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口安吾扶了下自己的眼镜,观察到此月津正在擦杯子的手变得越发用力,很知趣地默不作声。

  织田作则想了想,对此月津说: “此月你想学枪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瞄准,这样你在工作的时候才能更好保护自己。”

  手中的玻璃杯反射出此月津僵硬的微笑: “谢谢你织田先生,我不用枪也可以保护自己。”说着顺手动作极快地从旁边果盘里选了个苹果,目的准确地投放进太宰治的嘴里,并且对假装被苹果噎住装死倒地的太宰治视而不见。

  坂口安吾轻拂下扯住自己西装缠着绑带的手,面对躺尸的太宰治他表现地格外“铁石心肠”,举起手中的西红柿汁和织田作碰杯,以一种祝福的语气平和说: “恭喜太宰要得偿所愿了。”

  织田作的异能看到太宰治等会就会自己爬起来,有些迷惑但不多,玻璃杯碰撞发出好听的丁零声。

  发现朋友们的冷漠,太宰治的手扒住吧台从地上站起来,拔出带着牙印的苹果啃了一口,惋惜地叹气: “用苹果塞在口中再屏住呼吸这种死法太累了,下巴真的很酸,可以排除掉这种自杀手法。”

  “算了,我们来拍照吧。”

  酒吧的照相机再一次留下三个人的合影。

  此月津眼睫低垂,微不可察的痛惜在水色中一闪而过,手中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被稳稳放置在台面,没有破碎的可能性。

  也绝不会再有一次一个人的葬礼。

  聚会结束后,此月津叫住织田作: “织田先生,最近我准备辞掉这边的工作找一份新的,我可以回去咖喱店跟咲乐他们住一段时间吗”

  本来曾经就将此月津捡回去的织田作没有意见: “老板会很高兴你回去住的,他一直对你做菜的手法赞不绝口。”

  双方都同意,有一个人却忽然冒出了反对意见, “这边的工作”算事上面的头头太宰治举手发问,并不是对辞职有什么问题,而是: “为什么不住我这里我只有一个人住哦,一点都不挤。”

  此月津微微一笑: “跟你住集装箱垃圾堆吗我拒绝。”

  太宰治不服,企图说出种种住集装箱的好处,刚被揭短的此月津丝毫没有犹豫给出三个字“我拒绝”。

  辞职非常顺利的此月津在离开之前,大楼里偶然遇见了那个原本的绫子,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原本就互不相识。

  几日后,织田作和太宰治先后来了一趟,织田作是来看望孩子们的,这个“孩子”也包括此月津,而太宰治则是专门来找她的。

  18岁的太宰治在这个时期已经比此月津高出来一个头,成为港/黑最年轻干部的他,身上有着沉浸黑暗许久的阴郁。尤其是逼近人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可以一边用轻柔的声音述说一边开枪杀人。

  太宰治告诉此月津坂口安吾叛变了,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间谍。

  早就知道了的此月津撇开凑的太近的大脸: “哦,我知道了。”

  被推开的太宰治一只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问: “阿津是不是其实早就知道”

  从来都看不透太宰治的此月津根本不指望自己能骗过他,转过身模棱两可地敷衍: “你认为是就是。”

  没有阻拦此月津的太宰治看着此月津离开的身影,幽暗的鸢色瞳孔里好像暗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我昨天忘记问了,阿津你什么时候去染了白发”

  咖喱店里,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来,此月津可以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休息会,桌上还摆着一只手机,是太宰治昨天丢给她的。

  将思维从回忆里抽离,她一只手搭在羽织下的日轮刀上,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干净的窗面倒映出她被窗外阳光照的好像在发光的白发。

  她在想,这个时间段的太宰治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按照时间规则来说,当她进入这段时间里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任何违和的现象都会被人潜意识里自动合理化,为什么太宰治会突然来找她,还在意到她的头发颜色,和丢给手机莫名其妙一句话“你不想试试吗”。

  此月津采取的是和悟那个世界一样的方法,她也不想让事情的轨迹有任何改变。她只需要等,等到了正确的事件节点再开始自己的行动,只要没有意外发生她就会有十足的把握,而现在如果太宰治有所动作,那就会是最大的变故。

  但她内心也无比的清楚,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

  望向窗外的视线游离没有着重点,咖喱点老板经过此月津的时候看见桌上的手机,露出一丝然的笑意,他早就发现这个沉稳的女孩身上带着难得带着烦乱和犹豫不决,年轻人啊。

  宽厚的手掌落在此月津的肩上,老板用过来人的语气调侃: “想要做的事就要趁现在去做,不要等到错过才后悔。”

  此月津哭笑不得,她不知道老板想到哪里去了,但意思却是大差不差,只是她在害怕……那个世界的横滨是个没有太宰他们的世界,那么这里,会不会也会产生误差,是一个没有五条悟的世界。

  一直不去确认总会有那么一丝侥幸,但一旦拨通他的电话,无人接听,又让她该怎么办眼中绿潭掀起一阵阵的波澜,更何况,她没有忘记那个时间里她的存在已经被彻底抹消,那么她还能回去吗哪怕只是打一个电话。

  太多的问题横在此月津和那只触手可及的手机之间。

  放下撑在桌子上的手,目光怔然,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手机上,触手冰凉,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不是空号,能打通。

  会是他吗

  会不会其实是其他人在用这个号码

  如果是他的话她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他…。。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

  繁杂的疑问和思绪纠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每一根麻团里又长出细小尖利的刺,扎进心口里拔不出来,落地生根雀跃地伸出枝桠,占据理智吵闹着此月津近乎耳鸣。

  嘟——

  电话通了。

  不对,这个呼吸声不对,对面的呼吸声比之成年人要短促活跃,透着一股鲜活劲,像一头还在生长期的小鹿。而五条悟哪怕是他少年时期,他的呼吸声基本也是悠长平和,无论何时都是游刃有余。

  不是他。

  欢喜的枝桠萎靡地收回紧紧团住心脏,深吸一口气缓解涌起的酸涩,垂落的头颅接受命运的审判,合上的双眼只要闭上就能覆盖住所有的难过。不要回头,这是最初选择就注定的决定。

  砰。

  随着枪响此月津临窗而坐的玻璃应声而碎,躲避及时的此月津目光一凛,掐断电话,也就错过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五条老师,有个陌生的电话找你”。

  她等了几天的人终于来了。

  咖喱店被突然袭击让老板有些慌乱,即便如此他第一时间也是想到二楼的孩子们。此月津却扶住老板的手臂,带着些力度将忐忑不安的老板推到餐厅的里间躲好,以免被流弹伤到。

  “老板留在这里别出去,孩子们那里没事,等织田作来找你们再出去,他很快就回来。”

  早在几天前,此月津问过孩子们如果有坏人趁着织田作不在袭击他们应该怎么办年纪最大梦想长大后成为黑手党的幸介握着拳头大声喊: “我会把坏人赶出去保护大家。”

  此月津冷酷地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一只手压制住不服气的幸介,对着他别过头瞪着她的明亮双眼,冷淡地说: “现在还这么想吗”

  挣扎半天的幸介像只毛毛虫蠕动,却怎么也逃不出此月津的手掌心,最终在咲乐没忍住笑出来的时候涨红脸不动了。

  此月津摸了摸垂头丧气的小孩头,拎住衣领把人提起来,等站好后替他理了理衣领,让这个有自己主意的小孩抬头,蹲下来对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你这样想没错,但是反抗也要有对应的实力,如果没有,那你就是去送死。”

  “在成长到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面对危险来临的时候,你们应该是尽力保护好自己躲避危险。”

  “那我们就只能等死吗”幸介气鼓鼓地问。

  面色淡然的此月津没忍住捏了把小孩的脸蛋: “是等大人来站在前面。”

  受纪德大人的命令,前来的手下一拥而上准备进入这家小小的餐馆,据可靠的情报这次的任务不会收到任何阻挡,他们只需要将几个小孩和老板塞进车里,然后当着织田作之助的面前引爆——

  可靠个鬼,手下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那个多出来的女人。

  不仅将他们全都拦在外面,连他们丢出去的炸弹都被拨了回来,炸伤了他们好几个人,想要从房屋后面潜入的人也是被发现然后一刀切死。

  奇怪的招式,诡异的速度,恐怖的敏锐里,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像个怪物!

  “你是谁!”

  此月津根本没有回答。

  她左脚后移,身体前倾将左手搭在挂在腰间的日轮刀上,左脚后移双腿曲下,试探实力到此为止,沉心静气运转呼吸法。

  面对对方全力输出的火力,此月津如湍急水流中矫健流动的游鱼,灵巧的躲避过每一个锋利攻击。裹挟着风的子弹凌厉擦过扬起的白色发丝,割断的一缕头发随着涌动鼓动的气流飞在半空中。

  刀光如虹,血色飞溅。

  飞舞半空中的发丝晃荡着悄然落地,这场袭击也随之进入尾声。

  这个时候,织田作应该快到了。她看着满地的尸体有些苦恼,原本想要留一个然后她跟着找上老巢,却没想到刻意留下的那个直接自杀。

  有一个人应该知道地点吧她并不想去找那个小麻烦鬼太宰治,在织田作到来之前此月津率先离开满地尸体的战场。

  当她推开酒吧门的时候,短信邀约的人已经在等她了。桌上的酒杯里难得不是艳红的西红柿汁,而是威士忌,澄澈的酒和冰块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纯净的琥珀光泽,一眼见底。

  大概是因为坂口安吾在港/黑卧底身份彻底暴露,也就不需要像平时那般小心警惕,担心喝酒会扰乱思维说出不该说的话。

  坐在酒吧台前的坂口安吾听见了开门声,架在鼻梁上的圆眼镜被反光模糊了眼底的神色,他端起酒杯,在寂静中将那杯酒慢条斯理地喝完。

  对于坂口安吾来说这应该他在这家酒吧的最后一杯酒了,不喝的话也太可惜,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他的朋友也不会在这里等他了。

  在他们三个人当中此月津解最少的就是坂口安吾,哪怕在上一个时间段里她知道坂口安吾所做的事,她也觉得看不懂这个人。

  他先是港/黑工作,又成为外来组织mimic的卧底,然后又摇身一变成为异能特异科在港/黑的卧底。

  外国危险组织mimic前来横滨这种事的背后牵扯到许多,就此月津目前所能得到的情报,她也只知道异能特异科和森鸥外进行了一场交易。

  在mimic进入横滨后,港/黑替异能特异科除掉mimic,官方的机构给予港/黑异能开业许可证。

  这其中种种,全都少不了坂口安吾这个人的影子,后来发生的事也绝大多数是坂口安吾所做之事所导致的结果,包括上个时间段里,织田作和他收养的孩子们的死亡。

  森鸥外的插手将织田作拉进了这个局里,在这位将保护横滨为己任的首领眼中,织田作和mimic首领安德烈·纪德相同的异能,是完美化解整个事件的最优解。港/黑能付出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报酬。

  “此月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件事破坏了他的计划。”饮尽的玻璃杯没能平稳落在吧台台面上,磕出一声脆响,显露出置杯的人某种起伏的情绪。

  这还是此月津第一次见到坂口安吾这么明显的情绪外露。

  “森先生想要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总会有他的办法,但他想用织田先生的命来换,绝无可能。”

  此月津碧绿的眼沉淀的冷意坚如寒冰,锋芒毕露,这是坂口安吾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她。第一次是在意外袭击下救了他,他能看出来她想隐藏自己的实力,尽管如此在危险来临之时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

  此月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坂口安吾见过她在清扫战场后托着下巴蹲在路边喂流浪猫,见过她牵着迷路的小朋友一人一根棉花糖带人回家,也见过此月津为了救他在他面前杀死了袭击者十几人,未有一个活口,下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负担。

  也是一个意外,坂口安吾触碰到了此月津的刀,他的异能“堕落轮”读取到了残留在这把刀上的记忆。那把刀记载了此月津最为年轻的前半生,也记载了一个诡谲恐怖的吃人年代,更记载了一群人为了消灭“鬼”相继前仆后继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心理素质强如能在黑/手/党当卧底的坂口安吾也花费了许多时间才消化了这些事,此月津似乎早就发现了他这点,却根本不在乎,一切照旧。

  坂口安吾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此月津的面前,眼神复杂,比此月津高出一个头从来都彬彬有礼的青年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有一些话想解释,比如有关织田作的事并不是他的目的,却又觉得没有必要,最终擦肩而过。

  天色已是黄昏,流云似血。

  坂口安吾拉开门把手,半只脚踏进仿佛燃烧的烈火光影中,独行前路滚烫,他心有愧。

  “既然你不说,为什么还要来见面”此月津一字一句问道。

  坂口安吾驻足,整洁西服所衬起的挺拔脊背有那么一瞬间紧绷,他没有回头。

  悬在门上的铃铛丁零当啷,门外的光影横绝两边,半晌后他的语气平缓温和如常: “地址我会发到你的手机里,做完这件事后你离开横滨吧。”

  对她的话就当是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次见面,坂口安吾是这么想的。

  目送坂口安吾离开的此月津摸出发出提示音的手机,上面有mimic所藏身的地点和他们成员的资料,很齐全。

  时间已经不多了。

  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派出去前去绑架织田作收养的孩子那些人全军覆没,杀死他们的不是织田作,而是一个女人。

  安德烈·纪德带领的mimic曾受命于国家,却因为上面那些人的交易遭到了背叛,他们是军人,现在却成为了叛逃的丧家之犬。安德烈许诺过要像军人一样死去,绝不能自杀,所以他需要找到一个实力强大的人来让自己得到解脱,这个人就是有着和自己相同异能的织田作之助。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织田作之助作为一个黑/手/党不杀人是他没想到的,那就杀死他在乎的人,自己会成为他的仇人,这样一切都水到渠成。

  而现在全都毁了。

  泼泼洒洒的血色残阳从窗户一头撞进金色的大厅,悬在上空的水晶吊灯因为黄昏光线而华美异常。垂落的璀璨水晶珠链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随着珠链晃动,绚丽光影破碎成一大片陷进黄昏里交融。

  有风进来了。

  空荡荡的大厅中间站立着仅有纪德一人,这是他为自己和织田作之助选定的战场,原本他可以在今天就得到解脱。

  阴郁的眼中满是杀气,这时他的异能“窄门”发动了。纪德预知到五秒以后六秒未到之时,他的头颅被一柄凭空出现的刀砍下,艳红的血与亮蓝的水交迭,犹如浪击晚霞。

  不,不是凭空出现,是太快了,超乎人类肉眼可观察到的速度。纪德凭借自己的异能快速向侧方闪避,即便如此,他的黑色斗篷也被割裂了一角。

  犹如鬼魅出现的人乘胜追击砍下了下一刀,纪德也得以在猛烈的攻击中见到那人的真实面目。束着白色马尾的女人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没有多话,只想取掉自己的性命。

  是她,那个毁掉自己和织田作之助一战的人。纪德的异能不断提前预知对方的攻击,可他身体并不能每一次躲掉对方的攻击,手臂上被砍的一刀深入骨肉,再来一次必然将手砍断。但纪德血色的眼睛因为疼痛反而愈发疯狂,甚至带着喜悦,他知道,这个人也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不断预知对方的动作不仅可以躲避也可以提前攻击,纪德被猝不及防的突袭拿走的主动权开始回归,局势不再是一面倾倒于此月津一人。

  此月津再一次因为对方预知对准要害射击的子弹而收刀避开,正面攻击在这个人的异能面前非常的吃亏,他能看穿自己的所有攻击套路,哪怕自己能够提高速度也是在透支体力,虽然就这样耗下去她也一定不会输。

  凌厉割裂空气的刀在纪德的肩上留下一道砍伤,纪德不怒反笑,他同一时间反手射击出一枪,此月津为了这一击必中选择正面相迎,子弹打中了她的左手手臂。

  双方不约而同都没有停战休息的意思,仿佛没有受伤一般继续你来我往。

  终究是此月津更胜一筹,虽然这个能够预知的异能确实麻烦。大厅内已经一片狼籍,纪德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那双血色的眼睛却亮的惊人,满是释然。

  从头到尾都不想与他交流的此月津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这时,外面传来了声响。

  是很多人的脚步声,那些人将这里围起来了。

  明知是谁前来的此月津脸色平静地将刀刃架在纪德的脖子上,大麻烦还没咽气,刚好交给他,事情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这场战斗本身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留手这一说法, mimic的首领在森鸥外来之前没死很好,要是死了此月津也没有后悔可言,虽然说会很麻烦。

  训练有素的黑西装们从门外涌进,站立在大门两侧排得整整齐齐,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黑发大叔牵着一个可爱萝莉进来的时候,齐刷刷地弯腰。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的只有走进来的两人的脚步声,以及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就在刚刚地上那个森鸥外指望着用来换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人气息断绝。

  此月津眼睫低垂,看着事情发展朝向愈发复杂十分无奈,说森鸥外来的快,偏偏还是让纪德死在她的手上,说森鸥外来得慢,偏偏正好把她堵在这里。

  但这些对于森鸥外来说就是来得及时,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下此月津,又或者杀了她。

  此月津离开港/黑的事情异能特异科的卧底坂口安吾已经知道,说明政/府那边也确认此月津不是港黑的人。

  之前此月津在咖喱店处理了mimic的人异能特异科那边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mimic的首领所在位置也是坂口安吾给的,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不是港黑的人杀死了mimic的首领,处理了这个异能特异科不方便出手的隐患。

  对异能特异科来说就只需要奖励那个处理了隐患的人,而不需要继续和港/黑交易付出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来让他们的对头港口黑/手/党的实力得到明面上的加强。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多年前森鸥外从知道织田作异能开始,就布下与mimic的这场局就彻底付之东流。

  反之,将此月津留下她还是港/黑的成员,这样实力强劲的人能为港/黑增加实力,又能名正言顺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港/黑和异能特异科的交易仍然继续。

  森鸥外看着此月津甩了甩刀上的血迹一派从容淡定,暗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看见钻石时的光芒,又有些惋惜。

  此月津在港/黑藏的太好了,和织田作之助刚进入港/黑他就知道织田是什么异能不同,她的刀法直到这个时候才初露峥嵘,但凡早点知道他也不会任由她这么轻松的离开港黑。

  此月津快要走到门口处,得到首领示意的黑/手/党/站成一道人墙,与之并肩的还有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老爷子,太宰治的部下芥川龙之介,另外几个港/黑的异能者她并不怎么认识,但总归是见过面打过招呼的。中也倒是不在,估计又去出差了。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此月津,首领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而下一刻森鸥外抬了下手,杀了此月津绝对是下下之策。

  枪被收起来了人却没有散开,人数众多的黑/手/党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森然的气势连只鸟都不会放出去。

  此月津受伤的左臂上面的血顺着指尖滑落地面,右手的刀却握的极稳,她无视森鸥外的眼神终于落到这位港/黑的首领身上,刀刃的反光在她转身时冷得刺骨。

  目光停顿在森鸥外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月津对这个差不多可以说是策划了织田作死亡的人没什么好感,但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此月津绝不会杀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地拦截。

  于此月津而言,她离不离开港/黑都要做杀死mimic首领这件事,这是目前最能威胁到织田作生命的事,森鸥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棋子不入局,那么掀翻这局棋对此月津来说就是最优解。

  至于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是很好了。

  一呼一吸之间,此月津转眼就当着森鸥外的面将刀收了起来,右手捂着中弹的左臂松懈下肩膀: “森先生的手下将mimic的首领围杀,我只是个路人刚好经过这里,又何必拦住我不让我离开”

  收敛起气势的此月津加上受伤就变得十分虚弱,再无半分刚才拿刀的锋芒,仿佛真的就是个平凡的普通路人。她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时候只要森鸥外能顺着走下去就皆大欢喜。

  但森鸥外是真的不给面子,因为就在前来这里之前,他收到一个消息。

  “我的干部太宰君叛逃了,此月小姐知道吗”森鸥外轻描淡写地放出这个震惊在场包括港/黑其他人的消息,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

  比起某个反应格外大的芥川龙之介,此月津面无表情,清澈如春日碧水的眼睛还恰到好处的带着迷茫: “那是谁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这跟我一个身患重病没有几天能活的路人有什么关系”

  “身患重病”森鸥外一字一句重复了这几个字,暗红的眼睛饶有兴致地从此月津的头顶转到脚尖。

  明明刚刚还单枪匹马闯进mimic藏身地杀了他们的首领,甚至可以全身而退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他说话。要知道,在原本的局里织田作之助是必死的结果,而没有织田作之助,港/黑付出的代价过多那不是森鸥外的最优解。

  “对。”此月津没有多余的掩饰伪装,看着森鸥外的眼睛确认般回答一个字。她说的是真话,从当了港/黑首领的太宰治那里那里她也知道了,如果继续改变事情发展轨迹,那么她会像上次那样。

  森鸥外将此月津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没有说谎,至少此月津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这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太宰治他们知道吗

  手上伤口流出的血黏黏腻腻,衣服布料都贴在皮肤上,湿答答的让人觉得有些难受,此月津极小声叹了口气,有些累了今天,她看着森鸥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问道: “所以我可以离开了吗”

  没几天活路的人也就没有压榨的剩余价值,也就没必要再带回港/黑了,至于森鸥外所忌惮的太宰治更是已经叛逃离开了港/黑,那么用织田作之助此月津他们来平衡太宰治的立场也就根本没有必要。

  空气静默半晌,一直保持安静的艾丽斯不耐烦地叉腰对着森鸥外大喊: “林太郎是大笨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这些事情,再不带我去买小裙子那家店就要关门了!”

  穿着白大褂的港/黑首领立刻弯腰双手合十向自己的可爱小萝莉道歉: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一定不会错过的,我亲爱的艾丽斯酱,这次我们买蓝色那件……”

  大厅正门围得密不透风的黑/手/党们让开来一条道,捂着手臂的此月津在森鸥外哄小萝莉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宰治那个家伙居然跑路跑这么快,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什么,说不定跟那个当了港/黑首领的太宰治已经有了联系。算了,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前往东京确认另一件事。

  此月津正在回咖喱店的路上,她在想织田作回去没,自己手臂的伤要怎么解释,还有后续织田作离开港/黑的事……

  夜幕低垂,远远望去一盏盏的路灯明晃晃地如冷冷珠玉缀在海岸线上,侧边的海面在风的玩闹下荡起层层迭迭的浪花,仿佛要伸出手将挂在天际的弦月勾入海中。

  独行的路上,此月津忽然有一点点累了,想念的阀门只要松懈一点点,那些沉重的无人可告的思念就会一拥而上让人窒息。

  她想那只大白猫了。

  时间倒放到此月津打那通电话的时候。

  伏黑惠打开老师公寓的门就发现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也不知道响了多久。放下手中购置的食物材料,先一步按下接通键位,走到卧室门口。挂着一个猫猫头玩偶的房门并没有锁上,虚掩的门可以看见卧室里一片昏暗,拉上的窗帘将窗户遮挡的严严实实。

  还未叫醒五条老师的伏黑惠听到手机里发出枪响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就中断了。

  奇怪,自从几年前天元大人的结界消失后,咒灵大幅度减少,所有人的工作量也变得非常轻松,就算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会直接找夏油老师,而不是找半摸鱼的五条老师。

  这个号码在伏黑惠的记忆里毫无印象,他站在床尾看着床上仿佛睡死过去的人,面无表情地告诉五条悟刚才电话的事,然而即便如此床上的人也没有丝毫动静。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五条老师自己会心里有数的,伏黑惠心里叹口气推开门,把手机放在墙边的桌柜上,又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放回床上。

  伏黑惠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有光从客厅的方向投射过来,落在伏黑惠的身上,他蹲下身从摸了摸自己的影子,随着咒力的波动,一个长着眼睛的正方体被他从中取了出来。

  夏油老师在摧毁一个诅咒师团体后,发现这个团体和咒术界高层残存的烂橘子勾结一起,建立了一个针对他们的计划。不,主要是针对五条老师的计划,他们找到了一件特级咒具——狱门疆,希望用这个封印五条悟。

  两个最强太难对付了,只剩下一个平民出身的夏油杰也就不成什么气候。

  当时听到这里被小瞧的夏油杰神色不为所动,笑吟吟地让人继续招供,但对夏油老师还算解的伏黑惠心里暗戳戳的吐槽,搞死你们御三家的主力是夏油杰老师啊,你们关五条老师真的没什么用。

  大概是真的被逼急了,他们那边也没什么人,夏油老师抓的那个人身份很高,不仅狱门疆从他的手上缴获,有关的阴谋也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夏油老师说狱门疆就交给五条老师你保管,另外,夏油老师还说你应该回去上班了。”

  伏黑惠将狱门疆放到桌上的手机边,确保五条老师起来后看到手机就能看来狱门疆。

  当他转身离开经过房门的时候,右手臂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只毛茸茸的雪白猫猫头玩偶,猝然顿足,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一道细小闪电钻进褪色的回忆里,微不可见的光照亮了脑海某处被人遗忘的角落,只是稍纵即逝。

  伏黑惠困惑地皱了皱眉,还是将房门带上离开。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玩偶自己也有一个而且…。。似乎是五条老师送的不对吧,总觉得五条老师不像是送这种毛绒玩具的人。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就是没有一点印象了,只记得那个人应该站在五条老师的身边,面容模糊始终看不清楚。

  床上的人以一种企图闷死自己的躺法脸朝下,直到房间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他才翻过身。手感极好的白色发丝乱糟糟地覆了半边脸,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被藏起的明亮苍蓝里尽是疲倦的阴郁。

  他又做梦了。

  很乱的梦,一觉醒来就会全忘得一干二净,只是会格外的惆怅,甚至到了不愿醒来的地步。身体沉重如压了一块巨石,无法排解的疲惫堆积在大脑里,是反转术式也没法缓解的刺痛。

  即便是这样他也认为没关系,他是最强,总会有解决办法,他是这么对硝子说的。

  不是病痛,不是诅咒,他的身体明明完好无损。他的体内还流淌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他依然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的挚友还在并肩而行,他想要改变咒术界的想法已经实现。

  明明,他已经什么都有了。

  大家一切都好。

  可他梦里是的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答案他也始终未曾知晓。

  他为了那个答案,如鱼渴水。每一次意识下潜进入混乱梦境,总是会越沉越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有一汪碧绿的温润水泽在等待他,在那里他是脆弱的,沉溺其中的时候再多的疲惫也会被温柔抚去。

  无可救药的上瘾。

  这种饮鸠止渴的行为甚至让他每一次进入梦境都有一种隐秘的喜悦,以至于他后续向所有人隐瞒这件事。

  他的身体和精神正在背道而驰,而他放任自流。

  没关系,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反正其他事杰他们都能搞定。五条悟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身,背靠着床头的整头曲起膝盖,目光正落在放在斗柜上的狱门疆上。

  他不想回去上班,想找个地方睡觉。

  于是连续三天依旧没能见到五条悟来高专上班的夏油杰找上来门。公寓里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手机电话没一个能打得通的,卧室一片漆黑,连窗帘都没打开。

  前些天伏黑惠拿过来的狱门疆落在地板上,斗柜上的手机也放在原处,夏油杰拿起手机看了下发现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某种不好的预感让夏油杰黑了脸,他盯着地上那个狱门疆好半天,咬咬牙弯腰把狱门疆捡起来,试探观察这个特级咒物,果然上面有五条悟那家伙自己的咒力残秽。

  东京咒术高专教师办公室里,夏油杰随手把狱门疆丢到桌上,坐在椅子上的他郁闷地昂着头,手臂搭在额头上,听见有人进来办公室看也没看一眼。

  家入硝子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伏黑惠,让他不用敲门一起进去,一进来看见夏油杰瘫在椅子上生闷气。

  她没参与到上回夏油杰摧毁诅咒师团体那件事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关住五条悟的狱门疆。略带着些新奇的意味走到桌子边拿起狱门疆,看不出来有什么打开的法子,研究半晌后在手心里一上一下地抛着。

  夏油杰已经问完了伏黑惠上次去送狱门疆具体过程,一切正常。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玩了会狱门疆硝子才将话题转回到正题上,现在咒术界改革后正在逐渐走上正轨,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御三家这么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时就可以清扫干净的。五条悟可以不干正事,但他要是不在还是会有些麻烦。

  夏油杰知道硝子为什么要这么问,抓起狱门疆往办公桌里一塞,砰的一下关上抽屉,笑得温柔: “让他们知道,没关系。”

  站在一边的伏黑惠觉得冷嗖嗖的,一股凉意往后脖颈钻,想也知道夏油老师找不到五条老师打架出气,就要开始钓鱼执法去揍其他人了。

  硝子倚着桌子无所谓地点了点眼下的泪痣: “那家伙怎么办不管了”

  “管怎么管”为了稳妥夏油杰才把狱门疆放到五条悟那里,他是真没想到,五条悟这么“体贴稳妥”为那些人着想自己钻了进去。

  “能够打开狱门疆的方法目前只有两种,一个是天逆鉾,在几年前被他自己打成两截,还有一个就是黑绳,那东西不在我们手里,还要派人出去找。”

  “那你找我来干嘛总不会让我出去找黑绳吧”硝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不,找你来是有份数据要跟你谈,声讨悟只是顺便。”说着夏油杰看向伏黑惠,言语温和: “你的父亲最近还联系的上吗要是能联系麻烦转告我想委托他找黑绳,价格好商量,五条悟出来后自己全额支付。”

  小小年纪的伏黑惠心情也从略微焦急转变成麻木,既然大家都不急五条老师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这件事,那他也没什么好急的。

  于是那块特级咒物在抽屉里躺得格外安静,直到伏黑甚尔从一个叫米格尔的人手里,拿到名义借实则抢的黑绳回到高专,忙碌了好一阵子的夏油杰才想起这回事。

  一行人来到办公室,夏油杰打开抽屉。里面有夏油杰绑头发的发圈,有菜菜子他们给夏油杰买的钥匙扣,还有各种零零碎碎放好的东西,就是没有狱门疆。

  关着五条悟的狱门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而一个靠海的城市咖喱店里,此月津收到了一份礼物。