

  随着篮球被扔在地板上的哒哒声,球场上结束了这场对抗,陶知转过脸去,看见赵景深正冲着他走过来,隔着四五米的功夫他都能感受到赵景深身上的热气,便迅速脸红,心想自己怎么也没带瓶水来。

  赵景深从最前面的座椅上拿了两瓶水走过来,将一瓶递给陶知,随即坐在他身边,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大半瓶之后,他才说:“别看了,你弟弟不来。”

  “啊?”

  “他知道我在,大概是猜到你也会在,所以不来。”

  陶知的失望溢于言表,他刚红起来的脸此刻都白了些许,他揪着双手,说:“他怎么......”

  赵景深说:“你只关心他,不关心我。”

  莫名其妙一句话,让陶知又“啊”了一声,赵景深继续道:“你来了只看我一眼,然后一直看通道,你很想见到你弟弟,但不太想见我。”

  这一句话可说得陶知面红耳赤,他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啊,我我我,是你打电话说来见勉勉所以我才注意他,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天天都想见......”

  一着急,说错话,陶知紧急刹车才打住了话头,可赵景深已经听到了,他将瓶盖拧紧夹在手肘中间,稍微向前倾身,侧头看着陶知说:“太夸张了,一听就是假话。”

  陶知闭嘴不言,怎么会是假话,他不再争辩,望着空下来的球场,说:“只要能见到他,什么都好说。”

  不知为何,赵景深浅笑了一下,从喉中发出喑哑的声音,他说:“你想得太简单,他既然不愿意见你,一定对你有很深的怨恨,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

  “他对我还算礼貌,毕竟我只是一个中间人,所以我可以帮你们斡旋,直到说服他来见你,你觉得呢?”

  陶知听完,第一反应就是:“这太麻烦你了。”

  “我怎么可能不管?”赵景深先反问了一句,然后向后靠着椅背,“我会多找机会和他聊聊,不过需要时间,你要等等。”

  可是陶知想到自己对赵景深的心思,怎么能不急?他再接受赵景深的帮助那只会越陷越深,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道:“其实不用,赵同学,你只要能帮我约出来他,只要我能见他一面,一面就好,我就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不用麻烦你,也不用麻烦他。”

  赵景深瞥他一眼:“你看起来并不想解决你和你弟弟之间的矛盾。”

  “......没什么解决的,我只是想看他好不好。”

  “那还有什么必要见面?他挺好的。”

  “可是......”陶知被问得说不出话,因为想念啊,因为感情啊,可他不能说,他只能再次妥协,“那我不和他面对面了,只要远远看他一面就行,可以吗?”

  赵景深直接将水瓶放在地上,喝了一半的水液晃个不停,他语气重了点:“你别问我可不可以,我怎么清楚你和你弟弟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看重他才会想见他,不看重的话也无所谓见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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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同学准备开始逐渐回收他的天罗地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