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 我们兄弟初来乍到,还请提点一下,此地该烧什么香, 拜什么庙?”

  苏离一边说着,一边塞给对方一锭十两的银子,语气很是诚恳。

  他此时一身锦衣,脸上用法术遮掩改变了些许外貌, 肤色微黑,看着就像是一个长年在各地跑商的普通行商, 身旁的宁采臣也是同样的打扮。

  这几日他们装作商人到处请客吃饭送礼找门路,由于出手阔绰, 很快就在城中的乡绅圈有了些名气。

  珠宝行的李掌柜就是他们用钱砸出来的人脉。

  李掌柜默不作声地将银子收入袖子, 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十两银子,他帮东家管理店铺,一年的工钱也就这些了。

  这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公子哥,真是人傻钱多。

  李掌柜心中想着, 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 “看你心诚, 哥哥我就提点你们兄弟两句。这叶城,最高的山头当属王主簿,你要是能打通他的门路,生意就不愁了。”

  苏离眼睛一亮,又塞给他一锭银子, 继续问道:“不知这王主簿胃口如何?”

  李掌柜将银子收入另一边袖口的暗袋, 感受着两边沉甸甸的重量,眉开眼笑, “你这后生真懂礼,人也大方,日后必然不是池中物。”

  他凑近,在苏离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数。

  “这么多?”苏离吓了一跳。

  李掌柜摇头道:“没办法,王主簿今年又新纳了两房小妾,胃口也变大了不少。”

  不说这些外地人了,连他这样的老字号都有些吃不消。

  苏离叹气,一脸的愁眉苦脸。

  李掌柜反而劝他,“张兄弟你是外地人,想打开门路可别吝啬银子啊。”

  苏离点头。

  酒足饭饱,临走前,李掌柜有些犹豫的道:“今日给你说的这番话……”

  苏离连忙道:“弟弟晓得的,放心,李兄今日给小弟说的话,小弟绝对不外传。今日多谢李兄了。”

  待送走李掌柜,宁采臣眼巴巴望着苏离,忍不住问道:“苏兄,那李掌柜刚才到底说了多少?”

  “一千两。”

  宁采臣咂舌,“我们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五十两,他一个小小的主簿竟然敢收这么多。”

  苏离失笑,“自古钱权相生,只要沾上权势,自然财源滚滚。尤其是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要不怎么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宁采臣沉默,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官场。

  苏了看出了他的消沉,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也不是所有官员都是这样的,至少,我们可以选择不做这样的人。”

  宁采臣点点头。

  “接下来做什么?”他知道苏离心中有打算。

  苏离笑得神秘,“当然是按原计划送礼。”

  “一千两?真送啊!”宁采臣有些心疼。

  苏离冷笑,“送啊,不送怎么知道他银子藏在哪里,账本又在哪里呢?”

  宁采臣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苏兄,还是你高明。”

  苏离的宝库中,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当晚他就从洞天的宝库中拿出了一千两,并暗中做好记号。、

  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礼物,敲开了王主簿家的大门。

  王主簿年龄四十多岁,小眼睛,八字胡,身材矮小,看着很是精明。

  他原本对苏离和宁采臣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结果一千两银子送上后立马态度大变,一口一个贤弟。

  离开前,苏离悄悄派出了小蝶和牡丹两人在府内盯着。

  三更天,小蝶双手捧着一个匣子出现在苏离面前,“主人,不负使命,账本已经拿到,还找到了送礼的名单和一些书信。”

  牡丹也在一旁道:“主人,王主簿存放银子的位置也找到了,就在他卧房正下方的地窖中。”

  “做得好。”苏离夸赞道,接着拿起账本翻了一下,先是被里面的金额惊讶到,随后越看越是心头火起。

  没想到这王主簿,官职不大,胃口倒是不小,除了收地方豪强的钱和礼物,竟然还私吞朝廷的拨款,甚至连上交给朝廷的赋税金额都敢作假。

  其中一个账本还记录着他侵吞的产业,但凡外地没权没势的行商来此做生意没有给他上交保护费,王主簿就会寻找各种理由刁难,直到把对方搞的做不下去,他再趁机收购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年收入竟然差不多有上万两,可谓是生财有道。

  但从账本上看,虽然他赚的不少,送出去的也很多,每年差不多有一半的钱用于给更上级的人送礼疏通关系,名单上甚至有好几个他眼熟的京官。

  收受贿赂,侵吞国产,结党营私……可以说,光苏离手上这匣子账本,就够他死一万次了。

  而之前来此就任的上官,不是被他腐蚀最终和他蛇鼠一窝,就是被架空了。

  偶尔有去告状的,也都被王主簿送过礼物的人暗中压下来了。

  这十几年,王主簿硬生生凭借着多年经营的关系网,将这位置坐的稳稳当当,俨然已经成为地方一霸。

  不过,苏离心中冷笑,关系再硬还能硬过他吗?他倒要看看,自己想拉下去的人这名单上的他们敢不敢保!

  苏离连夜写了个奏章上报此事,第二天一早就穿上了官服,大摇大摆的前往府衙。

  他进入府衙第一件事,就是让从京城带来的侍卫们将府衙的所有衙役控制住。

  这些衙役常年帮着主簿为非作歹,但凡心中有些良知的都早就被排挤走了,留下的没一个是无辜的。

  随后让侍卫们换上衙役的衣服,一部分去帮他抓人,一部分盯着王主簿家,封锁消息,以免有人给他报信。

  苏离这边大刀阔斧地做着事,王主簿那边却还在家中一无所知。

  他懒散惯了,平日除非有事一般不去府衙,反正也没人能管得了他。

  “老爷!衙门来人了,说是新上官到任了,请您过去。”

  王主簿面前摆着一桌子的菜,闻言一边慢条斯理的擦着嘴,一边斥道:“慌什么,有没有规矩,没看到老爷我正在吃午膳吗?”

  他早就打探过消息,那新来的知县不过是个刚考上进士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这些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不过是来镀个金,他见得多了。

  王主簿吃完饭,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换好衣服才出门,待坐上轿子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等到下了轿子,王主簿才发现,府衙今日的气氛格外的肃穆,门口站的几个衙役都是陌生的脸孔。

  怀着一腔疑惑,王主簿踏入门中,进门就看到了一身官服坐在公堂上的苏离。

  待看清台上的人,王主簿惊讶的指着苏离道:“你,你……”

  虽然面容上有些微的不同,肤色也不一样,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坐在公堂上的人正是昨天送了他一千两银子的商人。

  “大胆,见到知县老爷还不行礼!”

  看着身旁两排身强力壮的衙役,王主簿眼睛一转,当下老实的拱手行礼,“属下王多财,见过知县大人。”

  虽然不知道新来的知县大人为什么扮成商人的摸样戏弄自己,但形势比人强,老江湖的他决定还是先认个怂。

  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突然来到他身后,对着王主簿的膝盖重重一踢,“还耍滑头,老实跪着!”

  王主簿一个踉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养尊处优多年的王主簿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他面上涨红,心头已是火起,也不再装了,一双眼睛像淬了毒般望着苏离,仰头质问道:“不知下官所犯何罪?大人如此羞辱我?”

  苏离目光如电,拿起一册账本打开,对王主簿大声斥道:“你可认得这个?”

  王主簿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账本明明好好的在密室里放着,还上了锁怎么会出现在公堂?

  他这下是真腿软了,哆嗦着半天才嘴硬道:“下官……不识得此物。”

  苏离冷哼一声,早有准备,“不敢认?那你看看这都是谁。”

  几个衙役压着人从后堂走出,都是王主簿的熟人,帮忙做账的管家、专门帮他处理“麻烦”的黑虎帮帮主、帮他管理产业的刘掌柜,还有几个被他夺去产业的苦主。

  苏离拿着厚厚一沓狀词拍在桌上,声音威严,“王多财!你的同伙早已招供,涉及赃款也全被收缴,共计八万七千九百零三两,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听到银子被收缴,王主簿眼前一黑,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那个数字却让他不得不信。

  可是,什么时候收缴的?明明昨晚自己还在密室数过银子才睡的,难道新来的知县是个神仙不成?

  王主簿还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被衙役套上木枷,听着苏离给他最后的审判。

  “此案本官已经上报了朝廷,把此人押入大牢,明日将其所有罪行公示给百姓。王多财,接下来你就在大牢里好好反省过错吧,退堂!”

  谁也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这么旺。

  一个月后,朝廷对王多财的处置就下来了,秋后问斩,查封所有财产,三族流放西北。

  苏离刚一上任,就以飞快的速度肃清了盘踞叶城十几年的毒瘤,并将其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收缴的八万多两白银也没有浪费,而是用于修桥铺路,建立免费学堂和慈幼院,鼓励民生,并将所有的钱款去向公之于众。

  同时,苏离还上书朝廷,为叶城百姓申请减免赋税,并大力鼓励经商,将本地的茶叶和特产推销出去。

  短短三年,整个叶城和周边的村落就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